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猛大喜,当即跪拜,被薛华扶起,二人来至军需营,薛华做在文案桌前,挥笔写就一封书信。其内容如下:
恩师陆景尊鉴:
徒儿薛华,多年不见,不知尊师安否。公务繁忙常未敬拜,望尊师谅解。在其下听席之间,常闻尊师教我遇得英雄必为推介之。现弟子寻得一人,虽年少而胸怀天下之才,必不隐晦。其姓肖名猛字辰忠,乃青云卫指挥使之子,少年有为,文武双举。仁学教之亦觉困惑,想学得那治世真理。若能入我治学,必成大器而为国家栋梁之才,万民之幸甚。望尊师考察提携,若确为人才则敬请不吝赐教。久未闻得尊师消息,唯愿尊师并侄女一切安康。
弟子薛华敬上
随后,取了信封装好,交与肖猛。肖猛心中大喜,对薛华行了大礼。
薛华道:“公子不必多理,我‘治家’学派,一切以实际为重,尊重他人。公子当与你父母商量此事,若说陆景武备,天下闻名,你父亲大人想必也知其功夫、战法韬略有高妙之法,必会让你前去求学。营中之事,先可放下,安心去寻师求学。这南吴西剑山地域广阔,万水千山之中你若能寻得着,便是缘分了。你那外公,久治‘仁学’,若听得你去找一‘治学’之人为师,必不答应,此事还得小心从事。”
肖猛记在心上,拜谢而回。路上心想:学些功夫,止救得自己一人。学习战法韬略,也止救得千万兵士,若是学得万世之真理,便能匡扶社稷,拯救万民。于是决心已定,便是走便这南吴之地,亦要寻得陆不平。正巧,前面来了一人,是家仆桂平。肖猛便走向前去。
肖猛道:“我爹爹现在何处?”
桂平道:“公子,老爷现在校军场练兵。夫人已做好午饭,正教我去找寻你们回家吃饭哩。”
肖猛道:“你先回罢,我去校军场找爹爹回去。”
桂平作个揖,转身先回,肖猛便向校军场走去。
来到校军场,见爹爹在指挥台之上,旁边站着陈达,张利成二人。肖猛管这二人叫做叔父。见他们忙于公务,也不好讨扰。便也上也指挥台,后边悄悄看着,两边边兵岗哨,见是指挥使之公子,也不加阻拦。肖猛向校场上看去,但见人马雄壮,骑兵营、步兵营、弓弩火器营,尽在此地,出操已罢,只剩演练。
先是那铁骑演练,陈德蓝旗一摆。一千铁骑做冲锋之阵,这铁骑乃是重甲骑兵,头戴水磨锁子护颈镔铁盔,身披深蓝色开襟棉罩甲,手持长柄眉尖刀,腰挂弓箭,胯下北寒草原马。冲锋用三角阵向前,两侧骑兵,皆先用弓箭射击,实为扰乱乱方阵型之法,中间骑兵冲击之用,后面少部骑兵手持钢刀,为重阵冲击之后砍杀遗漏之敌。骑兵速度飞快,犹如洪雪崩。一阵过去,身后黄尘滚滚。演武过后,骑兵直接从东边回营去了。肖龙看了,点头称是。
步兵便接着演练,这青云卫共有五千骑兵,一万步军,五千火器营。中原少马,故以步军为主,这阵里便是二千步军,头戴各色折上巾,上身披褐黄短棉罩甲,下身青布裤,行缠绑腿,平底黑布鞋。前方是土黄巾盾手,手持长方大盾,徐徐向东而行,看那盾牌,硬木所制,前面包着铁皮,可防强弓硬弩,盾兵配一短刀。盾兵后方便是红巾长枪手,持枪森森,枪尖指向天空。台上陈德红旗一摆,长枪手将那长枪向前一压,逐一斜放。顿时形成一堵枪墙,只为防止敌兵骑兵冲锋,远处看却似豪猪立刺,枪尖锋利,戳上便死,也让人胆寒。
