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朝离开泰和殿的时候,已然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到贾安侯的身上了。”这不怪别人,都怪贾安侯此人素日行事太过张狂,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吧,明明前因后果都是夏明远母子俩和上官罗漪计划的,贾安侯坐收渔翁便好了,低调行事最是合宜,他偏偏那般傲然的从大殿上走下来,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欢愉,这看在别人眼里,宛然就是战后左手战果的模样,怎会让人不引发瞎想?
“恩,以贾安侯的性格,看到宁国公府这么惨,他会尽可能骄傲加自满的,在此之前,萧府几次三番遭到重创却仍然屹立不倒,原本所有人都打赌说萧府最先垮掉,却没想到宁国公府这样不堪一击。倒也好,总归不再两头齐聚那般麻烦,现在咱们可以集中精力,对付萧府了。”
“恩,只不过韩氏在冷宫里迟早都是个麻烦,母后现在根基不稳,虽然深得皇上宠爱,但好多事情都不似从前了,母后有什么想法她也不愿跟我说。也不知道为何,最近总感觉母后怪怪的……”
上官罗漪眸色突然放沉,脑中一个奇怪而又突兀的想法一闪而过:惠仁从冷宫出来,乍然见到皇上的时候,她神情虽然激动加感慨,但上官确定自己不会看错,有一瞬间,惠仁看向皇上的时候,眼底闪过了杀意。那幽冷而又阴森的寒光只一瞬便消失了。
如果那杀意确实存在,那便代表着,走出冷宫并非惠仁最终的愿望,她内心真正的想法还远远没有达到。现在的惠仁早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她之所以变成这样。罪魁祸首有很多,其中皇上更是不能少的,如果这样想,那么惠仁很有可能在爬回后位之后,继续谋划她的复仇大计……
上官想到这里,突然发觉后背一凉。这些事情万万不能跟明远说,“或许是初初从冷宫中出来,对皇宫之中的生活并不适应吧?时间长了就会好些。身边别离开人就行了,宫中险恶,皇后的安危才最是关键。”
“恩。这倒也是,在此之前,我的愿望就只有一个,跟母后和皇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天不随我愿,原本想着将母后从冷宫中带到其他地方,她却执意要生活在宫里,那便如此吧。那么接下来便是贾安侯这边了,为上官家满门报了仇之后咱们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仍旧那句话。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天涯海角我都可以过活,大富大贵我也都可以放弃,所以罗漪……”说着,夏明远突然握住了上官的手,唇一点点的靠近。最后稳稳的贴在上官额上,继而离开。又下移,深深的扣在了上官的双唇之上。一股暖意沁透心脾。
两人极为默契的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丝毫不想放开,良久,上官才轻轻偏了偏头,将唇收回,脸色已然微红,轻笑道,“傻瓜,我都知道的,不用重复这么多遍。”我也想跟你走遍天涯海角,厮守终身,但是,对不起了明远……
虽然初初认祖归宗,但夏明远仍旧不肯待在皇宫里,总说那里死气沉沉的,所以一有空便会偷偷跑来孙府,今日也是如此。直至宫中的人为搬到太子府的事情找到夏明远,他才离开紫琼苑。
他一离开,上官立刻放松了下来,整日面对挚爱的人,脑海中虽然想着永世不分离,实际上却早已料到两人即将的结局,这种必须退又想近的心情,简直可以将人煎熬至疯狂,上官却一直隐隐的忍受着。如刚刚那般甜蜜的时刻,真想就此便时空停止,两人只活在当下,不去想什么家族仇恨,不去想什么荣华富贵,但不可以,这种想法太过自私了。
上官罗漪,素日虽然驰骋于与尔虞我诈之间,但此时此刻她却没有敢跟夏明远说出实话的勇气,没有拉着他的手抛开一切俗世远离这里的勇气,因为她也恐惧,恐惧多年以后,她没有美丽的容颜,没有精明的头脑,到那时候夏明远会离她而去,留下她孤零零一个。
与其到那时候默默而又无力的看着夏明远后悔,不如趁着青春,趁着一切都还美好,就让一切戛然而止,将结束的念想留在这值得回忆的一瞬……
冬语悄悄走进来,见自家主子照旧坐在角落里不出声音,试探性的说道,“主子,有消息传来,皇上已经派人赶去边关迎韩威回京,只说接他回京为宁国公过寿,并私下里下了禁言令,若谁将宁国公府的事情张扬出去,杀无赦。”
良久,上官才缓缓起身,脚步很轻的在厅内徘徊,“宁国公府不算奴仆只算主人也有几百口,要杀起来怎么着也得杀一阵子,后日便是行刑之日了……加上二皇子,那么便只剩下韩威和冷宫中的韩氏了,既然要斩草就该除根才是……”
冬语听得越发迷惑,“主子,您的意思是?”
