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番的安排再次肯定了众人心中的猜想,这是在丰富英王夏明远的羽翼,只是他越是这样千护万护着夏明远,倒是有些人更加糊涂了。在皇家,虽然太子是皇位的继承人选,但是皇上对太子并非没有防范之心的,毕竟皇位实在诱惑力太大,如若当朝皇帝正值壮年,便不会将朝中权利交给太子太多,以防他野心膨胀,想要早些登上皇位而心急之下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不得不说,如今的英王,只是称呼不同罢了,在朝中众多官员的眼里,早已经是形同太子的存在,所以皇上对他好是应该的,但是对他太好反倒让众人怀疑了。
帝王之心本就难以揣测,而北夏这位皇帝的心思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送了廖挺回府后,夏明远并没有做过多停留,暂歇一歇便离开了,直冲着孙府而来,原本作廖文诀的时候,夏明远出入孙府便是平常事,现如今他作回英王,来去孙府更是家常便饭了,孙府人看得习惯了,百姓们亦不把这当做什么新鲜事儿了。连紫琼苑的丫头们都仿佛看待夏明远如她们院子里的另一个主子一般,连夏明远每次过来的通报都免了。
上官正举着搬桌子的茶具在沏茶,桌案上放着一套青白玉的精致茶具。那玉石清澈透明。隐隐似乎带着光芒般。熠熠夺目,夏明远一只脚刚迈进屋子便被这套茶具吸引了,“这不是父皇赏赐给你的茶具吗?怎么这会子拿出来用了?”
上官也不理会他,自顾自沏茶,仿若置身于无人之境。夏明远走近了细瞧,那青白玉的茶壶雕刻着蕃连纹,把手处是镂空设计,若是很粗的手指还不容易伸进去呢。整个茶壶壶身精致小巧,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真是套好茶具,第一杯茶要给我尝尝……”
上官仍旧没有理会夏明远,直到茶水沏好了,这才端了第一杯茶水在一旁,而将第二杯递到了夏明远面前,“尝尝吧,这是南方刚刚供奉上来的新茶,试试味道。”
夏明远微拧着眉。用撒娇似的语气道,“我想要喝第一杯……”
上官淡淡松了口气。“不行。”回答的简单利落,转身却再不管夏明远,而是将一整套茶具收了起来,似乎要带出去的样子,夏明远不解,“你这是要?”
“随我出去一遭吧?去拜拜复葵……”
夏明远一口茶下肚,一瞬间明白了上官的意思,她这是要去祭拜复葵。一瞬间,夏明远明白了,他突然回忆起复葵一次过来紫琼苑的场景,那时候他第一眼便瞧上了这套茶具,那时候出于安排外头事情的繁忙,上官压根儿没搭理他的要求,几句话就给搪塞回去了,因着没得到这东西,复葵可惜的回去磨叽了好几日之久。
对于上官对复葵的这份心思,夏明远倒是越发不明白,搞不清楚了,他很想问问明白,可他也知道,这些事情若上官想让他知道,必定早跟他坦白了,她不说,那么不管谁用什么法子来询问,她都不会张口的。
两人出府照样是从地道出来的,这次的出口却与上次去看复葵的不同,他们在山间饶了好几处,最后从马车上下来,上官和夏明远共骑着一匹马在山里走着,那些暗卫和护卫们则远远的跟着不敢打扰。
马背上,上官双手握着缰绳,手背则被夏明远的覆盖着,双臂更是被夏明远紧紧护在怀里,呼吸着山间没有任何尘土的空气,感受着四周的花香鸟语,上官深深闭上了眼睛,不发一言,夏明远则唇角一直上扬,尤为珍惜现在这一刻,“罗漪,将来咱们就要过这样的生活,无忧无虑,不被外界所打扰,什么纷乱芜杂的事情都不关我们的事儿,待你大仇得报,我们就归隐山林,你觉得如何?”
上官紧闭着的双眼倏地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她猛烈跳动的心跳,从两人在一起之后,夏明远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使得上官以为皇位是夏明远的一切。如今听到夏明远亲口说出这些,上官倒是被吓到了,心中更是有了莫名的松动。
是啊,晨耕劳作,暮晚闲聊,多么惬意而又令人向往的生活?什么金钱、荣誉、地位,她现在统统不稀罕,大仇得报之后她就是想过这样的生活,但是……但是惠仁皇后会让夏明远这样甘于堕落吗?
