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的攻防仿佛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0023516迅速转身,做出了防御的动作。而这时0054217也恰恰站稳身形,要回身攻击也已经来不及了。屋顶也已经落在了两人的头顶,两个人都已经无法站直身体。
“被识破了呢。”0054217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要留手。”0023516尽力平复着刚才一瞬间狂跳起来的心脏说。0023516确实能够及时地封挡0054217的拔刀斩,但是能不能挡住却并没什么把握。0054217可以虚斩一刀,这样自己的全力一挡就失去了应有的效果,0054217可以及时变招刀势改变角度斩向自己的颈部。0054217也可以延迟出刀,自己的挡势最强的那一瞬间正是预判0054217出刀的那一瞬间,0054217只要延迟出刀,自己在没有挡住预想中的那一刀之后,挡势必然稍松,0054217这时出刀,自己肯定挡不住,那时候自己的刀会被弹开,身体会被0054217从下往上那凌厉的一刀直接开膛破肚。所以在伊甸园中,老师所教给种子们的,要种子们所牢记的,永远都是进攻,进攻,再进攻,最强的进攻。唯有进攻,唯有占据主动,才能在厮杀中找到对方的破绽,然后撬开防御的甲壳,让自己的刀刃痛饮对方的鲜血。然而0054217却没有出刀,只是从旁边闪身而过。
“刚才为什么没有出刀。”0023516低声问,狂跳的心脏让0023516强行压制的呼吸略显发颤。
“我从来不出没有把握的刀。”0054217往后退了一步说。黑暗中,0023516感到0054217的呼吸也同样稍透紊乱。
钢铁摩擦,通风孔处空气流动,屋顶离地面已经不足一米,0023516也只能蹲下。现在的形势已经转为对0023516不利。拔刀斩中最犀利的一斩正是拔刀横斩,在这种低矮的空间中,0054217可以从容一刀斩出,而自己除了后退,已经完全没有了上下闪避的空间。而硬挡虽然也是个有效的对策,但是那拔刀一斩的刀势必然非常凌厉、沉重。即便自己能挡下,之后自己还能及时卸开刀势进行反击吗?
屋顶依然在缓缓地下落,0023516心中愈发焦躁。开口道:
“已经没有时间了。”
0054217沉默着。屋顶已经落到两人即便蹲下也要低着头的地步。0023516皱着眉头正要有所动作的时候,0054217忽然开口:
“你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0023516一怔,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0023516直觉0054217一定是疯了,两个人这些年拼死搏杀,杀死了那么多种子,在满是粪便的泥水中潜伏,在染满鲜血的河流中追杀,在洒满落日余晖的海岸上奔逃。这么多年来这么拼命地来到这里,到达了最后一步,怎么可能到这里却要放弃呢?这是她们用血和命换来的机会啊。
“你真的那么向往外面的世界吗?”0054217没有回答却低声反问。
“那不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吗?也是所有种子的向往。”0023516不明白0054217是怎么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又忽然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如果让你选择……”说到这里0054217却停了下来,没有了下文。
“选择什么?”0023516开口问。
这时屋顶已经降得更低了,0023516已经不得不歪着脑袋才能面对前方。而0054217却突然冲了上来。
拔刀!一斩!
0023516感应到了0054217挥出的那一刀,0023516下意识地向前挥刀斜挡,却竟然没有挡住。这是何其迅捷的一刀。0023516感到自己的胸前一凉,同时手上传来了自己的军刀切入肉体的触感。
是吗?看来自己果然还是输了。0023516黯然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坐倒在地。对面也传来了0054217倒下的声音。预料中的剧痛却没有如期而至,0023516愕然地摸向自己的胸部,只有胸前的衣服被切开,而自己的胸部却完好无损,并没有受伤。
怎么回事?0023516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忙向0054217扑去,把0054217拥入了怀中。顺着0054217的手臂找到了0054217手中的小太刀。那柄一直被0054217小心保养的小太刀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只刀柄。刚才0054217所挥出的,正是这只刀柄,虽然那一挥中也蕴含了刀气,但是凝而不发,刀气也只是勉强切开了0023516的衣襟而已。0054217竟然对自己放水了,那个夜间咬掉自己耳垂,吞下自己血液,凶狠地说要像野兽一样撕碎自己的0054217竟然对自己放水了?
