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位上的江克楚满脸疲色,耳边的白霜更给他添上一抹悲凉。
他目视前方,机械地往前开着,大脑里却不停地回响着陈克电话里告诉他的事情。
“江队,嫂子......葬身鲨群了。”
“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根本就来不及救援,鲨鱼足足有上百头,没有办法......抢回......所以,嫂子走得很......干净。”
江克楚越想越觉得脑壳疼,往日里的一幕幕也在他脑海中飞闪而过。
第一次见面,万楚儿奄奄一息地蜷缩在桌子底下,全身没有一丝生意,那如被世界抛弃的小模样让他陡然觉得心疼。
当时,他以为是因为万世国的原因,所以心疼这个烈士的遗属。
后来,他知道那不是,他心疼她的第一眼很单纯,就是心疼那个小姑娘。
所以在万楚儿提出来要结婚的时候,他竟然就同意了这么荒唐而无礼的要求。
到了京城,他一力承担了家里的所有压力,努力说服了父母和妹妹去接受万楚儿。
然后他接到任务离开了京城,再回京城,便是江家的批判大会,批判的对象自然是万楚儿。
江灵灵满脸鄙夷、十分刻薄地骂她不知检点,林佳一好心带她去酒吧,她却勾引林佳一的朋友,让林佳一没办法做人。
所有的人都在数说万楚儿的不是,万楚儿没有丝毫的怯懦与退缩,反而高高昂着头,眼神锐利地盯着所有人,掷地有声地说道:
“凭着我万楚儿的姿色,我需要勾引别人吗?我呸,那么恶心的人,我又不是林佳一,谁都能看得上!
江克楚比他强一万倍,我眼瞎了,丢了西瓜去捡蛤蟆!”
那副睥睨一切的神情,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他当时便忍不住笑了,觉得自己和万楚儿的眼光是一样的好,然后他便当着江家众人的面,拉着万楚儿扬长而去,说带她去吃好吃的。
聪明如她,自然听出自己对她的信任,他记得她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双眸立刻如暗夜里最光亮的星子,刹那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随着他在京城的时间越发多起来,他们夫妻两个之间越发和谐,也越发亲密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他再次被调出了京城,他不愿意她跟着自己到处奔波,将她留在了京城,似也留下了一道缝隙,那缝隙随着时间的磋磨,越发深壑。
一次十分危险的任务,他九死一生,差点儿回不来,当时他唯一的牵挂便是万楚儿。
若是没有他护着她,没有一技之长,脾气又那么硬的她该如何生存。
所以那次任务后,他便申请了一个长假。
结果他满心高兴地回到京城,等到的却是万楚儿离婚的要求。
“别闹了,我们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他当时皱着眉头断然拒绝。
后来,万楚儿断断续续地跟他闹着要离婚,他自然不会同意,那次的长假过了一半,他便狼狈地返回部队。
再后来,他竟然发现万楚儿在自残!
他不得已将万楚儿带到了自己的身边,谁知,万楚儿似乎离意已决,不停地用自残来逼他。
他不懂,为什么要离婚。是因为江家的那些亲戚们给她压力了吗?还是因为她的那个所谓好闺蜜别有用心的话。
他们过得很好啊,可惜万楚儿去只是咬死一句:“我不爱你了。”
不爱?
他不信,他们是军婚,只要他不同意,这婚就不能离。
他的坚持没有唤醒万楚儿,反而却等来了噩耗:万楚儿将他们的孩子给打了!
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如一道霹雳直接劈到了他的头上,他们有了孩子?然后竟然被万楚儿给打掉了?!
他愤怒头上跑去质问万楚儿,万楚儿居然一脸讽刺地对他说:“我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
第一次,他狠狠地甩了万楚儿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之后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等他在外面喝了一瓶酒后,去接到电话:万楚儿自尽被发现送到了医院。
医院里,他看着万楚儿苍白的脸,就那样看了一天一夜,等她醒来后,他同意了离婚。
他给了她一个假的离婚证,本想着用个缓兵之计,让万楚儿先冷静冷静。
谁知万楚儿拿到假离婚证后,直接就南下,去了最南边的一个小城。
他不放心,派陈克过去看了看,然后安排了人在她身边保护她。
......
