突然出现的骆烟南也有些不知所措,星月宫此时的场面实在太过残酷,这对从未经历过战争的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他用略带颤音的惊慌语调说道:“到这边来再说。”
东方天马小心翼翼地躲过那些拼死搏杀的士兵们来到骆烟南身边。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不是让你和尹傲跟着公主吗?为何你一个人又返回皇都来?”
“放心吧!骆老。公主早就交给游侠组织的人保护起来了,我本来是去皇都白家求援的,结果听那里的家仆说苗希政叛乱,便跟随游侠组织的人到皇宫来保护国王了。”
“尹傲那小子呢?”
“哦!我跟白家的人打了声招呼,把他留在那里了。毕竟这里太混乱,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最好。我已经成功破解了禹冲留下的暗语,知道谁是真正的主谋者了。”
东方天马的眼神突然暗淡了几分,不自禁又扭头看向受封台上的白隐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两人的谈话并未持续多长时间,宫殿内的厮杀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最终只有八名黑衣杀手得以生还,城邦剑士团和皇都兵卫队的成员则全部丧生。
白隐锋也注意到了骆烟南的身影,笑着对他道:“骆老,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骆烟南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愤怒,“我当然会来!我是来看你怎么从人变成一只野兽。白鸽落在钟楼上,乌云从天边来,月历被撕掉了一页,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小丑所为。从字面意思上我就应该想到会是你!只可惜这一切都太晚了。”
“别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只是顺应这时代的浪潮罢了。”
“这么大言不惭的话,你竟然也能说得出口。企图对国王陛下不利,派人暗杀国中政要,挑拨皇都兵卫队、城邦剑士团和游侠组织三者之间的关系,点燃战争的导火索,让战火焚烧整个大陆。你做出的事情简直天理不容!”任凭骆烟南如何义正言辞,白隐锋却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两人之间的情绪表达反差实在太大,这让气氛变得异常古怪。
这时焦音走到骆烟南身旁,对他问道:“骆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到处都传出你被通缉的消息,我还以为你真的背叛了国王陛下。”
骆烟南转过面来,“那些等之后再说也不迟,现在只要尽全力阻止这家伙就好。”
焦音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将一枚珍魂种魂石握在掌中,魂纹能力瞬间发动,一股股承载着灵魂的能量像雾气般漂浮在四周。只眨眼的功夫,那些已经战死的皇都兵卫队成员便奇迹般重新站了起来,就连被白隐锋一剑秒杀的严熊心也重获新生。
疾风从焦音的身侧袭来,将她那头漂亮的金色波浪长发吹得胡乱飞舞。杨洁几乎是瞬间赶上前来,挡在了焦音的身前,与此同时一把利刃猛然刺穿她的胸膛,剑尖又从她背后钻出,距离焦音也只在毫厘之间。众人这才发现,受封台上只剩下了全玉盘的身影。
“暗杀你的命令的确是我对苗希政下达的,因为你的能力实在太出众了。我本想尝试让你加入我的势力,但那些钟庭教会的钟庭师,还有将你当做神一样崇拜的信徒,都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白隐锋的眼睛盯着垂死的杨洁,可他的话却是说给焦音听的。下一刻,青绿色的剑气便从剑锋中龙吟般破空而出,将焦音的身体拦腰斩成两段。
刚刚复活的严熊心和一众皇都兵卫队士兵们,此时也跟着再次失去生命。原来焦音的能力是跟随自己的魂纹能量而持续的,只要她自身的魂纹能量存在,被她治愈和复活的生命便能维持好的状态,但如果她的生命逝去,所有被她救赎过的灵魂也都会跟着逝去。
被鲜血染红的剑刃缓缓从杨洁的体内拔出,星月宫的尸山血海里,此刻只剩下梅海时、白隐锋、全玉盘、骆烟南、东方天马,以及那八名黑衣杀手。
白隐锋转过身来,在骆烟南和东方天马的注视下缓缓走回到受封台上。他理所当然般站在跪倒的国王梅海时面前,笑着说道:“我可没有苗希政的那些长篇大论,虽然我并没有想这么早就行动,但应该结束的早晚都会结束,你这一国之主的位置,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说罢,便将手中的剑刃直指梅海时的脖颈。
梅海时有所觉悟地闭上双眼,仿佛已经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完全认命。然而就在此时,宫殿中却回荡起东方天马的呼喊声:“停手!你不能这么做。”声音很大,而且带着孩子般的执拗。
如果是别人的呼喊声,白隐锋或许连理都不理,他只要轻轻活动一下手腕,这个时代的名字便会改写。但当他听到东方天马这声嘶力竭的声音后,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整个人都停顿在那里,耳中全都是那声音的回响。
