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祖爷爷刚刚好把马大胆和李老实二人带回村子里,如今正在折回来的路上,而我爷爷在房间里偷听到了二人对话,一路追到了这古宅里面,在这枯井外等的昏睡过去。他被百灵爬上来的声音惊醒,看到她满脸是血,还以为见了鬼,而其后间不容发追出的怪虫,他根本躲避不及,一下被钻进身体,疼得昏了过去。
我祖爷爷赶回来的时候,看到两人都倒在枯井旁,不由大惊失色,我爷爷当时身上看不出外伤,只是脸色苍白,发着高烧,而我祖爷爷扶起萱灵的时候,一摸她后背,只觉得手心黏糊糊的,竟然都是鲜血,他惊叫一声,想帮她止血,百灵却被疼醒了。
不久前从那暗道中爬上来的时候,百灵硬抗那粽子一击,不仅断了手臂,撞到墓墙上时,背后肋骨折断,还伤到了肝脏,一路上全靠出墓的执念硬撑着,如今伤的极深,她醒来的时候,便清楚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我祖爷爷不清楚这些,只匆忙的想要带两人去看医生,此举被百灵阻止了。她全身上下使不出半点力气,让我祖爷爷把她口袋里最后一颗妙心丸拿出来喂她吃下,在药效的作用下,脸上总算一改从前苍白的面色,变得红润起来。她靠在我祖爷爷怀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身上伤的太重,而且重了尸毒,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得,但是,我有一些话要交待,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把这些话转告给我的家人。”
我祖爷爷束手无策,百灵身材矮小,表面上只有十岁左右,但我祖爷爷常常与阴灵一族打交道,每次都能看到百灵,几年来看着她长大,清楚她已经有一十六岁。如此这个年纪却要面对死亡,他不由垂泪,看她眼中,没有半点恐惧,想必从一开始,就把任务摆在了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位置,便对她轻声道:“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只有十岁,如今六年过去,我们虽是生意关系,但我不把你当外人,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只要我还有一条命在,一定帮你转达。”
百灵微微点头,把墓中细节,以及暗道当中的诡异之事全部说了出来,又再三叮嘱:“我学艺不精,中了墓中机关,本无颜告诉家里,但此事事关重大,我家族当中关系复杂,你若有机会,一定要找到灵系的长老,他们平时做商人打扮,均擅长观风水定穴位,你一定要把他们带来这个地方。”
我祖爷爷心想,既然同为商人,国内生意做的稍微大一些的,他都认得,而如果不是这些人的话,就只有随缘了,眼见百灵的的脸色由红润又开始逐渐转向苍白,呼吸也变得微弱起来,但眼睛中的企盼神色丝毫未变,便连声答应下来,问她还有无想要实现的愿望。
百灵居然愣住,她从懂事起,便被灌输自己这一生都要寻找四件宝器,而且她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无暇考虑其他,如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终于可以把肩上的担子全部卸下,却迷茫起来。百灵用尽最后的力气,轻轻摇了摇头,眼角泛起泪花,一瞬间不再是阴灵一族的传人,而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儿,说道:“其实……我不想死啊……我好怕……我想……”
她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便永远闭上了眼睛,我祖爷爷长叹一口气,把她的尸体就地在古宅当中焚化了,才又把我爷爷带回村中求医。我爷爷后来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脑袋当中多了很多莫名奇妙的记忆,马大胆因为中的尸毒太深,没能熬过第二天晚上,便口吐污血死去,李老实则被吓破了胆,终日疯癫癫癫的叫喊红嘴唇,村里人也治不好他,便由他去了,只可怜他那老母无人照顾,应了一句古话,害人终害己,倒斗这种有损阴德之事干多了,终究没有好下场。
从那以后的几年当中,我祖爷爷为了救全村已经耗尽家财,为了完成百灵临终前的嘱托,他把我爷爷留在村子里,自己去全国各地打听寻找,有没有完成百灵的遗嘱不得而知,但是他打听出了更多的东西,最后回到家中立了家规,从我爷爷那代开始,家中所有人不得接近任何山峰。