“江队,嫂子找了个工作,在一个小工厂里做普工。”
“江队,嫂子工作很努力,生活也很单调,每天基本都是出租屋和工厂之间往返。”
“江队,小工厂里有个男人对嫂子献殷勤,你放心,我已经想办法把那人给弄走了。”
“江队,嫂子今天狠狠地拒绝了一个向她表白的男人,你知道嫂子怎么拒绝人的吗?嫂子居然说:我对娘炮没兴趣。”
......
“江队,嫂子两天后要出海,我要不要阻止破坏?”
当时他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甚至还觉得万楚儿要出海玩是一件好事,终于不再终日里如同尼姑似的枯闷了,他笑着道:“不用,让她去散散心吧。”
......
她竟然如此决绝地游向了鲨鱼!
她就一点儿也没想想他吗?
陈克小心翼翼地领着脸色、状态很不好的江克楚登上了游艇,然后一路疾驰,往万楚儿出事的那片海域而去。
“江队,我们到了。”
陈克喊了两次,江克楚才睁开了眼睛,他煎熬的有些凹陷的双眼恍惚了下,从甲板上坐了起来,看向前方的海面,刚刚他梦到了万楚儿,梦到万楚儿远远地朝他在笑,就像他们最好的时候对他笑的样子一样。
“江队,鲨群就是在这附近出现的,嫂子也是在这里......”
江克楚微微摆了摆手,阻止了陈克往下说。他站了起来看向起伏的海面,海面深沉的似乎要吞吸掉一切东西,他的心疼得难受极了。
突然一个晶莹的绿色光亮落入他的视线。
“把那个东西打捞上来。”江克楚的视线有些没那么清晰了,盯着看了半天,却还是没有看清楚,却下意识觉得那个东西很重要,便让陈克安排人打捞。
陈克等人找了半响才找到江克楚说的东西,那是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绿色玉牌。
江克楚紧紧看着手心里的玉牌,半响没有一丝反应,陈克却知道这个玉牌对江队肯定很重要,八成是与嫂子有关的。
这个玉牌,江克楚自然知道。
几年前,他带着万楚儿在外面一家老店里吃饭,他出去给万楚儿要饮料的功夫正好碰到了一位老首长,那位老首长是出了名的严苛与古板孤怪,竟然回应了他的问好。
“你带谁来的?”老首长很怪地问他。
他当时愣了下,老实回答后,老首长颇为不耐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这个玉牌扔给他,“这个东西送你老婆了。”
江克楚不解地问:“为什么?”虽然他很尊敬这位老首长,但是他也不愿意万楚儿拿别人送的礼物。
老首长冷笑一声:“老子马上要死了,想送点儿东西给顺眼的人,还得向你解释吗?”说完便转身离开店里。
而他身边的大个子跟随等了等,冲他说道:“老爷子第一次送一个陌生人东西,这是你爱人的福气。”
福气?
冲着‘福气’二字,江克楚将玉牌递给了万楚儿,谁知平日里看到各种首饰颇为不耐的万楚儿居然十分喜欢这个玉牌,甚至都不问一声哪里来的,就高兴地挂到了脖子上。
如今,玉牌仍在,人却不在。
“江队!”陈克大惊失色地喊了一声,便看到江克楚一口血吐到手心里,人倒了下去。
休养了一个月后,江克楚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了,他便拿着一直不离手的玉牌悄悄地去了西南。
曾经一次执行任务,他在西南认识了一个有些特殊本事的高人。
西南一处高墙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仔细研究了半响江克楚的玉牌后,颇为感叹道:“竟然还有一丝魂在这里面,这个玉牌果然有些意思。”
江克楚期盼地问道:“我可以为她做什么?”
这个老人欠江克楚一条命,最后,江克楚恳求他作法为万楚儿超度,望她能魂魄全聚,早日轮回,下辈子投个好胎,父母双全,家庭幸福,一辈子无忧......
老人费劲精力做了法,做完法后,强撑着就将江克楚给赶走了。
“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走!要死也别死在我这地界。”
江克楚苦笑一声,离开了西南,再次返回京城,与父亲密谈三次,安排好一切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