陈德又一挥旗,长枪复原,继续前行。后方上场便是蓝巾刀手,列宽松队形而来,手持燕羽钢刀。走至校场中央,整齐站好,校场边又一小校,指挥练刀。但见众刀兵左手反握刀柄,做起式,随着小校一声喝喊,见那众军汉,左手向前一运,右手抓刀柄,刀尖向前再两手一握,来个“持刀对敌”,又一喝喊,众军左步向前顺势刀刃反向右上一划,做个“左防敌式”,右步跟进,刃反左上,做“右防敌式”。再听得小校一喊,左步又向前一步,双手一轮,砍将下来,做了个“前劈敌式”,又一喊,做“刺”、“撩”、“划”三个小招,再转身轮一刀,做个“回首刀”,最后又令持刀对敌式。随后,又演练几遍。有听客道:“此乃何种刀法?如此简洁。”这便是肖龙所创军式刀法“肖家刀”,五大式,分别为:“持刀对敌”、“左防敌式”、“右防敌式”、“前劈敌式”、“回首刀”。三小招“刺”、“撩”、“划”,这大式中前四式,乃是列阵御敌杀敌之式,最后“回首刀”一式,是战阵已乱,随机肉博所用,列阵之时,后面自家兵士,用不得此招。肖龙编此刀法,集各实用刀法精华,战场用之,简洁有力。刀兵演练完毕,都从东边回营。肖龙看这边兵练得精熟,和众将夸赞一番。
最后便是那弓矢火器营出马。与步军装束一致,但头戴黑巾。此类军种,远程攻击,不似骑步后一刀一枪近战。早有勤务小校将靶车推在东边,共数十车,车上绑稻草人,也是顶盔挂甲,酷似真人。陈德一摇土黄旗,先是弓手射箭,一时间骤雨飞蟥,嗖嗖声不断。每个弓手射上三箭,便向后走去歇息,如此所有弓手全部射完。再看那假人,遍体插箭,如同刺猬一般。弓手撒走,勤务小校亦将靶车推走并地上之箭捡起。
火器营已登场。其实这火器营,自太祖皇帝梁武便已开始组建,所用大部分乃是火门铳,铳上有小孔,插上火药捻,再压好底*火,发射铅丸。明火发射,每每战斗,现点火把。若遇得敌军提前进攻,准备不及,若进攻推后,火把燃尽,铳亦无用,只做得榔头。所以那时火器只在阵前施放几番,声响巨大而惊敌心、挫敌锐气,实战仍用明刀明枪搏斗。到仁宗时,能工巧匠已制得三眼铳,四眼铳,一铳三管或四管,也有入火孔,长木柄连接铳头。制造火帽,用牛皮小纸包好,内压易爆火药,战前提前压好底*火,每铳有装数个铅丸,有装铁沙细铁块,不同场合分而用之。使用之时,左手持铳头后方木柄,木柄后端卡在左肩窝之中,铳口冲敌。右手用木棍,石块,或是那刀鞘敲击火帽,即可发射。尤其那四眼铳,可发射四次,威力极强,发射之后,如无空填装,铳亦可做长柄钝器使用。
至肖龙升至青云卫指挥使后几年,从西洋费洲又传来一种火器——“快铳”,制作思路极为精妙,精钢制管,嵌入木柄,后端有手托,下方一绷簧,前置一枪机,按下绷簧,枪机那端铁环所连点燃之火绳正好塞进入火孔,松开绷簧而火绳出。火绳乃用粗棉绳,老醋浸泡,泡实晾干后,其绳变硬,点燃之后,燃烧缓慢犹如香火,每有战时,可提前点燃,战争结束有时亦用不完。其最精妙之处在于,这统无入火孔,只在此处开一槽,其大可再装一小铳,小铳则有入火孔,早已压好底*火,填上弹丸。一大铳可配备数十发小铳。故此铳也叫做“子母铳”。大战之前,铳手提前做好子铳,装于一长袋子之内,袋分小格,分格装入子铳。束在身上。上阵之时,点燃火绳,取那子铳便可轻松发射,发射后这子铳亦装回袋子可重装使用。此铳发射极快,铁骑亦为之胆寒也。因此铳造价高昂,保养修配亦是不易,若是火器营全数装备,实不可为之。所有只装备一百余架,组成“快铳队”,肖龙对“快铳队”爱护有加,不到万不得已不敢轻动。
