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呢,还不是为了把我那俩大外甥送回来守孝,礼物明儿我公爹会亲自拿来的,大妹子,你可别见外,都忙到这时候了,咱也得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刘氏端着大碗,还殷勤的让刘翠莲去吃饭。
“呸!我可没你这样下作!”刘翠莲瞧着刘氏狼吞虎咽的样子,倒足了胃口,重重的啐了她一口,就去西厢忙活了。
刘氏端着碗,冲着刘翠莲的背影,咧着大嘴嘿嘿的笑笑,“你个傻婆娘,不趁这会子人少多吃几口,等明儿哪有力气去嚎丧啊!”
正好刘氏的举动又被闻讯而来的春花瞅见,春花就接上腔,“他杨家舅母,这死的又不是你爹,你嚎个啥丧啊?”
接连被人耻笑,刘氏终于吃完了那碗饭菜,把碗往桌案上一放,抹了把嘴角上的油,用眼斜着春花,“老娘嚎丧咋碍着你了?要你这婆娘多事!”
“啊呸!你还真是不知羞耻,人家人在屋子里躺丧,你个泼妇来了不帮忙倒罢了,却在这里混吃喝!”春花骂着就匆匆进了西厢,
这会男人们已经把灵棚搭好,要把叶修武从西厢移出。
杨红英死死的扑在叶修武身上痛哭,“当家的,你活着我没待你好过一日,如今我后悔了,你就是现在起来狠揍我一顿,我也乐意呀。”
见杨红英痛哭,敏娘想起自个相公来,也是满脸的泪水。
叶婉馨知道娘性子软和,怕她伤心过度,再伤了身子,就让奎子把娘先送回去。
吴金良见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望着叶婉馨依然忙碌的小身影,就走过去,“馨丫头,你先回去歇歇,这里有我和你大发伯照应着,明儿的事也多的很呢,还有的你忙活呢。”
“里正伯,我不累的,我瞧着明儿亲戚都来了,这孝衣裳不做出来,让外人知道会笑话的。”叶婉馨摇摇头说着,“谢谢里正伯伯,我要是真的累了,就会去去东厢睡会子。”
英子拉着叶婉馨,“馨丫头,你就别逞强了,瞧你的乌黑眼圈,让人瞧了心都疼的慌,就让人送你回去吧。”
刘翠莲也是劝她,“馨丫头,这天热,你二叔可是明儿午后就出去了,你就回去睡会觉,明儿才有精神头送你二叔。”
见大家都这样说,叶婉馨才和回家取东西的舅舅一起回了家。
在床上稍微眯了一会,她就从床上爬起,匆忙换上衣裳就出了屋门。
外面的天还没透亮,见娘已经坐在厨房门外发呆,她走过去,“娘,这大清早的你,咋坐这儿了,你身子不好,当心着凉。”
“馨儿,娘心里难过,你二叔活着的时候是没享过一日的福啊,他去外面做工回来,即使再累,也要偷着忙咱做杂活,你婶娘不是打就是骂的,你二叔,从没得过好脸。”敏娘想起叶修武的好处,心里像刚针在扎,一点点的刺疼。
叶婉馨把娘拉起,轻轻劝解着,“娘,你就别想恁多,这都是人的命,你去把宏儿叫起来,待会咱带他回二叔家,给二叔送行。”
外婆范氏已经拉着睡眼朦胧的宏儿走出屋子,“馨儿,你先等会,我给宏儿洗把脸,马上就好。”
见宏儿这副样子,叶婉馨心里就窝了火,她斜了眼靠在外婆身上的宏儿,严厉的说着,“外婆,你别惯他,已经长这么大了,洗脸的事就让他自个来!别读书没出息,倒养个大少爷出来!”
被姐姐的声音和语气吓得睡意立即消失,他抬头正好和姐姐冷冷的目光相遇,宏儿赶快把身子站直,红着脸,把头垂下,蚊子哼似的说着,“姐姐,你别生气,我这就自个去洗。”说罢就往洗浴的房间走去。
外婆范氏呆愣愣的瞧着叶婉馨这丫头的话就是管用,自个在屋子里哄了老半天这孩子才眯瞪着眼从床上爬起。
等敏娘带着一双儿女赶到,院子里外都是人来人往,一片忙碌。
叶婉馨见里正还在指挥着那些打杂的,她忙走了过去,“里正伯伯,你打发人给我小姑姑送信了吗?”
