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云马“踏叶而行”的神奇能力,单就负重和奔跑能力来说,也要比普通的马强很多。是以此时红云身上虽然多带了个柴宇靖,度却并没有慢下来太多。
转眼之间红云便带着步野、柴宇靖快要冲出了那花园,有些个离得近却没看清情况的城中军兵,二话不说就向着他们放箭。
这个时候步野不由皱了皱眉,然后大喝道:“柴宇靖就在我手上,不怕伤了他就尽管来!”
步野这一声嗓门甚大,整个府衙,甚至方圆一里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好多人都是一愣,步野手里竟然有人质,而且还是柴宇靖,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愣着,红云却没有。
两个起落已是跳到了那花园最边上的一棵树上,疾跑两步后奋力一跃,在空中滑翔了足足三十米,资态极尽优美,然后落在了一栋小楼的楼顶,继续向前狂奔。
本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到了花园,并隐隐将步野围住了,结果人家两句话的功夫就跑了,还是那么轻松写意。可他们再想追就难了,因为他们又没有红云的本事。哪怕是心云觉醒者,在房顶上也不可能做到红云那样。
愣了一下之后,花园里的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追!因为他们实在想不起来还能做些什么。
而与此同时,卢玉已死的消息也以惊人的度向府衙外传出,到处都是“知府大人被杀了”之类的呼喊声。
红云再快也快不过声音,十几秒后它已经带着步野和柴宇靖冲到了府衙西边两百米外,但是,前方的压力也突然大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军兵上了房,抬眼大略一扫,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全城都在修房顶……
可那些毕竟不是泥瓦匠,而是披坚执锐的军兵,其中不乏心云觉醒者。在牧原城,白狼营的确拥有最多的心云十星以上的强者,但白狼营并不是唯一。
奔行中,红云有些急躁地吐噜了一下,这阵仗,这匹小母马也已经没了信心。
步野腾出左手来,扭到身后,在红云屁股上摸了摸以安抚它。没办法,现在前面还有个柴宇靖,步野比较靠后,也只能摸红云的屁股了……
红云终于放松了些,而步野,也不耐烦地用剑身在柴宇靖肩上拍了一下,道:“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柴宇靖自打被步野提上马后主一直弯着腰,缩着脖子,右手勉强按住马颈保持平衡,左手则放在了喉咙处。步野根本看不到他的正脸,自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直到这时,步野问了句话,柴宇靖才第一次开口回应,但是,一张嘴却是“嘶、哈”有声,根本不成句子。
步野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单手把柴宇靖提起来时恐怕用力太猛了,伤了柴宇靖的脖子。
对这种情况,步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低喝了一声“低头坐稳”,右手又扬起月兹宝剑。
显然还是少不了一场硬战。
于是接下来就见步野、红云便如劈波斩浪般向城西冲着,而他们所过之处,那些离得近的拿短兵器的全都像下饺子一般跌下了房去。不过,他们俩也没讨得好去,不仅步野身上又添新伤,连红云都被利器划了两下。
此时此刻,红云左颈处一道半尺长的伤口正在向外渗血,枣红色的马毛被血一浸简直成了黑色,看起来颇是触目惊心。另一道伤口还是在左边,不过却是屁股处,幸而伤口较浅,并没有太多血渗出。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步野一直都是右手使剑,而他前面又多了个柴宇靖,就更加不方便往左挥剑了。
可若是把柴宇靖丢到身后去,他又不放心。把柴宇靖扔了更是行不通,现在全靠柴宇靖震慑,才有大半军官投鼠忌器,没有肆意攻击。若是扔了柴宇靖,他瞬间就会身陷重围。
此时他在高处向下望去,可以看到整个城西的官军都调动了起来,房顶上不少,下面的大街小巷里则更多。
情况很危急,但是步野内心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不仅丝毫没有后悔,反而更为快意。
他眼中所见的一切,便是卢玉、柴宇靖、魏行的底气所在了。
正因为有底气,所以他们敢下令杀人。
而现在,步野便是在直接挑战他们的底气,也可以说是根基!
连添两伤,红云这匹小母马也是来了脾气,之前的急躁和不自信全都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是眼中那浓浓的战意,就好像在说:今天姑奶奶就和你们杠上了!
