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王妃,乾子回来了,乾子回来,你快来看看他啊?你不是一直等着乾子回来看你吗?他今天终于回来了,你快点出来啊?”
空荡荡的园子里,整个破烂不堪的大殿外,回荡着阿妙音的呼喊声,哭泣声,我开始也泪流满面。
眼前这座废弃了的宫殿,瓦砾砖头随处看见,孤零零几个曾经支撑大殿的柱子矗立在废墟中,大殿屹立在整个美丽花园的最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在这一刻,我看着子言的脚步有点发飘起来,他的身体不停颤抖,我上前一步,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想要温暖他无助的心。
他的脚步声,是那么的轻,那么的柔,那么的无力,却声声响彻整个大殿,仿佛在告诉他的母亲,他回来了,回来看她了。
阿妙音哽咽着跪倒在不远处,我们都随着跪下,她泣不成声嘴里不停的喊着王妃,王妃。你出来啊!你不是想念乾子了吗?他真的回来了看你了,你出来啊!王妃,整个大殿回荡着凄凉的呼喊声。
子言一个人走近大殿废墟的中央跪倒在地,也许他那无声的泪水,似乎是对母亲的诉说着他的思念。
多少次他的梦里出现过那个慈爱的身影,却被一阵风吹的无影无踪,多少次他的心里无声的呐喊,要回去看看母亲,都被时间的缝隙淹没在记忆里。
今天他终于站在母亲的面前,但是却早已不见了母亲的身影。他微弯颤抖的脊背让我心痛,此刻无法用言语描述我读懂他的痛。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子言的泪水,听见他的哭声。
他跪在地上很久,很久,不知道细语和他母亲说了些什么,只是这一刻感觉到十分凄凉。人死如同灯灭,带给亲人的是无尽的悲伤。
残破的大殿内部已经昏黑如锅底,可想当年是多大的火才会烧成这样。我瞥到子言的手在地上抓起一把灰尘放进一个金属瓶子里,他站起身,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关切的问道:“子言,你没事吧?”
他苦笑点点头,我心疼的望着他手里的那个金瓶子,那是一种思念,是一种刻骨的想念。
远处的几个人迎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很健壮的男人,小胡子,方下巴,浓眉大眼,大概年龄五十岁的样子。
“想不到阿九叔这么快就找到乾子了?”
他上下打量着我们这几个人,最后定睛在子言的身上,明黄的衣服颜色证明他就是那个郑顺。
“你来做什么?”
九叔上前一步就要拦住他,却被身后的侍卫给扯开了,他大步走向子言的身前。
“你是乾子?”
子言上前一步拱手道:“想不到,陛下亲自来了,看来我们这次是不那么容易走了?”
九叔挣扎着道:“郑顺,你想做什么?我们南诏国已经被你抢去,你难道还要赶尽杀绝不可?”
“蒙九力,我不过想跟我的儿子叙叙旧,难道你也要阻止吗?”
他的儿子?我们大家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称之为陛下的人竟然是子言的父亲,难道不是以前的老皇上吗?怎么又突然跑出来一个自称他父亲的人。
“你的儿子?你凭什么认为乾子就是你的儿子?”
现在轮到我奇怪了,这都是什么关系啊?这个人和子言的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到底当年经历了些什么?
“哈哈!哈哈!乾子当然是我的儿子,当年我和王妃的一段情,不是你们一直在追究吗?还害死了我的七莘,这段仇我永世不会忘的,现在拿走你们的国家算是轻的。”
郑顺振振有词说着自己的理由,九叔显然不知道他说的那句是真的,那句是假的?
“不会的,乾子怎么是你的儿子?他是王的孩子。”
阿九叔有些疑惑的望向子言,端详着脸部每一个细节那简直就是王的翻版,怎么会是这个人的儿子?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胡说。”
“我胡说?我是有证据的,来人,传连喜。”
子言的目光带着一种嘲弄,不屑,他到要看看如何证据,不一会,一个满脸烧伤疤痕的男人,被带了过来。
“参见陛下,不知道唤下官来何事?”
“连喜,你告诉大家乾儿是谁的儿子?”
阿妙音一听是连喜,竟然是他?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
“陛下,乾子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确实是你儿子啊!”
“连喜,乾子到底是谁的儿子?”
阿妙音急忙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一把想要摸索连喜的人,这一切惊的连喜后退的好几步。
连喜,他做梦也想不到的,阿妙音会来到此处,而且他照顾阿妙音在一起很多年,没有几个人知道啊?她今日为何亲自来了王妃的陵园?
“阿妙音,你——你怎么会在此?”
连喜连话都说的不利落起来,我搀扶着阿妙音走到子言的面前,他的脸上似乎还有笑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愤怒后的嘲笑。
“连喜,你告诉那个人,乾子到底是谁的儿子?”
疤痕在连喜的脸上留下一个狰狞的面具,这个男人此刻头冒冷汗,不停的擦拭着苍白脸上的汗滴。
“连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骗朕这么多年?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郑顺愤怒的眼神盯着连喜,只听噗通一声,连喜跪倒在地,求饶声不停。
“陛下,请你饶了我吧!我不是有意欺骗你,我只是不想你在伤害阿妙音,才说的谎,都是我的错啊!”