“馨丫头,昨儿半夜就让大彪去了,估摸着一会就该到了,我刚从后面田里回来,这墓穴已经快挖好了,耽搁不了吉时。”
正说着话,叶雯莲和自家男人来到了,抽噎着从马车上下来,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哭,“我二哥呢,不是说去找曲神医了,咋才过了两日,人就回来了,让我瞧瞧!”
敏娘忙扶着小姑子,“莲儿,你二哥他……”敏娘说着喉咙就像被东西卡住了,心里难受的说不成话。
“小姑姑,你进去吧,二叔就在院子里。”叶婉馨也上前扶着叶雯莲。
见叶家唯一的骨肉血亲来到,刘翠莲把连夜做好的白孝衣拿了出来,
“雯莲妹子,你把这孝衣裳穿了吧。”心眼软的刘翠莲见她哭,自个鼻子也开始发酸。
叶雯莲是第二次瞅见这黑漆漆的大棺材,里面装着她的至亲之人。
她身子哆嗦着不忍去瞧那棺材,前两日还去了和春堂瞧过二哥,虽然二哥那时昏睡不醒,可知道侄女去找曲神医。
她还想等再过两日再去瞧瞧二哥,哪会想到那日一别,竟然是永远也见不到了二哥。
“二哥,你咋这样呀?你和大哥总说我长不大,是个屁事不懂的小丫头,可如今我长大了,你俩都不管我了。”叶雯莲哭着扑倒在二哥的棺木前面。
“二哥,如今咱馨儿的本事可大了,眼瞅着咱家的日子好了,你咋恁没福气啊,你轻松了,咱大小宝咋办?”
叶雯莲的哭诉又引起杨红英的悲痛,眼睛已经肿的睁不开,她把脸贴在棺材的边上,用手摸着,“当家的,你个黑心的,没把我娘仨瞧在眼里,我这一个多月也干了好些活计,也能挣银子了,你到最后都没能和我说句话啊。”
宏儿穿上白色的衣裳,他想起去年爹死的时候,他也穿了这衣裳,就乖乖的和大小宝跪在一起。
已经懂事的大宝知道爹死了,他们也成了没爹的孩子,以后会受人欺负的,见宏儿过来,他就把身子往一旁挪挪,然后脑袋耷拉着,默默想着心事。
华天的王掌柜亲自过来,沈志凡和小杰也一块来了,他们祭拜过后就和林书正坐在一旁,等着时辰去送葬。
吴金良安排大伙简单的吃了午饭,就开始出殡。
这个声势浩大的送葬仪式就开始启动。
闫氏和杨红英曾是一个板凳上坐着的俩人,如今见杨红英死了男人,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和怜悯。
她想想就心里就直乐呵,哼,瞧你个蠢婆娘往后还敢笑话老娘,有银子管个屁用,你们家如今是一门仨寡妇,这名声可是响亮的很呢,老娘就瞧着,你们家的兔崽子一个个都陪着我儿子打光棍。
闫氏羡慕的瞅着那副黑亮的大棺材,对在她身旁的大彪娘说着,“婶子,瞧人家有银子就是会摆阔,那副棺材也比人家的好,你没瞧见今儿来他家的祭拜吊丧的客人,都送了好多的稀罕东西。”
大彪娘见闫氏这眼皮子浅的,连这个都眼热,狠瞅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
大彪娘和村里相好的老婆子唏嘘着,“你说这叶家的风水,是有毛病还是别的啥,咋光死男人呢?周氏那死老婆子屁事没有,偏让俩儿子死在她前面。”
“是呀,真是造孽呦。”老婆子愤愤不平的说着,“叶家丫头恁好的本事,却要让这恶名声给带坏了,她家如今可是出了仨寡妇了,人家讲究的可不会寻她做媳妇,真是亏了那丫头了。”
“谁说不是呢,前俩月常来咱村的那个公子,如今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了,八成是人家的大人不中意叶家的小丫头,这现成的好事眼瞅着就黄了。”