它本来就在有意识地躲开人群密集处,现在依然在躲,但是却因战意升腾,躲的更加精准,更加有效率。
右前方一名官兵挺枪冲来,红云竟是笔直地迎了上去,直到对方猛地刺出枪尖,它才稍稍向左一冲让过了枪尖。而如此一来,它却让步野有了最好的攻击角度,后边步野月兹宝剑轻轻一挥,那名官兵的脑袋就飞了起来。
而有的时候,由于红云的突然变向、跳跃,往往会带的那些拦路的官军一脚踏空或者失去平衡,连根马毛都没碰到就摔了下去。
很快红云便把整个城西冲过了一大半,步野遥遥地已经能看到那紧闭的西城门,以及城门前严阵以待的士兵。
此时他的所有心思都在冲出牧原城上,完全没有想到,还有好多人因为他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
……
东邙村村民所住的西街就在城西,从全城军兵调动的那一刻起,本来就如惊弓之鸟的他们纷纷出了屋子,想弄清楚生了什么事。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中竟是越来越乱,然后就传来了知府已经被杀的消息。
没人提到凶手的名字,但是,所有东邙村的村民认为那一定是步野。
而后,他们就看到一匹枣红马从东边的房顶上冲入了他们的视野,除了步野还能是谁?
山民的思维逻辑很简单:步野是他们自己人。
步野此来,是为了给已死的人报仇,而且他已经报了。
现在,他们也希望步野能逃走。
“娘,步叔叔!”一所小院中,生儿瞪着大眼睛,指着远处的房顶难以置信地道。步野上一次骑着云马出现在刑场生儿不在场,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步野如此拉风……
罗秀把生儿搂在自己的大腿边,远远地看着步野策马在高处飞驰,心中竟是悲大于喜。他是来为村民报仇的,可为什么她却觉得两个人的距离正越来越远?也可以说,其实本来就很远,只是她以前认识的还不够清晰,现在终于是看的更清楚了。
她是一个想过安稳日子的女人,而步野却是一个……
一时间她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步野,于是便静静站在那里,只是那么看着。
当步野从远处冲来,冲到了她们的正北方,最近时距她们仅有五六十米远,看着那匹枣红马流着血在楼顶上,在树上,在墙上,在官军的围堵下飞奔的英姿,罗秀终于是找到了。
步野就像一匹野云马,最自由最邪气最暴烈的那种。
而她呢?
……
由于情况一直相当凶险,再加上不想再连累东邙村的村民,所以步野没有往那边看一眼。
随着距西城门越来越近,他和红云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再看到西城门前那列好阵势的刀盾兵、枪兵、弓箭兵,怎么看都不像有逃走的希望。
便在这时,一直坐在前面的柴宇靖终于好受了些,开口道:“你投降吧。”
“闭嘴!”
“就算你杀了我,你自己也逃不了,难道不是?但是你如果放了我,并投降,我以人格保证,会帮你……”
“噌!”步野右手剑一划,又断了一个人的脑袋。那飞起的头颅和鲜血立刻让柴宇靖一滞,真个闭了嘴。
但是这时候柴宇靖不说话,步野却又想说了。
“原本从我冲进牧原的那一刻你和卢玉就注定是两个死人,但是没想到城中官军反应会这么快,现在,我也给你一个机会……”
柴宇靖完全愣了,刚才他还劝降步野,这一转眼就轮到步野来劝降他了?步野不会是跟他学的吧?
步野继续道:“只要你全力配合我出城,我也可以以人格担保,事后饶你一命。”
这个小子绝对是跟我学的!柴宇靖在心中大声疾呼。
“我是不会配合你的!你还是乖乖投降吧。”柴宇靖沉声道。
步野一声冷笑:“看样子你还没看清形势。”
而后步野就做出了惊人之举,他竟是把手里的月兹宝剑又插回了剑鞘。
前面的官军不由大喜,离得最近的一个从侧面冲来,挥刀就砍。
步野一声冷笑,空着的右手竟是一下抓住了柴宇靖的手腕,直接拉着柴宇靖的胳膊向挥来的刀光迎去。
“啊!!!”柴宇靖惊呼挣扎,但哪里有步野力气大。
那官兵本来想砍步野的,结果却成了马上就要先砍断柴宇靖的胳膊。柴大人在牧原还有谁是不知道的?那家伙直接吓得灵魂都一哆嗦,极力收刀。
刀是收住了,巨大的惯性却让他失去了平衡,直接从房顶上翻了下去。
再接着,柴宇靖就正式成为了步野的盾牌。
而且为了防止柴宇靖乱动,步野又给柴宇靖腰上来了重重一拳。
这下凡是近战手上没个准头的,谁也不敢乱上了。哪怕是那些心云觉醒者,攻击起来也束手束脚。
“咻!!”
