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一个黑袍人背对书案,见太子走了进来行礼道,“太子殿下。”
太子虚扶一把,道,“让葛先生久等了,孤这佛经还要念上几日。”
黑袍人起身,待太子坐下也跟着坐到客座上,“刑部的压力很大,齐国公府受皇后之拖可没少到刑部探查案件的进度,刑部尚书这几日头发都熬白了。”
太子冷笑,“孤这五弟不知让母后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力,偏偏母后从不觉得,孤当真羡慕啊!”
黑袍人并不多言,许久才听太子似叹息似嘲弄道,“还好孤这外公和舅舅还是拎地清,没傻到和母后一般将赌注都压到一个自视甚高的蠢货身上。”
黑袍人点头,“无论刑部的结果如何,湛王只怕都难以翻身。”
太子道,“父皇公开禁足已经是对张财的话信了三分,母后一味干涉事情的发展只会让父皇更加反感。再加上榆树村的事情,刑部一旦坐实,五弟在想翻身就更难了。”
内侍进来禀报,“殿下,太子妃来了,马上就到书房了。”黑袍人闻言起身,走到书架旁启动机关进入暗室。
太子妃齐氏端着托盘施施然走进来,盈盈施礼,“殿下,您在佛堂待了许久也该累了,妾身为您准备了些参汤您补补身子,不要太累了。”
太子道,“太子妃辛苦了。”
“为殿下分忧是妾身的职责,太子不要太累,趁热喝了参汤吧。妾身不打扰您处理公务,告退了。”齐氏将参汤放到书案上便安静退了出去。
暗室被打开,黑袍人从从里面出来,拦住正准备喝参汤的太子道,“殿下身体康健不宜大量进补。”而后他端起参汤闻了闻,“在下斗胆,这汤有问题。”
太子一惊,“有何问题?”
黑袍人端着参汤晃了晃,小指蘸取一滴放进嘴里,抿了抿片刻又吐到碗中。“殿下可知道东宫为何一直无子?”
太子猛地站起来,双拳紧握额上暴起青筋,而后又颓然坐回到椅子上,“请葛先生明示。”
黑袍人道,“殿下,容在下替您详细地把个脉。”
太子如同掉线木偶般伸出手,任由黑袍人替他把脉,不一会儿,黑袍人道,“殿下,参汤中掺了会让男子不育的毒物,好在殿下身体强壮前段时间又因风寒用过一些清毒的汤药,所以并没有对殿下造成无可逆转的影响。”
太子闭上眼,声音中透着无力,“孤与太子妃少年相识青梅竹马,从来相敬如宾,她为何,为何要对孤下手。”
黑袍人道,“此事太子不要声张,先小心查探免得打草惊蛇,毕竟太子妃没有害您的理由。”
太子点头,道,“传太子妃。”
靖王府。
夜清婉告别沈儒安岳淑,带着已经累得嗓子都哑了的韩毅坐上夜府的马车。行驶没多久,在一个街角的拐弯处一个淡青色身影闪了进来。
夜清婉无语地看着坐在马车上的沈儒墨,抬手揉了揉眉心。
筱儿有些气愤地道,“勤王殿下,我家小姐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您在大街上堂而皇之地跑到小姐的马车里来,就不怕给小姐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吗?”
沈儒墨一愣,明显没想到筱儿会突然发难,“没人看到本王。”
筱儿道,“勤王殿下难道觉得满大街都眼瞎,还是您的武功已经高到来无影去无踪。若是武功高的人都想您这般,这世上还不知道要多出多少采花贼!”
夜清婉噗嗤一笑,手撑着头懒懒地倚在小几上等着看好戏。
沈儒墨看着满眼含笑的夜清婉,宠溺地浅笑,“这世上敢扰阿婉之人,本王会一一清理掉。”
筱儿没好气地道,“那勤王殿下是不是应该先清理掉自己?”