正由此因,这火器营中大部装备三眼铳、四眼统之类火器。有铳手三千人,每人一铳,又配短刀近战。“龙门炮”手二百人,每十人操控一炮。“对天炮”手三百人,每五人一“对天炮”。这“对天炮”,乃新创造之炮种,炮管短小,一人便可背起,炮口有支架,支架下方可置垫木数块,从而调整炮身角度。此炮小巧,可在山地做战使用,威力不如龙门炮,但众炮齐发,亦不可小视。此炮精妙之处在于,炮口冲天,可隔山打击,若前方之敌在一小山岗之后,或城墙后方,前方不见敌,但知其位,便可抛射,越过障碍将其击中,若加小号“开花弹”效果更甚。其余一百人,做预备队。
现于校场之上的乃是铳手,此次上阵六百人,勤务小校又搬来环靶,供铳手瞄准使用。这六百人,站做三排,头一排放开始放铳,但闻霹雳惊雷之声不绝于耳。头排放完,第二排再放,再第三排齐射。这第一排却站到第三排开始装铳,等那方才第三铳手施放完毕,这第一排刚好完成,便又可以射击。这便是齐射之陈法,在敌骑兵冲锋之时,不间断放铳。青云卫这铳兵,训练精熟,所以可以三排法,若是不熟练,可以调成四排、五排即可。
铳手过后,便是炮手,这“龙门炮”上阵。有听客道,这便是童善豹与狼狄大战之时所用之炮否,前文书说此炮三百斤,如何又搬到城下?这却是那肖龙为炮专门做了车仗。这车四轮,百年硬木为架,铁板包之,故不惧炮震之威也。六个士兵便可推走,从城上马道推下也不算费力,但机动加强。此火炮现在不仅可以守城,亦可野战、攻城灭寨,远近惧之。
有诗《神火威》曰:
隆隆巨炮震山巅,钢车铁轮轧敌盘。
中原自有神威在,神鬼难逃一溜烟。
但见这“龙门炮”装弹击发,那声响震天动地,虽是肖猛常常见得,也惊的一抖。远处靶心中炮,冒起烟尘,随后又是一声巨响,开花弹炸裂,火光四起,顷刻腾起一片白雾。随后其他炮手又发射数发炮弹。原来这炮弹昂贵,即是训练,也不能过多使用,熟练即可,还得留给战时。
各营训练皆已完成,陆续回营。肖龙与众将又点评一番优劣,便同大伙告别回家。一转身,却看见肖猛站在角落。
肖龙道:“你这犬子,来此做甚?”
肖猛道:“父亲大人,母亲已做好午饭,便命孩儿前来通告。”
众将见肖猛到来,客套几句,都夸奖这公子又壮实了、个子高了之说辞,便与肖龙拜别回家。
“你道好不晓事,从来是那桂平叫我,今日又说让你来得,找我有什么事商议,快说便是。”
“爹爹,却有一事。孩儿现已二十,碌碌无为,想寻个师傅学些本领。”
“这你倒说过多次了,我也一直留心此事。只是此地乃是关塞,也没得那学识气氛。我已托讨逆候童国老在京城为你留意,若有消息,便会告知你。”
“这京城我看到是官僚气氛浓厚,我现以寻得一人,想拜他为师。”
肖龙笑道:“我儿,你这眼高手低之人,也能找得到师傅?快快说来与我听听,看看是哪位神仙。”
肖猛道:“爹爹莫要取笑,我所说这人,你也应该晓得。”
肖龙困惑道:“他便是谁?”
“他是那淳风年间首辅陆衍之后人,陆景陆不平。那军需营薛华向我力保此人,我看那薛华才学也有独道之处,其师定是高人。”
肖龙听说此人,到也吃了一惊,不由得想起当年之事。
当年科举会试之时,肖龙便见过此人。正好和他同年考科。这考试,事关下半生前途,众举子自是不敢慢待,在入试之前,有人战战惊惊,有人如临大敌,有人唉声叹气,有人自知无法考取便满腹牢骚。只有一人,胸有成竹却满不在乎,别人翻着圣贤书,他却在蹲在角落观察虫豸。肖龙看在眼里,心中好奇,便走过去。
肖龙道:“这位仁兄,大考当前,你不背书研习,蹲在这里作甚?”
那人抬起头,看罢肖龙一眼,道:“今日有雨。”
肖龙好生奇怪,便道:“你怎么得知?”
