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旭心中难过,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让孙小妹在舱中静养,计划着到了江州以后,再寻找灵药为她疗伤。因此每日里孙小妹、谢景都是由林兰好生照料着,只有苏旭一人在外闲逛,很快就把整个天虎号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了。
据他观察,二楼的官房应该是有人住的,只是神神秘秘地整天并不出门,就是连用饭也有专门的人送去。此外,船舱底部也有几个武者模样的人把守,不让闲杂人等进入,看起来也是紧张得很,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苏旭内心虽然痒痒地很是好奇,但自己一行人本就在逃难,又各自负伤,也就息了一探究竟的心思,老老实实地休养了起来。
琦陌香飘柳如线,时光瞬息如流电。转眼间“天虎”号已在淮江上行了有二十余日,离开隆府已有千余里。苏旭等人初时还担心阴鬼宗在前方设卡拦截自己,可过了这些时日,见沿途并无异常发生,心里大石也是慢慢放下。谢景心情一好转,又有林兰每日帮忙运功疗伤,就连伤势也愈合得快了一些,断骨慢慢接上,现时已不用再成天躺在榻上休息,已是行动自如。此时春江水暖,柳绿花红,一伙人便开始沉下心来欣赏沿途的风土美景。
自此船上乘客来来往往,便常常能见到四名年轻男女立在雕花舷边,那束发少年向江中抛洒鱼食,不时便引得肥大鱼儿窜出水面,逗得身边两位女子咯咯直笑。每当这时,壮硕男子必定除去身上衣衫,露出满身累累伤痕,跳入水中与鱼儿嬉戏,有时故作不敌状,引得丰腴女子失声惊呼;若江边偶有桃花落入水中,他更是不顾浪高涌急,便是拼了命也要下水去捞将上来,插至丰腴女子发鬓,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有那思春少年少女,在岸边踏青,见到此情此景,只觉人面桃花,交相辉映,美人如玉,英雄如龙,不禁感叹江山如画,人生几何。
………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就是在这旖旎风光中,“天虎”号已离开雍京三千多里,即将驶出南州,进入江州地界。再往前走约一两个时辰的光景,就是这一带出名的险地“落燕峡”。
自古以来,北地每逢春季,便有崇山积雪为春雨所化,再裹挟沿途河溪,汇聚合流,一路浩荡直下,奔流入海。沿途砂石受河水水冲刷便形成河道,是为淮江。所以淮江沿岸,纵然有弧度较大的弯道,受了这江水日夕冲刷,也变了直道。但世事无绝对,落燕峡水道前后四五百里的地质极为特殊,两岸均是参差不齐的崖壁,不怕江水冲刷,江道在此便有一个弧度极大的急转弯。加上江州地势北高南低,淮江之水在此受地势影响流的就更急了些,因此往年来往的船只,经过此地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传说中此地涡流湍急,形成漩涡处处,漩涡中心的吸力就连觅食海燕也可吸落水中,因此以讹传讹,久而久之这“落燕峡”的名号就传了出来。
此时“天虎”号距离落燕峡仍有好些距离,但前方江底沉船极多,加上暗礁、弯道影响,浪涌渐渐变得杂乱无章,就是苏旭这帮不常走水路的客人也可感觉得到。在“甲六”号客房里,孙小妹不识水性,被客船一颠一簸来回几下,已经是吐得稀里哗啦,几人只好缩在房间内,只盼着快快通过此地。
孙小妹毕竟是暗刃堂出身,功法比苏旭的大力诀厉害了许多,兼且极善侦查。即使眼下无法行功,也比苏旭等人敏感地多。她这边刚吐完,突然就脸色一变,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一般,顾不得自己身子不舒服,整个人就往地上一趴,将耳朵贴在地面,凝神听了起来。
自从上次王修齐的事之后,苏旭等人对她极是信服,看她又有异动,也连忙停下动作,就连呼吸也放轻了许多,丝毫不敢干扰。
孙小妹听了一会,只觉得外边风雨交加,干扰声实在太大。但仔细细听之下,还是可以听到许多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通通”的重物落地声响,听起来就和人倒在了船板上一样。
苏旭看她脸色难看,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又有事情发生?”想想赵阳又不是神仙,怎么每每就能准确地找到自己位置,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孙小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情况有点奇怪。容我再听一下。”说完她又听了一会,只觉得这脚步声忽轻忽重,就像习武之人与完全不识武艺的人交手一般,心中就有了猜测。