闫氏又凑过来,鄙夷的说着,话里带足了讥笑和嘲讽,“你们懂个啥?人家丫头相好的如今已经换了,听说还是淮安府过来的大公子呢。”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这臭婆娘说话咋恁难听呀?啥相好不相好的,你大睁着俩眼说瞎话,别没人心的在这里瞎埋汰人,人家丫头还救了你一命呢!大彪娘连说带骂的。
闫氏被这话呛的张嘴没话说,她讪讪的笑笑,“婶子,瞧我这破嘴,忒不会说话。”
到了叶家的墓地,叶婉馨望着山坡上的几个小土包,上面长满了杂草,心想得抽个空把这杂草清理一下。
在吴金良的主持下,落棺,祭拜,填土。
眼睁睁瞅着黄土把叶修武的棺木盖上,杨红英和叶雯莲又大哭一场,瞧着她俩伤心欲绝的样子,让搀扶她们的英子和春花心里也不是滋味。
敏娘又跑到自家相公坟前哭了起来,她哭着把带来的祭品摆好,又开始烧纸钱,“相公,如今咱日子好过了,我给你拿了好些银钱,你在下面就好好的过日子吧,不用牵挂我们娘几个。”
见送葬的人已经陆续走完,敏娘还待在叶修文的坟上用手拔杂草,刘翠莲和叶婉馨赶紧过来劝她回家。
敏娘红着眼,“馨儿,我想给你爹多说说话,把这上面的杂草清理一下。”
“娘,咱走吧,等过几日,我买些青砖把咱家的慕地好好整修一下啊,现在这里乱糟糟的,别在遇上蛇了,又该吓着你了。”说着话叶婉馨想把娘拉起。
原本不想离开的敏娘一听有蛇,这才让女儿把自个拉起。
回到二叔家,客人都走了,只留下几个帮忙的村里人。
在叶家的堂屋里,吴金良就把叶家的大小女人都凑到一块,来安排她们往后的日子。
他望着周氏木然的老脸,“周氏,如今你儿子入土为安了,你也别太难过,往后你也学的厚道些,别整日的没事找事干,有那功夫就帮杨红英看着俩孩子,也让她腾出空来干活,也好挣些银子供养你们。”
周氏小眼睛望望叶婉馨,她瘪瘪嘴,啥话也不敢说。
叶婉馨站起,“里正伯伯,你放心,往后只要奶和婶娘都好好的别生气,我往后没月都给她们二两银子的生活费用,虽然钱不多,可也够她们吃穿用度了。”
周氏听见这死丫头竟然每月才给她们二两银子,就坐不住了,“呸!你个黑心肝的贱丫头,你家每日都是百两千两的往家进,拿二两银子来恶心我这老婆子!”
刘翠莲再次被厚脸皮不要脸的周氏给惊呆了,她气呼呼的站起,“你个没长人心的老婆子,你以为那二两银子是好挣的!”
压着心头火的吴金良让刘翠莲坐下,他平心静气的说着,“周氏,你别贪心,这要是搁以前,咱村里的壮劳力每月也挣不回二两银子,你家日子好过些,我们都知道,可如今你是靠孙女来供养,做人就不要太贪心了。”
周氏见吴金良说了话,想到如今自个没了仰仗,就恨恨的想着,这黑心烂肚肠的人,没一个偏向她,也只好认了。
叶婉馨见周氏不在言语,又说了自个的决定,“我还想让大小宝和宏儿一起进学堂,就是考不上功名,能多认几个字也行。”
听了叶婉馨让自个的俩孩子进学堂,杨红英已经哭干了的眼里又一次溢出泪水,她沙哑着嗓子,“馨丫头,婶娘替你那俩兄弟谢你了。”
被叶婉馨孝心和大义感动的,吴金良也动情的说着,“馨丫头,你们家往后就全靠你来支撑了,如果有啥用的着我的地方,就言语一声,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嗯,里正伯伯,我会的。”叶婉馨平静坦然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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