“你看这蚁群,搬往高处,乃是怕水淹其巢穴。我常思得,这小小虫豸如何感知有雨?或是大雨将来,空气略略潮湿被其察觉?”
肖龙道:“我说你这举子,好生无聊,观察虫豸,知晓天气,乃是田野农夫所为,你在这礼部贡院不去读那圣贤书却做这种粗鄙之事,有伤大雅。”
那人倒不服气,站起身道:“你这后生,看不得粗鄙之事,我倒要问你,你这口中粮食、鱼肉是否农夫所为?你这身上布匹、绸缎是否农夫所为?我等所享天下一切事物,均是那劳力所得,若无他们,你还得茹毛饮血,不知教化。”
肖龙看其口气强硬,但却也无不在理,知其大才,赶忙转开话题:“听仁兄一席话,却是惭愧,我是塞北康州举人肖龙,肖广志。敢问仁兄尊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霸京人士,陆景,陆不平。”
肖龙感到其心志高远,所说之话不似平常,定不是等闲之辈,想与之详谈一番。无奈开考时刻已到,故匆匆作揖告辞。方才考得,便大雨磅礴,肖龙叹其观察细腻。后开榜,自已却是中榜,第四十二名,心中大喜。再细看那榜上,陆景竟高中探花,肖龙心下暗暗称奇。后琐事耽搁,竟再无遇见陆景,平生也就这两三句话之缘。听得自己孩儿要去投他为师,深感这世间机缘巧合、造化弄人。
肖猛见父亲思量事情,便道:“爹爹在想甚么?”
肖龙被肖猛一问,回过神来,道:“为父还真知道此人,乃是怪才,后听说在南吴张水县任一小小县令,却广受爱戴,定有不俗之法。你若从他为师,定能学得真才实学。”
肖猛大喜,道:“多谢父亲首肯,我想今是便动身去南吴西剑山寻得他去,如何?”
肖龙道:“你这小子,又说胡话。今日说得便一定今日去得?你这猴急性格若不得改,今后必吃大亏。亏得我平日多番教导,要不然坏了多少大事!”
肖猛听父亲如此一说,不敢再言,吐吐舌头便消停了。
肖龙道:“这拜师乃是大事,见那高雅之人,总得有个见面之礼。想这陆景对这金银必定不待见。咱们先回家吃饭,桌上再聊。”
肖猛心中暗喜,便跟随父亲回到指挥使府。回到府饭厅,肖龙见夫人肖陈氏早已准备好饭菜,嬷嬷张杏,近仆桂平旁边伺候着。这嬷嬷便是原来夫人年轻时出嫁所带丫鬟杏儿,后嫁给马夫赵忠良,一直未离开肖府,年长之后便做了乳母,对夫人也是一片忠心。肖家对这二人亦是当自己家人对待。
夫人道:“老爷,快坐下吃饭罢,你公务繁忙,饭时早过,我便又热了一遍。”然后又招呼儿子吃饭。
父子二人吃饭间,便对夫人说起这拜师之事。肖龙说道这见面之理,却没了注意,不知送何物才好。
夫人思量半天,道:“若要送个风雅之物,咱们家中便是有的,只是不知老爷是否舍得?”
肖龙心中狐疑,道:“夫人所说何物?”
夫人道:“肖家家传一把宝剑,名曰“青锋”,你看把它做了见面之理,如何?”
“这个……”肖龙心中原是有些舍不得,想了良久,思量这陆景与肖家必是有前缘,这宝剑虽好却也是身外之物,若儿子能学得本领,继承自己平生之志,却也是大好事一件,便道:“好罢,送这剑也好。儿子学成大器,乃是头等大事。”
肖猛大喜,当即拜谢爹爹。
夫人亦是含笑点头。
肖龙又对肖猛道:“近日公务繁忙,明日要出塞巡哨,那便是你与那众佰总的活计,这几是就不要寻思那拜师之事了,带好边兵,与这些轻骑斥候们一同认真巡哨。一个月后,你任务完结。我便给你批文,免了这佰总之职,去南方寻师。这‘青锋’宝剑,乃是传家之宝,你这个月出得公务,不可使用,待临行之时,再让你母亲给你拿出方可。”
肖猛听了好生无奈,但心思父亲为了自己拜师,家传宝剑也能舍得,这一个月还怕他做甚,便也欣然答应。
这肖猛确是拜得师否?请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