一箭忽地从远处树上射来,直奔步野右肩而去。
而步野的回应是,上身猛往后仰,同时把柴宇靖往后拉。
“噌!”
“啊!!!!”
柴宇靖疼的一声大吼,那支箭直接射进了他的肩膀!
结果还有不开眼的,左面下方又有自以为箭术高的士兵放了一冷箭。
步野左手拿住还在呼痛的柴宇靖的左手腕,向着冷箭来处一挥。
“噌!!”
这一下更干脆,柴宇靖的左前臂直接射穿了,疼得他几乎晕了过去……
然后,根本不待步野再说什么,柴宇靖自己开口吼道:“都给我住手!!!!”
那面红脖子粗,声色俱厉的样子,当真是从没人见过……
“我是柴宇靖,全都给我住手!!!”
步野也懒得讽刺柴宇靖了,只是躲在他后面暗笑。
而小母马红云竟也懂其中的因果,眼里多了些欢快之意。
有柴宇靖的金字招牌,尤其是卢玉一死,柴宇靖便成了牧原的一把手,终于是再没人敢动手了。
红云几个起落加狂奔,“呼”一声又从一栋楼顶跃下,已是完成了整个西城的穿越,落在了西城门前的巨大广场上。
红云并未减,直接冲向了城门前列阵的士兵。
步野冷声道:“让他们开城门!”
柴宇靖又不是傻子,这一出城门命就完全掌握在步野手上了,同样冷冷地道:“休想!”
“再不下令,我马上把你的右臂斩下来!”步野“呛”地一声抽出了月兹宝剑。
柴宇靖心头一凛,但是,如果真开了城门那才是有死无生,现在最多是掉条胳膊。
“等等……”柴宇靖连胳膊也不想掉,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妥善解决办法,只好先稳住步野。
但是步野却没有一点要等的架势,甚至让红云提向前冲去!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
柴宇靖内心在剧烈地挣扎着,脑子转的比什么时候都快,他觉得他已经快要找到解决办法了。
但是便在这时,步野忽地一声暴喝,直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滚开!!!!”
前方至少有四五百官军,最前方的是枪阵,那密密麻麻的长枪斜指向空中,步野硬冲上去绝对会被扎成筛子。而让红云跳跃的话,也不可能跳过去,因为后方还有盾兵阵,弓箭兵阵。
步野这一声是携着从城东一路冲到城西,杀了包括知府在内的不知多少人的气势暴喝出口,那冷冽的杀意也随着这一声暴喝狂涌而出!
谁敢挡我,谁就死!!!
这便是步野那一声中传达出去的最简单的意思,再无其它。
那一刻,每一个对上了步野眼神的士兵都能感觉到:也许他们能在步野身上留下伤口,但步野却一定会要了他们的命;甚至,哪怕他们真的一枪刺死了步野,步野也一定能在临死前挥剑斩断他们的脖子。
这根本不是逃亡,就是在拼命!和任何一个敢于挡在他前面的人拼命!
五十米,四十米……
不少士兵都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怯了,但上头又没有命令下来,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三十米!
前方刀枪如林,层层叠叠十几层,每一个士兵都身着甲胄,阵形严密……
二十米!
每一个士兵都屏住了呼吸,双手紧紧地攥住了兵器,他们是一个由过四百人组成的钢铁城堡,不仅不会怕任何一个人,反而应该把任何敢于冲来的人都吓得胆寒!
十米!!
唯有红云正前方的那些士兵咬紧了牙关,心底虚,而旁边的则全都做好了攻击准备!
只剩下对冲一途!
步野忽地笑了,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冰冷、邪气地一笑。
然后,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到,他收剑入鞘,右手单手提起了马背上的柴宇靖,并向地面抛去。
什么情况?
不对!