“0054217,怎么回事?”0023516把0054217拥入怀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现在即便是坐在地上,屋顶也已经压迫得0023516无法抬起头来,她却管不了这么多。手越过0054217饱满的胸部在0054217的肚子上找到了自己的战术军刀。0023516小心地摸索着那个位置,军刀斜着切入了0054217的肝脏,在0054217的肋弓上止住。切入的不算太深却也不算浅。大量的血液正在不断涌出,很快0054217就会陷入失血过多的休克之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0023516用力地捂住了0054217的伤口,想要帮助0054217进行止血。但是0023516也知道,像这种伤到内脏的伤口用普通的方法是根本无法止血的。
“因为你比我更渴望外面的世界啊。”0054217的语气坦然而平静。0023516感觉到0054217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着,拭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
“我们明明约好了要各尽全力地一战,为什么你要这样做?”0023516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0054217的头说。她不明白,怎么可能有种子不渴望外面的世界?怎么有种子会愿意留在这个充满了杀戮与鲜血,腐臭与阴暗的地狱?
“我依然是不够坚强……。”0054217没有回答0023516,却伸出手去摸了摸0023516被自己咬掉的耳垂,接着说:
“依然是害怕寂寞……”0023516感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0054217的脖颈流到了自己的手上。
“所以才会想要吃下你的血和肉,这样……无论你走到哪里,你的一部分都将始终和我在一起。我将……不会那么孤独。”
离地面只剩40厘米左右却依然正在下落的屋顶不断下压,0054217感受到了0023516正被屋顶下压,慢慢地贴在了自己的身上,很快两人就将被合拢的屋顶和地面压在一起,无法分离。
0054217推开了0023516捂着自己伤口的手。
“不要……”0023516话还没说完,0054217已经握住了0023516的军刀一个横切,彻底切开了自己的肚子。一部分内脏和大量的血从0054217的肚子中流出,0054217的手无力地滑了下去。
“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要这样……”0023516紧紧地拥着0054217口中喃喃地说,大睁着的双眼不停地涌出泪水。
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下落,地板和屋顶开始分离,慢慢地露出了“淘汰之间”窄小的房门。门口的亮光中站着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
直到那个身影走近,0023516才从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中看到那张银色的面具。0023516和0054217共同的刀术教师——光流。
光流伸出手去拉0054217,0023516却不愿意放手,就像一只守着母兽尸体的幼崽一般,悲伤而又无助。光流一掌拍在0023516的后颈,掌中巧妙的气劲震在0023516的脊椎,瞬间让0023516全身麻痹无力,不由自主地松了手。从0023516的手中接过了0054217扛在了肩上,光流向外走去。0023516想拦,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走到门口的时候光流停了下来,光中的背影疲惫而落寞。
“恭喜你了。”语气中没有喜悦,只有淡淡的悲伤。
一直到晚上,苏红依然无法联系到张博意,404也依然没有人,苏红只能继续光着身子睡在浴缸里的水中。
在睡梦中,苏红忽然感到有人进屋,连忙睁开眼睛看向门口,水中的身体没有动弹,也没有惊动一丝水波。然而来人依然察觉到苏红已经醒了。
“早上好。”来人走进浴室看着浴缸中躺着的苏红开口说。这人正是穿着运动背心和运动短裤,脖子间搭着一条干毛巾的张博意。
“前辈,我一直在找你。”苏红从浴缸中坐了起来,惊喜地说。
“我知道,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了。”张博意又回头看了看浴室和宿舍全部洞开的房门,苦笑着说:
“睡觉的时候也不关门吗?算了,屋子热我也知道,但至少把内裤穿上吧。”
“好的。”苏红连忙爬出了浴缸。
“我到楼顶晨练,穿好衣服上来一起吧,有什么事晨练过后再说。”进入卧室,苏红看到门口的张博意留下这句话后径自出门,走向通往楼顶的方向。
苏红找到自己的衣服,原本想像平时一样真空上阵,又想到刚才张博意的话,犹豫了一下,从纸箱中找到了一套黑色的内衣。回忆着在伊甸园中社会适应性训练中心的老师所教的,穿上了内衣内裤。
内裤也还罢了,从来没有穿过内衣的苏红感到胸前裹着东西极不习惯,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经过基因筛选优化,又从小进行刻苦训练而远超常人的肺部鼓胀,苏红的胸部膨胀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啪得一声,内衣带子的挂扣断掉了。
眼见内衣坏掉,苏红索性不再穿内衣。苏红换上了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和一件黑色的紧身运动短背心。穿上运动鞋,系好鞋带出门,穿过铺有灰白色地砖,略显阴暗的走廊登上楼梯来到了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