夜清婉摸摸筱儿的头,笑道,“好了,别难为他了。”
筱儿不满地抱怨,“小姐!您这心都偏到一边去了,不理你了,哼!”气呼呼地去了马车,还不忘了把车门狠狠地甩上。
夜清婉轻笑,“嘴上倒是凶的厉害,心里还是把你当自己人了。”
沈儒墨逼近,鼻尖蹭着她的鼻尖,“那阿婉有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
“搞什么突然靠得这么近。”诱惑啊,美男的诱惑啊!夜清婉微微推开他,“不把你当自己人早把你赶出去了,还让你大刺刺地坐在这儿?”
沈儒墨浅笑坐直,儒雅风清好似刚才刻意诱惑夜清婉的不是他一般。
夜清婉挠挠微痒地鼻尖,却控制不住心尖的麻麻痒意,故作从容。
沈儒墨忽然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夜清婉毫无防备猛地撞上他胸口,鼻子撞得生疼。捂着鼻子痛的飘出泪花,“沈儒墨,你又发什么疯啊!”
沈儒墨把她抱到腿上,拿开她的手,果然发现鼻子都红了。轻柔地替她揉着鼻子,“阿婉打算什么时候与我成亲?”
“成亲?!”
车外的筱儿和韩毅有志一同靠近马车,耳朵贴到门上。
夜清婉的声音陡然提高,也顾不上鼻子的疼痛,吞口唾液,“成,成亲什么的,不用着急的,我年纪还小。”
沈儒墨叹口气,果然她从来没想过要和他成亲,星眸沉浸忧伤,眉宇间忧郁弥散,“可是我已经二十四了,三哥像我这般大时都有绍儿了。”
他明显的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抖,似乎怕极了这个话题,“阿婉不想成亲吗?”
“不想。”夜清婉站起来坐到他对面,“我并不想成亲。诚然爱情很美好,可是那又怎么样?”
她停顿一会儿道,“师叔祖有多爱阮伶,阮伶就有多痛苦,彤姨有多爱秦帝就有多伤心。或许有爹爹娘亲那样的神仙眷侣,或许有师叔师伯那样的琴瑟和鸣,但那都只是少数。”
沈儒墨蹙眉,“阿婉不相信我?”
夜清婉摇头,“我是不相信自己,我生性自由散漫,成亲生子与一个人白头偕老对我而言有些遥远。”她看着沈儒墨受伤的表情又有些心软,转了语气道,“至少,现在还没有考虑过。”
沈儒墨又道,“那你为何还要帮师叔祖?”
夜清婉苦笑道,“因为阮伶还深爱着师叔祖,从她在邺城割腕我就知道,她看似柔弱内心却异常的坚毅,那般要强的人怎么会任性地要抛下云初一死了之,不过是给我一个带走她的理由。给她和师叔祖在创造一次机会罢了。”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狠心下来算计师叔祖,才能让这段已经相互折磨了二十年的情侣重归于好。
沈儒墨伸手抚过她忧伤的眉眼,“可是阿婉,那都是别人,不是你也不是我。”
夜清婉将手覆在她的手上,笑得有些勉强,“沈儒墨,给我一点时间,不要催我。”
沈儒墨抱住她,“多久我都等得了,只要阿婉在我身边就好。”
靠在他怀里,夜清婉嗅着温和的冷莲香,心慢慢静下来,或许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东宫。
太子与太子妃携手漫步,“萱儿这段时间辛苦了,孤整日在佛堂斋戒劳烦你操持东宫,还要亲手为孤熬参汤。”
太子妃齐芷萱羞涩地一笑,“侍奉太子操持东宫都是臣妾分内的事,殿下这般说话就是与妾身见外了。”
太子停下脚步给她整理略微有些歪的朱钗,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身边的丫头内侍知机地低头退下,留给两人更多独处的空间。
齐芷萱红着脸,低头不敢看太子,也错过了太子眼中带着哀伤的凉薄。
“参汤里可是加了东西?孤尝着味道与之前不大一样。”
齐芷萱快速地点头,看了看四下无人才小声地道,“嘉荣已经七岁了,妾身想给她添个弟弟。”
太子眼中划过寒霜,语气仍然温柔,“哦。”
齐芷萱解释道,“前些日子去给母后请安,母后说妾身无子不能稳立东宫便赐给妾身一味求子药。”她犹豫了下看了眼太子又道,“妾身找身边信得过的嬷嬷验过,确实是求子的方子,才敢加到参汤中。”
太子闭上眼,轻轻叹口气僵直的脊背放松,牵着齐芷萱的手离开花园走到书房中。
太子沈儒元屏退左右,牵着齐芷萱走到书案旁。齐芷萱诧异地看着书案上原封不动的参汤,有些奇怪。
“萱儿,参汤里放的根本不是求子的方子,而是绝子的毒药。”太子的声音沉痛而沙哑,惊得齐芷萱连连后退,“不可能的,要是母后亲手给妾身的,奶娘也亲自查过,不可能!”
