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在紧锣密鼓的张罗着,可隐隐的一丝变故却在悄悄蔓延着。
皇上并没有等到儿女们过来探望就咽气儿了,可见惠仁下手有多快。
待云锦和上官罗恒到达泰和殿后殿的时候,哭声已经震天。北夏宫中规格向来严苛,按照规制,皇宫里无事是不得大哭的,这是晦气的作为,若是赶上主子们心情不好,甚至会因此而被砍头。所以即便大病大灾都不得见大哭,除非有皇丧。
所以,乍听到哭声,云锦和上官罗恒就都明白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紧紧握着手走进了泰和殿后殿,就见到惠仁正操持着事情,无论后宫还是前朝,现下都在她的指挥下被梳理的井井有条,一丝不紊,有些想要见缝插针的大臣都被她理得服服帖帖。
紧接着是三日的皇丧,聚国哀悼,京都条条街道都悬挂素郜,且几日商户不得开门,满城百姓皆要大哭以示忠君,整个京都城处于低气压之中,事实上百姓们只得照章办事却也没有真正哭的,大多是只闻声音不见泪罢了。
原本大家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甚至有些敏感的百姓已经开始收拾行囊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了。事情却在皇丧的最后一日出现了转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进京都城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是一个男子。他俊朗异常。有着挺拔的身姿和傲人的姿态,他一路打马狂奔,无人敢拦截,官兵看到他甚至都避让三分,有好事的百姓挤出自家窗口探望一眼便认出此人是谁,“这不是前几日才曝出死讯的英王殿下吗?”
“英王殿下居然没死……”
“英王殿下……”
欢呼声中,夏明远略显疲惫,却脚步不停。他一身深紫色棉袍,脚踩厚靴,十分神武的直冲皇门,到第二道宫门口的时候,才下了马,飞奔着就进了皇城。在所有宫女太监震惊的目光注视下走进了为皇帝几点丧礼的大殿之中。看着身披素衣的惠仁皇后以及云锦等人,夏明远一时间难以抑制,也满面含泪。
演戏,不过是演戏罢了,这档口。就看谁演的更逼真。对于躺在棺材里的那位,他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比之血浓于水的亲情,他甚至对他有着深恶痛绝的厌恶。所以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他虽然知道有蹊跷,也猜到跟自己母后有关,却只觉得毫无挂碍。一路过来,他担心的只有上官罗漪和母后、皇姐三人。
大臣们以及各家女眷,看到英王殿下出现的瞬间,先是震惊,紧接着心头都落下了石头。最初皇帝曝出死讯之后,举国上下几乎人心惶惶。放眼整个北夏,成年的皇子个个儿都没了,仅有的就是几个还未及冠的皇子,乳臭未干何以坐上皇位平天下?争夺皇位向来是历朝历代引发内战的源头,所以百姓们皆害怕极了,生怕即将到来的是一场大灾祸。
却没想到英王殿下突然出现,暂且不说他死不死的事情,现下北夏也是有顶梁柱的了。
所以,就在前一位皇帝的皇丧大礼上,就在夏明远出现还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大臣们已经互相交互了眼色,在无声无息中做出了共同的决定。紧接着他们在老丞相的带领下,齐齐出列,纷纷想夏明远叩拜,请求夏明远担起重责……
无奈之下,夏明远只好答应,暂时搭理朝中事宜,对于答应继承皇位的事情没做表态。
一下午的皇丧之后,大臣们纷纷离去,带着今日皇宫里的惊心动魄和新鲜事情出了宫。
夏明远则独自被惠仁叫到了坤怡宫中攀谈许久,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夏明远早已经用飞鸽传书事无巨细的跟惠仁说过了,可惠仁今日还是应抓着夏明远问了许多,似乎在故意拖延时间,直至天色蒙蒙黑了,才松手让夏明远出宫。母子俩的计划,到这步也算是成功了,惠仁微笑着告知夏明远她立刻就可以兑现曾经对夏明远的承诺。
“带着上官罗漪回来,待你登基那日,她就是你的皇后,母后不会再插手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退居背后,可以享清福了。”惠仁说罢,脸上本该挂着慈和的笑容却凝结了更深一层的意思在其中,只是当下夏明远急于去见上官,并没有体会到那一层。