东方天马紧握幽手向前走,跨过一具具流血不止的尸身。怨毒的眼神内裹着晶莹的泪花,嘴唇也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抽搐,他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你不能这样做!你是七指剑圣,是城邦剑士团的领袖。”宛如心中的美梦即将幻灭,可又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他的内心隐隐作痛。
白隐锋刚认识东方天马的时候对他印象并不深,一年到头找他签名的人不计其数,这种事情他早就习以为常。然而此刻的东方天马却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或许是因为东方天马在追求剑术梦想这方面拥有强大的执念,正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力量感染了他。
“我是你的梦想吗?原来是这样。”白隐锋如是默默地低语道。
东方天马停步在受封台下,仰头望向高高在上的白隐锋,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可握着幽手的掌心却越收越紧。
白隐锋将剑尖从梅海时的勃颈上移开,他的面上不再有微笑,蓝色瞳孔紧盯着东方天马,似乎是用眼神在和东方天马做无声的交流。在短暂又漫长的人生旅途中,他也曾抱有过捍卫梦想的执着信念,但在现实和时间的无情洗练下,那些都已成为遥远的过去,甚至连千丝万缕中的一根都没有残留。于是他对东方天马感叹道:“可梦想对人生来说实在太漫长了。有的幸运儿也许一瞬间就能达成,可有些人则要为此付出一生的代价,最凄惨的就是那些怀揣梦想到死也未能实现的人,这根本就是黑暗无底的深渊。所以,我不会将有限的人生浪费在无限的追梦路上。”
东方天马拼命摇头,略带哭腔反驳道:“不……不是那样的!梦想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梦想真正的含义并非结果,而是过程!正因为有希望才去拼搏努力,正因为坚持才感觉幸福。人生虽然一去不返,但能够证明生命沿途的痕迹的便是梦想!也只有梦想!能把梦想坚持下去的人,都是伟大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剑技凤主发动,白隐锋在原地留下一个残影,身躯却如闪电般冲到东方天马的面前。东方天马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隐锋的剑刃已经点在了他的胸口,岚风障和疾风之手同时开启,猛烈的风暴瞬间把两人的身体吞噬其中。
狂风中白隐锋闭上了双目,他持剑的手臂肌肉膨胀,以一招虎剑流派终级剑技虎蛮,将东方天马的身躯强行震退出数米远。
“你的确成长了不少,在我见过的人中,你是达到禅悟级别最年轻的魂纹士。”白隐锋缓缓睁开眼睛,周围狂风大作。
刚才白隐锋的一剑险些夺走了自己的生命,东方天马在一瞬间深刻感受到了那种来自实力的绝对压制,后怕的念头就像缠人的魔鬼般在内心中挥之不去。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正做好了和白隐锋对决的心理准备。
“你惧怕了?从你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这也很正常,没有谁是不惧怕死亡的,因为这世界实在美好。如果你死在这里,那么之前说的那些关于梦想的豪言壮语,便都会成为从未存在过的泡影,你会甘心吗?”白隐锋的面上重新出现了笑容,他的笑对他自己而言是伪装,但在东方天马看来却是那样温和。谁又能想到,能够拥有如此温柔笑颜的人,竟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就算化为泡影,只要内心的希望不灭,我的意志依然存活。这一路走来,我越发明白这个道理。从前日夜照顾我的人,朝思暮想的人,帮助过我的人,斥责过我的人,伤害过我的人,大家也都被人牵挂,都是活在别人内心的人。没有人是为自己而活的,总有人会想念他。当那些人想起我的时候,我就活在他们心中!”
东方天马一番话说出口,白隐锋的内心也被稍稍触动了,但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来听这番话,更多的成分还是年轻人的稚嫩无知。
“世界很大,你只接触了冰山一角,这些话等到三十年后只是虚无缥缈的假设。”白隐锋持剑前冲,这一次他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东方天马虽然有所防备,但就算是依靠魂纹能力,想要避开白隐锋的攻击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两道剑光同时闪烁出刺目的寒光,来势凶猛的剑气就像两头暴怒的怪物,无情的碰撞在一起。
“说得好天马!”突然出现的冯吉海横剑挡在东方天马面前,剑气造成的风压把他的衣摆吹得上下飞扬。
同时被剑气震退出十米外的白隐锋也露出了惊愕的目光,盯着冯吉海皱纹满布的面庞,自语一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