她慌乱地跪下,抓着沈儒元的衣摆,“元哥,元哥你信我,我不会害你的!”顾不上尊卑规矩,顾不上礼仪,齐芷萱脑中一片混乱。
太子蹲在抱着他,“萱儿别怕,孤相信你。只是这件事关系到东宫的未来……”
齐芷萱停止哭泣,擦干眼泪,眼眸中迸发出火光,“谁敢害我元哥,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她看向太子,“殿下若还信得过妾身,这件事就交给妾身来做,妾身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沈儒元扶着她站起来,“孤自然相信你,否则也不会告诉你这件事。暂时瞒着母后,不要声张!”
齐芷萱坚定地点头,“殿下放心,妾身这次一定不会心慈手软!”她闭上眼眼泪瞬间划过脸颊,奶娘若是出了问题,她一定亲手惩治她!
齐芷萱走后,书架后暗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黑袍人走出来,“殿下相信太子妃?”
沈儒元点头,“孤愿意相信她,母后已经放弃孤,若是连太子妃也背叛,那孤就真是众叛亲离孤家寡人了。”
黑袍人沉默片刻,又道,“在下刚刚得到消息,湛王已经与风信楼顾无欢取得联系,应该是想通过风信楼获取消息。”
沈儒元道,“顾无欢?风信楼楼主不是顾无缺吗?”
黑袍人道,“风信楼楼主的确是顾无缺,但是可以确定在建安的是顾无欢本人。顾无缺一向宠爱这个幼弟,而顾无欢本人十分好玩乐,估计是偷偷拿了楼主令牌私自跑到建安也不知为奇。”
他一顿,又道,“江湖上都知道顾无欢男生女相,行为放纵浪荡,湛王识破他的身份是轻而易举之事。加之他年幼,虽然性子阴晴不定但到底好把控,湛王只要抓住这一点和他达成共识应该不难。”
沈儒元点头,“顾无欢虽然不足为惧,但风信楼的疏离不容小觑,孤还是不能大意。”
黑袍人道,“殿下放心,风信楼这边在下会派人盯着,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殿下。”
沈儒元感激道,“有劳先生了。五弟在清晖园还不踏实,孤也该好好准备送他一份大礼。”不要怪孤心狠,是母后和五弟先先出招的。
“夜清婉和老七的流言虽然很快被压下去,但还是传到父皇耳中,这件事后续一定还有文章,只怕孤也脱不了干系。”
黑袍人皱眉,“殿下不如请太傅大人向刑部施压,也好尽快将湛王的罪名定下来。”
沈儒元摇头,“舅舅已经去过刑部,太傅再去已经不合适了。孤还需要外公和舅舅的支持,明面上还是不能对五弟动手。况且,刑部尚书已过花甲之年,只怕会借着这件事提前告老,五弟这件案子大概会悬而不定,母后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父皇,加之三国朝会提前为显示国体,五弟离出清晖园的日子不远了。”
他叹口气,“就算郑妃为了小九与父皇闹起来也是无关痛痒。若是不能提前将罪名定下来,五弟这一局是输不了的。”
黑袍人想了想道,“据可靠线报,湛王想通过顾无欢找到蜡人张,制造一个与他相似的蜡像。”
太子一愣,“平白无故要蜡像做什么?”而后他冷笑道,“看来五弟在清晖园待不住了,孤这个好哥哥要好好帮他一把才是。请太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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