大家一听更加迷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妙音,眼神里是空洞的苍白,此刻的她不得不再次揭开了曾经痛苦的伤疤。
“那是我脑海深处典藏的遥远记忆,仿佛就像发生在昨日一样,清晰深刻,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还记着王妃绝望的眼神,还有那东寨的血水染红了山寨的每一个角落。”
阿妙音哆嗦的望着面前的一切,虽然她没了目光,但心里的情景还是开始回放了。
“那个时候郑顺确实爱慕着王妃,但是王妃心里只有王,大婚以后,郑顺常常跟着王东征西战,但是王只要一回宫,必定身边跟着郑顺先来看王妃。后来的一次,郑顺大人喝多了酒,偷偷的来找王妃,被王妃呵斥,他其实早就想得到王妃了。”
阿妙音说道此处,眼泪早已流干流尽了,那些都是曾经的恨和无奈,难以启齿的屈辱。
“你当时恐怕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我吧?想不到你竟然背着王,欺负王妃,即使你们青梅竹马又如何?王妃爱的从来都是王。”
郑顺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好难看。
她继续说道:“没过多久,王妃怀孕的消息传遍整个南诏,我记得当时,王高兴的日日夜夜都陪着王妃身边,连喜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远在外的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以为王妃怀的是你的孩子。”
“乾子出生的那日,王妃难产,你偷偷让连喜送来很多珍贵的药材,你一直认为,那是你的儿子,你现在不能相认,但是总有一天他总会知道你的。”
“哈哈!原来小小的一个宫女竟然知道这么多的秘史。”
郑顺的心思被人揭穿,大白天下,礼义廉耻对他来说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他才是制定规矩的人。
“就这样,你每次回南诏,陪着王来的总是你,实则你是来看你的儿子。呵呵!呵呵!只是你从来就不知道,那个儿子根本就不是你的,你不觉得你就是一个可笑的笑话吗?”
“你,你这个瞎婆子,原来你一直都知道真相。”
郑顺恶狠狠的说道,说着就命令下面的随从将阿妙音要绑了。
“陛下,何必执念于此,你现在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不管当年你和我母亲如何,如今他最不想看到的是,你忘记了你们曾经的承诺,现在我母亲已逝,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按说这郑顺现在被人说的如此荒唐,气氛,竟然没有真的要杀了阿妙音了,我确实有点想不通。
当年的很多事,不是亲历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了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不杀阿妙音那是因为她和子言的关系,至于为什么和子言有关系,那就是后话了。
阿妙音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就这样乾子一直长到五岁,直到有一日,大巫师跟着大王妃突然出现在王妃的寝宫,说是要搜查证据,我当时跟着乾子在后花园玩,突如其来的大队官兵,吓得我抱着乾子只好去找王妃。谁知刚走到大殿后门,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我远远瞧着当时整个房间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一片狼藉。”
“我抱着乾子站在大殿后门角落里正好看见王和大王妃还有几个大臣都在外面,王妃趴在地上。”
“我当时怕极了,听着王质问王妃为什么要害他,还用巫术害他,不知道大王妃哪里找的证据说乾子竟然不是王的亲身骨肉。这些都是砍头的罪名啊!王妃想要辩解什么,刚从地上想要站起来,就被王踹到在地,她趴在地上望了一眼我这里,眼神凄迷冷寂,分明是担心乾子。”
“我当时慌张的抱着乾子,从后门匆忙的跑出大殿,还好没有多远正好碰到连喜的哥哥连顺,我来不及细说什么只是让他一定把乾子交到李师父手里快点离开这里,就匆匆又折了回来想要救王妃。”
“等我到了大殿寝宫,里面得大火已经蔓延了整个房间,王妃蜷缩在地上,奄奄一息,她脖子处的血染红了整个前身,还流了一地。她来不及说些什么,只是用尽最后一口气把随身一个荷包放在我的手里,就,就断气了,王妃临死都是睁着眼睛的,我永远忘不了她当时的眼神是多么的绝望。”
我听着这些当年的旧事,看着阿妙音含蓄的哽咽声还有那一滴伤心的眼泪,子言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一丝的表情,他太镇静了,镇静的有点可怕。
“我本想把王妃拖出去,不能就这样葬身火海,当时火太大了,我根本没有拖了多远,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问道:“那后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还变成了这样?”
连喜抬起头缓缓说道:“我去的时候,大火已经把整个大殿都烧的差不多了,大殿的后门处阿妙音躺在门外那,我的哥哥躺在门内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了,根本救不了了。我冲进去把哥哥拉了出来,我的这幅模样也是当时留下的。”此刻连喜泪如雨下。
阿妙音硬硬生生的跪倒在地,我还没有来得及扶住她,她凄凄的失声痛苦起来。
“是你救了我?我以为是……?”
她大概以为救她的只是连顺,想不到还是眼前这个人救了自己。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这幅模样再也不可能嫁给他了,只能躲起来,谁知道,他早就先一步走了,竟然还是为了自己。
阿妙音的哭声响彻在整个大殿内外,如果那个人能听得见,是不是真的可以放心的走了,这无尽的悲哀让所有的人都无法想象此刻她多么的悲伤。
“你以为连大人为什么救你,那是我派连大人去的。”
阿妙音插话道,“你,是你派连大人去的?”
“不错,我也得到消息说王,亲自带着大王妃去七莘哪,就知道绝对不是好事,谁知道还时晚了。”
郑顺的内心煎熬了这么多年,他心里也是对于当年没能救下七莘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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