他心中早已焦急万分,若不是紧赶着回来“奔丧”,他是势必要先去见上官罗漪一面的。那一招假死的计划,连上官都瞒在鼓里了,不知道那个脾气大的该哄多少天才能好。一路上夏明远带着忐忑与兴奋不止一次的这样想着。
对于山上处死夏明昭的细节,他早在上官罗恒送过来的一路上的书信中得到了细节,但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当下得到惠仁皇后答应的话,夏明远立即出了皇城,直奔山上。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不详的预感终究得到印证了。当夏明远快马加鞭飞奔到山上上官罗漪的落脚点时,当他兴奋的推开上官所住的房门时,却扑了一场空。
屋内还有着暖意,却已经是一间空荡荡的茅草屋了,没有上官罗漪的笑容,却只有余下的些许她的气味。这里被收拾的干净利落,很明显……上官罗漪走了,且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的东西,甚至是一封告别信。夏明远终究不肯相信,里里外外山上山下几乎翻了个遍,浑身弄的狼狈不堪,在厚度过膝的雪地中穿行着,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的寻找……几乎熬干了他剩下的所有气力。
直到廖文彦安排好京都的事情后上山,才在路边的雪坡上发现了夏明远,他已经直接昏在雪地之中了,面色苍白,整个人没了精神,仿佛失去主心骨一般。
带着几个兄弟,廖文彦勉强将夏明远抬进了上官罗漪的屋子,乍看到上官屋内的场景他也着实惊讶了一番,回想往日其实也是可以找到蛛丝马迹的,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他根本无暇顾及。
而从得知上官罗漪离开后,夏明远就将自己独独关在了茅草屋里,不肯出门。无论谁进来跟他说话他都不应,就这样过了一夜的时间,第二日一大早,上官罗恒和云锦就赶来了。
看到夏明远魂不守舍坐在上官睡过的床榻的样子,云锦的眼泪倏地便落下了,这一瞬间让她联想到了刚刚得知夏明远死讯时候的上官罗漪。对于这一对儿苦命鸳鸯的遭遇,她可以说是亲眼目睹了的,而究竟为何他们会落到如此地步,云锦也是了如指掌,这一切的背后只有那个人的操控在起作用,那个人她就是算准了上官罗漪会离开,算准了如此。
上官罗恒将最后见过自家小妹时候她吩咐的话跟夏明远说了一遍,并且隐隐透露了,似乎上官罗漪早猜到夏明远没有死的事情。
云锦也极为不忍,忍不住开口了,“明远,有些事情我憋了很久却一直没有跟你说,依我看,母后跟你这次商议的事情,似乎早猜到有这样的结局,且料到这一切的不光是她一个人,还有罗漪。说明白一些,母后就是要利用罗漪灭掉夏明昭,而在此之前故意支开你们两个。罗漪更是压根儿猜到了母后的意图却状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从头至尾配合着她。也就是说从最开始罗漪就打定主意要离开了,所以明远……”
夏明远突然苦笑出声,仰天,一行泪珠从他眼角缓缓滑落,冰凉的渗透入了脖颈,“皇姐,你不用说了,这些事情其实我早该想到……”母后一直不同意自己和上官罗漪的事情,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还有刚刚,她说让自己领上官罗漪回皇宫的时候,那神情透着说不出的自信。
夏明远回想着这一路的波折与坎坷,苦笑声音更甚,“我忍受着这么多日子以来对她的思念,就是期盼着能够早日回来见到她,跟她一起过着我们梦中舒心的日子,可是我错了,从头开始就是错的。”
上官罗恒见夏明远如此模样,叹息了一声,“明远,就算罗漪没走,她也不会跟你入宫的,那是一个牢笼,罗漪天性喜欢自由,她不会甘愿被困在那里,与其他女人共同分享你一个人的。与其这样,她会选择不曾拥有。”
夏明远也叹气,“是啊,我自以为自己会了解她,却没想到我了解的不过是我心中那个自想的她,罗漪终究只是罗漪,我不该让她一味的配合我的前途我的计划。皇姐,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云锦抹了抹眼泪,低头看着自家皇弟,“怎么了?”
“你说,倘若母后做了北夏皇帝,她会治理好吗?”
云锦周身一凉,瞬间明白了夏明远的意思,“万万不可。”
夏明远抿着嘴点了点头,“是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