过不了一会,她心中已确定无疑,便起身对着三人说道:“我们有麻烦了,这可能就是艘贼船。”她素来话少,但一旦开口便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添油加醋,这话却是有极大的把握。
苏旭等人大惊,问道:“何以见得?”孙小妹就开口解释:“不到半柱香时间,就会传来人体倒地之声。看来便是有一群武者正在各个舱房中穿行,屠杀旅客。看情况他们下手极快极狠,所有人都是连惊呼声都尚未发出,便已断气。”
大家听到这里都是觉得邪门地紧,不由心中一凛。谢景将信将疑,想着:“怎么我什么都听不见?”口中就忍不住质疑道:“奇怪了,这等官家客船怎么也有人打主意。会不会是你听错了?”孙小妹并不生气,只是淡淡说道:“我暗刃堂中别的不敢说,监听之术却是武院中一等一的秘术,决计不会弄错。”
苏旭想着这等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偷偷地将舱门拉开一条细缝,向外张望了一下,见到磅礴雨势之中确实有几个朦朦胧胧的黑影站在舷边。
他赶快将舱门重新合上,内心盘算了起来。
这船上所载物品虽然不知是什么东西,但看那神秘模样,想必定非寻常货物。看样子果然招来了是非,不知是那帮人马在这里作案,看样子竟然打着血洗整条客船的主意,只是连累了这船上的旅客。
他进入武院之后,性子渐趋淡漠,除了自己身边的亲人以外,对旁人生死已不大在乎。因此并不觉得那些人行事残忍,只是考虑着自己四人该何去何从。
若是平常,自己等人倒也不惧,但现在孙小妹功力尽失,谢景大伤初愈,争斗起来就是两个包袱,很是吃亏。好在自己一行除了孙小妹以外都在海边长大,水性都是极佳,趁着风雨借水而遁倒是可行。
想到这里,苏旭突然想起一个东西,赶忙问林兰道:“那个火元爆裂筒,现在可还在你那里么?”林兰苦笑一声,说道:“东西在是在,但是我们没有火系灵石了,否则上次被人围杀焉能不用?”
林兰给苏旭的印象向来就是财大气粗,不由奇怪起来,问道:“怎么连灵石都没有了?”林兰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很奇怪么?我们南州位于南海边上,最多的就是水系灵石。水火不相容,火系矿脉却是没几处。这次出来得急,我也没来得及找人换上几块。”
苏旭这才明白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蹲下了身子在地板上敲了敲。只听得“空空”地声响。
苏旭心中一喜,也学着孙小妹的样子,趴在地上听了起来。只觉得下面并没有什么别的动静,只有隐约的“哗啦啦”水声不绝。
苏旭回忆起《天工开物》里对客船的描述,顿时醒觉了过来,自己一行人所住的“甲六”号客房位于整艘客船中央,下边必是压载用的水舱。想到这里脑子一阵灵光闪过,瞬间便生出了一个主意。
他找孙小妹要了那把锋利的“青离”短刃过来,“咔咔”地就在靠近门口的地面舱板上切割了起来。要不了多会就切出了一大块长约三米,宽约两米的巨大孔洞出来。他俯首向下一看,发现下面果然是一个波光粼粼的巨大舱室,和他猜想得一般无二。
只是这还没完,苏旭继续挥动青离在切下来的木板上继续切了几下,又弄出三条长三米多,却仅仅只有两个指头那么宽的木条来。
孙小妹、林兰二人看得目瞪口呆,都不知他这么做到底是干什么。都是暗暗想着:“苏旭啊苏旭,你这干的事情也太天马行空了吧?”谢景却是嘴角一扬,似乎看出了门道,笑盈盈地说道:“这不是做的陷井么?”林、孙二人这才如大梦初醒,佩服地看了他一眼。
孙小妹笑道:“我们暗刃堂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居然都没看出来。最难得是他无师自通,却让我好生惭愧。”苏旭、谢景两人想起以前在南元城中,挖洞捉狗吃狗肉的事情,都是不自觉地脸上一红,全当没听到。
苏旭接下来又将那几根木条,每根相隔一段距离轻巧地搭在了切下来的那个孔洞上。跟着就拿起床上锦被,在木条上一搭,那锦被就将这个大洞严严实实地盖住了,看上去就和地毯一般。
苏旭做完这一切,站起身来将青离递还给了孙小妹。拍拍手笑道:“成啦。一会等他们进来,定会吃上这么一个大亏。届时我们便趁乱而出,借水而遁,如此天色想必他们也不会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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