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风把篮球抛给景锐,甩着满头汗水就往水池走。
渐渐冰凉的风吹在面颊上有些冷,他揪起衣领擦一把汗,垂眸时瞥见地上交错在一起的模糊人影,下意识地朝身后看去。
那里,面容姣好的女孩抱着毛巾和运动饮料安安静静跟着,见他回头,露出柔柔的微笑。
沈临风滚了滚喉结,哑着嗓子问:“不是叫你先回去吗?”
“我回去你又要偷偷冲冷水头?”
“这不……”被小女友拆穿,沈临风表情略尴尬,“汗黏着不舒服吗?”
陈雪走近,把饮料递到他手上,“都秋天了,头发要擦干,不然老了头疼。
”
沈临风低低地应一声,竟是不敢对上她的视线,紧握着那瓶饮料,心往下沉。
嗓子干涩到冒烟儿,却一点拧开瓶盖的欲.望都没有,他继续朝前走,埋着头,默不作声。
从认识起,陈雪一直都是如此体贴而善解人意,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从来没有无理取闹过,哪怕争吵也只是捂着脸低声啜泣。
她唯一的一次失控,是他在本该求婚的时刻,对她说了分手。
望着她被失望和愤怒染红的双眼,他才知道,自己将一个美好的女孩毁得面目全非。
想到曾经的事,头顶的天色似乎又昏暗了一点,他抬眸望向缱绻而过的红云,瞳孔里化开血一样粘稠浓烈的绝望。
重生了又怎样?
9年以后,他们还是不得不分手……
从球场到水池的一百步,沈临风始终沉默。
陈雪跟在身旁,一如既往的安静。
陆陆续续有学生从他们身边走过,捂嘴小声地八卦:理重班的班花和飞扬跋扈的富二代,千城高中出了名的情侣,狗粮层出不穷,当真是羡煞旁人。
可谁又知道,沈临风此时正在心里排演着分手。
既然最后不能在一起,倒不如趁着陈雪对他感情不深时早点放手,她这样好的姑娘,不应该被他耽误。
“临风。
”
细声细气的轻唤,拉回沈临风飘远的思绪,他扭头,胳膊被少女白皙的小手挽住。
陈雪脸微红,腼腆地说,“老师已经走了,水池边也没人……”
这话让沈临风恍惚了一瞬,他想起念高中那会儿血气方刚,正是对男女之事好奇又冲动的年纪,喜欢的女孩变成了女朋友,怎么可能忍得住?
可陈雪家教甚严,夜里过了10点家里人就不肯放她出门,更不允许她早恋,但好女怕缠郎,乖乖女终究还是拒绝不了他高调浪漫的追求。
只是答应交往是一回事,做到哪一步又是另一回事。
拥抱和亲吻陈雪都没有拒绝,但禁果她还望而却步,在这样敏感的年纪,又有高考的重压,她当然是怕的。
沈临风虽然渴求,却也不是禽.兽,承诺毕业前不碰她,但心底愈演愈烈的火,让他一有空就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狠狠亲吻。
陈雪这话的意思,无疑是想帮他泄.火。
多么乖巧又体贴……
沈临风鼻尖发酸,他强压住情绪,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牵着她的手一并走向水池最深处,却并如往常那样,压着她一番索吻。
他的眼里瞧不见一丝欲,有的只是野草一样拔节生长的荒芜。
“小雪……”他唤她,喉咙紧到发疼,这唤了10年的名字,如今说出口却如同刀割般,满是痛楚。
陈雪抬起娟秀的眉,迷茫地应了一声,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沈临风的下文。
她乖乖站在一旁,没有催。
可她越是这样,沈临风心里就越是难受。
他想起毕业后的暑假,她明知道自己要去国外留学,异地恋尚且不易,异国恋距离更远,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她却羞红着脸,安安静静地解开纯白色的连衣裙。
他当时问了无数遍“你确定?”
身下的女孩无比坚决地点了无数次头,最后主动吻了他。
将火轻易点燃……
她乖巧得像是不知道反抗的人偶,被他弄疼也只是咬着下唇强忍,怕坏了他的兴致,直到一切结束,他才注意到她早已痛到面无人色。
那一天酒店床单上刺目的红,如今回想起来,像是扎破他心脏滴落的血。
那样让人心痛……
眼底有暗潮涌动,沈临风抬手擦过鼻尖,掩饰性地低头拧水龙头。
哗哗流水声中,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再次抬头,像是深思熟虑后终于下定决心般,鼓足勇气望进陈雪的眼睛。
那片纯洁无瑕里,倒映着他木然的脸孔,嘴空洞地一张一合,说着:“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
……
教学楼背面,华灯初上的老街,陆续出现的小摊位,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香味,惹人垂涎。
宋晴和张倩坐在石阶上,手边放着一大盒烧烤和几罐啤酒。
咔嚓两声,易拉环扣开,冒出的酒气将远处霓虹笼上一层醉人滤镜。
宋晴嚼着豆腐皮,含糊不清地说:“我看你是第几个了?我、赵珩、薄耀光、沈临风、景锐、顾凛、季远,七个重生者了啊……”
她混着酒把东西咽下,继续说,“不知道其他人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能重生,其他死在同学会上的人应该也都重生了吧?”