步野并没有真的松手,他在马背上微向右侧身,当柴宇靖向下坠,他的双手还分别抓着柴宇靖的胳膊。而当柴宇靖的双脚终于接触了地面,步野的双手已经向上捋到了柴宇靖的手腕,而后用右手单手将柴宇靖的两个手腕都握住。
三米!
整个过程红云都在向前冲,此时距前方的枪林已经只有三米!
而后,“呼”地一声响,步野左手用力抓住了红云那长长的鬃毛以便保持平衡和力,右手猛地向前挥起!
他竟是借着红云的度,将柴宇靖整个人抡了起来,直接扫向了前方的枪林!
柴宇靖那悠长变了调的惨呼声和前方枪兵们的惊呼声同时响起,下一瞬,根本不待任何人下令,红云正前方的枪兵仓皇向后向两边退去。这个时候,哪怕他们只是站着不动,柴宇靖的双腿也会撞向他们的枪尖。
但是,双方实在是太近了,他们又没有红云快,为了不伤柴宇靖,长枪枪尖全都被他们急匆匆转向了外侧,枪尾甚至扫到了自己人。眨眼之间,他们已是乱成了一团,
红云入阵!
最前方的士兵有来不及退的,直接就被红云撞中。
“砰!!”
一匹马再加两个人的重量,那么高的度,最先被撞着的士兵直接就飞了出去,又撞在了别的士兵身上,砸倒了更多人。
而步野,则已经然把柴宇靖这个人形兵器在空中抡了一圈,又开始抡第二圈。
有个眼疾手快的士兵趁乱挺枪便刺,但是,只听“噌”一声响,那一枪直接刺到了柴宇靖的腿上……
步野的心云十星全面激活,又有第三星座加身,度何其之快?只抡了两圈他就已经找到了感觉,抡顺了手。
第三圈时,柴宇靖就已经像是一个大风扇的一叶扇翅一样,转的那叫一个快,几乎看不清身形。而那名士兵的那一枪,正是刺在了正在转第三圈的柴宇靖腿上。
红云在奔行,甚至是踏着人奔行,对于可以踏叶而行的它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步野就像是风扇中间的那个轴,右臂不停挥动,一圈又一圈,普通人想都无法想象的事在他做来却是如此轻松。
柴宇靖最初还能喊上两嗓子,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而转了七八圈之后就完全晕了,单纯地成为了风扇翅……
由于步野是抓住了柴宇靖的双手抡的,是以柴宇靖这件人形兵器的长度已经和那些枪兵的长枪差相仿佛,防守面积那叫一个大。
间中还有士兵心存侥幸攻击,要么刺在了柴宇靖腿上,要么被柴宇靖给撞偏。
这一切看似复杂,但生的实则极快。
几乎是一转眼间,红云、步野、柴宇靖的组合就从阵前冲到了阵中,又从阵中冲到了阵尾。
当柴宇靖又砸飞了一名士兵,前方已是豁然开朗,再无人阻拦!
红云如箭般冲向了紧闭的城门,而步野也终于放下了满腿是血已经晕了过去的的柴宇靖,使之趴在他的背上。
城门洞下一个人也没有,离那高大的城门还有四五米远时,红云终于放慢了度,最后停在了城门前两米处。
步野翻身下马,一手拖着柴宇靖走向城门,他又向涌过来的官军冷冷地看了一眼,这才拔剑劈向城门那巨大的木门栓。
以月兹宝剑之利,也用了三剑才将门栓劈断,收剑入鞘后,步野单手反扣住了门上的一个大铁环,微微矮身,吸气力!
原本至少四个人才能拉开的城门,就在“轰隆隆”声中向内开启,并越来越大。
当门缝有一米宽时,步野便收了手。先将柴宇靖横扔在马上,然后他自己也跃上了马背,就坐在柴宇靖前方。
红云吐噜了一下嘴,甚至还往后看了一眼那些士兵,这才悠哉悠哉地走出城门。
而此时后面的那些士兵全都忍不住眯起了眼,因为柴宇靖是横放在马背上的,而城门却只有一个一米宽的缝。
“咚!”
果然,柴宇靖那耷拉着的脑袋在城门上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然后才出了城门。
“驾!!”
红云一声欢嘶,终于奋起四蹄奔跑起来!
这一刻,虎回山林,龙归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