当时经历时代变迁,我爷爷见证了新中国成立,后来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因为他一直属于老老实实的劳动人民,村里人话口又坚持一致对外,把我祖爷爷从前经商这件事盖了过去,因此我家里人没怎么受到过批斗。我爷爷是个老实人,虽然脑袋中多了很多模糊的记忆,但是他严格遵守我祖爷爷嘱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算是相安无事。
说来奇怪,我家连续三代都是一脉单传,全是男孩儿,而我爹显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他从小喜欢历史,而且热衷于冒险,年轻时曾经加入过国家考古队,曾经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他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突然间便销声匿迹跑去倒斗,在盗墓这一行当,却是一天比一天有名,终被行内封了个盗墓之王的称号。
这其中固然有他性格在内的一部分原因,但是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从我爷爷那辈开始,我家的血脉彻底发生了改变。那种虫子发生变异后,并不会直接传承记忆并且降低寿命,而需要特殊的媒介才能触发,这种媒介,便是整条华夏龙脉,不论其分支,亦或是主干,只要遇到便会发作诅咒。不幸的是,这种传承并不像卢生的后人那样通过虫子,而是通过血脉,所以传承记忆的效果会逐渐减弱,我爹可能还能记得大部分事情,但是到我这一辈,却只有了古董古玩的记忆。
我这时才突然明白了,为何爷爷一直让我坚守不准靠近大山的规矩,但是我自从记事起,我爹就从来没提过相关的事情,恐怕他心里清楚,我是最后一代有可能破解诅咒的人,而我的下一代,我的儿子,孙子等等,一旦遇到龙脉,一定会必死无疑。
从李向阳,李老头口中,我又陆陆续续听了很多关于我爹的事迹,他进出过不少凶险的古墓,一点点的探查线索,终于弄明白整件事情的起源,并把这些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自己唯一的亲信,也就是我眼前的李向阳,希望以后我如果和他走上同样的道路,而他已经死在墓里,我能沿着他的路,继续走下去。
自打我从矿山墓回来,始终对于自己多出的能力还有杨老头的话寝食不安,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并不是什么能力,而是一份带着诅咒的记忆,我心里反倒踏实了。当初我爹可能也面临这种选择,他可以靠着这份记忆,从事古董行业,赚下子孙三代都花不完的家产,然后让后代严格遵守祖训,也可以像现在这般,寻找一切的根源,企图破除诅咒。他最终选择了后者,而现如今,同样的选择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心底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实在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凭借一份模糊的记忆,花费几十年的时间把这些事情一一探查清楚的,换做我,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异常的耐心,还有这种恐怖的决心,可以说,他已经把前面的路给我铺好了大半,我实在没有止步不前的理由。
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很多事情都是冥冥当中的安排,我被国安局找上门,第一次进去矿山墓,触发了记忆,第二次在这雪山群葬墓中,却是再次遇到与玄济相关的事情,这都与四件宝器相关,我甚至怀疑,龙抬头山脉上那条在冰层裂缝上打出的极其高明的盗洞,便是我爹所为。但是想到墓室里的血字,我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起来,难不成我爹和萱灵的母亲曾有交情?
我把在群葬墓当中所有遭遇,全部同李向阳讲了一遍,包括了那块连云脂的来历,但是之后需要怎么做,我就毫无头绪了,或许萱灵拿的那块玉便是宝器之一,但是很难证实。从她身手来看,恐怕她就是阴灵一族的人,而我想要解除诅咒,可能需要像卢生的后人一样,凑齐四件宝器,如此我便和她站在了对立面,就算当面向她要,也很难得到手,更何况她现在下落不明。
李向阳听我讲完,片刻思索后,对我道:“你所说的那个嬴政在飞升观的壁画,你真的能确认那个墓里面有么?”
我如实对他说:“是杨子儿说她亲眼见过,她没必要骗我,应该不会有假。”我见他忽然抬头看我,似乎不解,忙补充道:“她就是那个古董公司董事长的孙女,这次瞒着家里面,和我们一起下墓了。”
李向阳又是一愣,突然惊讶的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