“传令下去,安排人手在韩威进京的路上,透消息给他,就说宁国公府之所以遭此横祸皆因贾安侯的安排;另外,找人模仿韩威的笔迹,写几封与废后韩氏密谋造反的信件送去冷宫之中藏好。”
“主子,这是?”
“按照我说的去做吧,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可是,今夜本该奴婢当班,若现在出府。”
“让绿萝守着就行了,你出府去安排吧。”最后一句话,上官故意挑高了声音。
冬语犹豫着,虽然担忧主子夜晚的安危,但自家主子的性格她最是了解,一向说一不二,绿萝终究按照上官所说的去做了。她离开后,紫琼苑正屋的门口便只守着绿萝一人。
夜晚,冷风习习,刮得外头树叶沙沙作响,上官梳洗完毕刚要躺上床榻,起身时动作却是一顿,后背上倾撒下来的墨发随着上官的动作缓缓如水般流淌下来,搭落在了上官的胸前,她直起身子,眼神瞧向窗外。不多时,一个个黑影便举着剑影来回流动了起来。
上官唇角微扬,声音极低的哼了一句,“很好,果然来了。”
说罢,径自朝门外走去,这时候,门已经被打开了,绿萝大大倒退了一步,从门口走了进来,勃颈处正被一把利剑抵着,持剑人身着黑衣,面罩黑纱,让人捕捉不清楚他的面容,月光的印衬下,唯独能够看到他那双嗜血般狠辣的眼神,“鲁阳郡主,得罪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阴曹地府里休要找我索命,要找就找给我们下命令的那个人吧。”说罢,手中剑柄就要朝前移动。
上官眼神冰冷的看着抵在绿萝脖子上的剑刃,冷冷道,“慢着,我索命自然找不到你,但是我的丫头总归可以找你吧?既然你得令是来杀我的,那其他人尽可放掉。这不算你没有完成任务,另一方面也是卖给我一个人情了,我上官罗漪向来看中讲信用的人,壮士你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男人闻言,朗声一笑,“郡主,恐怕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你根本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不着急,这丫头被我解决了之后,紧接着就是你了……”话音刚落,一道剑影从上官的眼中一闪而过,一个身影应声倒下……
紫琼苑外,幽冷的月光下,孙志典双手背于身后,默立良久,当听到屋内利剑斩肉的声音后,他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着自言自语道,“上官罗漪,早就该将你处决了,上官家百口我都杀了,留你不过是因着你还有用,却没想到留下的就是一只烫手山芋。我托人算过了,今日是个好日子,你就快快下去跟上官家满门团聚吧,想来你那不争气的父母也分外想念你了。今日的屎盆子我直接便可以推给太子.党那些人,谁让你是夏明远心爱之人呢?太子.党要复仇,夏明远又动弹不得,那必定要从你先下手了啊……我孙志典就坐享前程了。”
说罢,孙志典朗然转身,迈开步子便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了。良久,不远处的树丛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慢走了出来,他一席淡灰色长袍,腰中别了一只短笛。
看着孙志典远去的背影,孙尧感觉整个头都快炸了,这便是往日里风光满面的兵部尚书,在灭了人家满门之后,连唯一的一个活口都不打算留下,一切就只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一股彻底的绝望从孙尧的脚底窜到脑顶,猛然间,他不假思索的便冲回了紫琼苑的大门。
次日,风和日丽,孙志典一大早便起身了,由于担心着紫琼苑那边的情况,但又不能突兀的走过去瞧,所以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来来回回徘徊者,等着管家或者其他院子的丫头过来禀报紫琼苑的惨案,但很奇怪,都已经快到传早膳的时间了,禀报的人还是没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