张倩愣了愣,又听得她道,“就是不知道哪些人死了,哪些人活了下来。
当时老赵拉着我到处找出口、找东西砸玻璃,结果火势蔓延速度太快,连自救的时间都不给我们,能活下来的人应该少之又少吧……”
张倩咽下啤酒,有些不太愿意继续这一话题:“其实死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给了我们重来一次的机会。
”
宋晴没有反驳,她抱着膝盖,叹道:“是啊,至少让我重新见到了结夏……”
张倩也叹:“也让我能够远离某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
两人转头,相视一笑。
宋晴问:“你到底得罪她什么了,那么恨你?”
“我哪儿能理解她的脑回路?说我高高在上,看不起她,装善良做戏给别人看。
我吃饱了撑的?”张倩冷嘲,“认识那么多年,我没少帮她,平时请她吃给她买的化妆品衣服首饰就不说了,拉她进我的圈子,大学没少带她到处旅游,车费住宿费都是我在出,就连她整容的钱都是我出的,我没求她回报什么,因为真心当她是朋友,结果你也看到了。
”
她捞起易拉罐,又吞了几口酒,气得说不下去。
“算了,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宋晴和她碰了碰杯,夜色中,脸颊已染上浅淡酒意,“反正这一次,不要再走错路。
”
第三罐啤酒下肚,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是结夏的短信:[不是去买零食吗?晚自习都上了20分钟了,老师在问了。
]
逃课的两位噗嗤笑出声,宋晴飞快地回:[跟老师说,晚饭吃坏肚子了,在拉稀,要拉很久。
]
张倩一脸嫌弃:“你恶不恶心,那么多烧烤还没吃呢!”
宋晴嘻嘻笑着,又是一条新消息,却不是结夏的回信,而是赵珩的:[霸王花你哪儿去了?]
张倩也看到了那条消息,呷嘴揶揄:“你家老赵查岗呢!”
“呸呸呸,谁跟他一家!”宋晴翻了个白眼,压不住笑的唇角却是甜蜜的,张倩沉默地喝酒,半晌后问,“你谈过几次恋爱?”
“几次?你对一个母胎solo的人有什么误解吗?”
张倩一愣:“怎么可能?你这样的条件放哪里没人追?周围人眼瞎了不成?”
“是啊,有人眼瞎,跟块木头似的。
”
张倩明白过来:“老赵还真是…不解风情。
”
这话又惹得宋晴炸毛,竖眉反驳:“谁说老娘在等他了?”
张倩摊手:“我可没说。
”
吃完最后一串土豆片,她缓缓开口,“反正,我是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
两个女人喝到晚自习下课还没消停。
赵珩担心了一整节课,铃还没响就给宋晴打电话。
听筒那头传来女人疯疯癫癫的笑声,还在不住地招呼张倩喝酒。
赵珩脸顿时黑透,没等老师宣布下课就心急火燎往外赶。
到了老街,发现两个醉鬼闹起来,他一个人根本招架不住,只得打电话求助景锐。
牛高马大的少年轻轻松松就把张倩扛起,见赵珩还在吃力地应付宋晴,忍不住笑道:“老赵,是时候锻炼锻炼了,你这身板儿,在床上得被霸王花折腾死吧!”
“女孩子面前少说些没下限的话!”赵珩一脸正派,看着气势逼人,却连个醉鬼都应付不了。
宋晴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轻轻松松就把身形羸弱的赵珩给推开,嘴里嚷嚷:“服务员,再给老娘来扎啤酒!”
景锐咯咯笑起来,看着狼狈的赵珩,同情道:“老赵,我先送张倩回去了,看好你女人,别让她被捡尸了。
”
赵珩脸一红,对着景锐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结结巴巴地辩驳:“胡说八道什么?谁、谁女人!”
景锐头也没回,轻飘飘回道:“老赵,你也光棍二十几年了,咱能别闷骚了吗?”
赵珩极度无语,偏偏身旁的醉鬼还在一个劲儿地附和:“闷骚!闷骚!老赵,闷骚!”
她的呼吸打在他脸上,浓重的酒气像是要把他也给熏醉。
赵珩无奈地把她扶稳,还没来得及说教,便被一双发烫的手捧住脸,紧接着,柔软湿润的嘴唇朝他重重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