一串串想法从上官的脑海里呼啸而过,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了。
夏明远一语毕,便开始等着上官的开口回答,若此时她说一句“嗯”或者类似的话,那么即便让夏明远真正放弃皇位,他也会那么做,因为即便顺利登上皇位,身边没有了上官的陪伴,他的江山握在手里也是毫无意义。
可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了,上官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前方潺潺的流水声愈渐刺耳,上官微笑着从夏明远双手中抽离出手,“眼下就剩下夏明昭和孙志典没有除掉了,上官家满族的仇得报以后,只要跟你一起,过什么日子都可以。”这话不是发自内心的,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告诉夏明远实情吗?告诉他夏明昭和孙志典被灭掉之日便是她离开他之时?告诉他,自己早已经跟他母亲有了协议?这荒谬的事情夏明远怎么可能接受呢?
她翻身下马,踩着山间小路上软绵绵的白雪,脚下吱嘎吱嘎的声音格外悦耳,水声越发近了。
夏明远亦随着上官的脚步下了马,将其拴在了一旁的大树上,待会儿身后跟上来的人自然会收拾。眼下,夏明远并肩走在上官身侧,已经朝着里侧胡大夫的居处走去了。
在来此之前,上官便已经派人给了胡大夫消息,所以胡毅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那个仍旧看起来十多岁的药童早早就等在小桥这头儿了,一见到上官和夏明远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师父说里头准备就绪,两位主子里面请。”
上官点头,随着药童的脚步进了药观。
药童一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扑鼻而来,上官和夏明远同时皱眉,再看向里侧,药观胡大夫冬日里该存放着炼丹炉的地方此刻正存放着两处用药草搭建的及膝的台子,浓重的草药味儿许就是从这儿散发出来的。
见门口两人有些怔愣的看着这边两个草药台子,药童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绕过台子敲响了里侧一个小屋子的门。不多时,容光焕发的胡大夫便从里头走了出来,跟上次相见时候相比,他似乎又年轻了许多,“你们俩倒是惬意,我都等了好久了。”说着,他大跨步走了出来,关上了小屋子的门。
那小屋子上官印象很深刻,里头似乎有着胡大夫一直想要隐藏的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胡毅早已经去世的妻子。这时候药观的观门被打开了,龙常将一个木盒子交给了站在门口的药童,随即跟胡大夫点了点头便自顾自退了出去。
胡毅则迎上来道,“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祭拜吧,一会儿结束了,咱们就一起送他们走。”说罢,他对着药童挥了挥手,药童会意点头,走到面前两个药草堆叠的台子前将覆盖在台子上的一小层药草拨弄了下去,露出了里侧包裹着的东西,乍然一看,上官和夏明远都愣住了。
这药草中间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复葵和凝姬的尸体,复葵倒不用说了,刚刚身死几日,可凝姬的那具,赫然跟她初初走时候一样,面色红润如桃花,上官看了一眼几乎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凝姬又活着回来了。可是她纹丝不动,根本没有欺负的胸膛彻彻底底的将上官心头燃起的希望浇灭了。
胡毅似乎早就意料到夏明远和上官的神情了,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这药草是我根据种出来的荀草精心研究出来的,可以保存尸体以至不腐,这样保存凝姬是复葵的要求,他当时就吩咐了,要这样一直保存着,直到他死了,这样他们两人就可以同时下葬了。”
上官有些怔愣,没说半句话,而是将延伸挪到了一旁药草中躺着的复葵脸上,他由于是中毒身亡,所以虽然面色如常,可脖子处都已经青紫发黑,上官收回目光,似不忍再看,回头接过药童手中的木盒子,打开拿出刚刚准备好的茶具,倒好了茶放到了凝姬和复葵两个药草台子的前方,“凝儿,复葵,你们走好,萧府全族已经先行过去陪你们了,就剩下萧丰良和萧海含两个,这两条人命我迟早会送过去给你们,你们到下边要好好的生活,复葵,不许再欺负凝儿了……”絮絮叨叨的,上官说了很多,夏明远则站在一旁认真的听着,时间就在这一刻似乎停了很久很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