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亲自将一个金瓶子放入地宫的那个斗柜上供奉,我知道那里面是他母亲的骨灰。
他拉着我跪在斗柜牌位面前,用刀消掉一撸头发放在金瓶子边上,对着牌位三叩首。
“母亲,今日乾子,将你供奉在此,与诸神同在,与天同在,并告慰苍天,希望母亲永远守护这片你爱的土地,和你的族人。祈求母亲在天之灵护佑天下苍生永世安详,乾子更谢谢母亲把朵儿带到我身边,让我的生命不再艰辛。”
高僧的咒语回荡在地宫的周围,仿佛这是一种祷告,我回神过来,朝着那金瓶子也三叩首,我知道王妃是能看的见的。
“王妃,请你放心,我一定陪着他,守护他,帮助他,你的心愿我知道。我一定替你好好的照顾他的,直到生命的尽头。”
子言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微微的笑容已经拂去了他的忧伤,牵起我的手,紧紧握紧,这算是一种承诺,也是一种爱恋,从此无论风雨无阻,我们相互依偎。
郑顺就站在我们的后面,我起身的时候回望了他一眼,他半生的情感都给了一个不属于他自己的女人,可是那个人却以那样的方式走了。
这么多年,他的心里也许放不下年少的一段情,曾经何其的高兴,他看到他对子言的态度时,我就知道这个郑顺并不是那样的无情之人,很多事也许就是一个错过而已,时光荏苒,那个人永远的留在了他心里,不曾抹去。
“陛下,明天我们就要启程回去了,这里的工程还望陛下多监督,我母亲她十分眷恋这片土地,所以她更想守护着这里的山山水水,每一处……。”
还不等子言说完,忽然一阵大风把斗柜的东西都噼里啪啦的吹到了,这阵风还夹杂着土块吹得人睁不开眼,也就那么一分钟而已,奇怪的是来的快也去的快。
“子言,会不会是王妃?”
“母亲,母亲。”
子言悲哀的呼喊着,这呼喊声,声声震耳欲聋,这呼喊声,声声敲打着心扉。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仿佛那阵风根本不曾来过,唯独那个斗柜上东倒西歪的东西证明这真是只是一阵风而已。
那是母亲对儿子的留恋吗?那是母亲对儿子的送别?那更像是母亲想念儿子的脚步!
这三个月的见闻,突然让我觉得,穿越时空,亲临一段尘封的历史,斑驳的光影间,我不是一个旁观者,我是在历史长河里存在过的。
晚上,阿九叔在府里给我们摆了送别的酒,这酒的滋味每一个人都喝出不同的味道。
我看着阿九叔,颤抖的手,他犹豫了好几次才开口道:“乾子,这一别,不知道何年才能相见,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父王?”
“阿九叔,我这次要把阿妙音带走。”
“噢!好,好,阿妙音的眼睛应该好好治治,也许还有能看见的那天。你……,你父王他……,葬在……。”
“陛下驾到。”
门外有人喊道,随后郑顺走了进来,我和三公主站起身迎接,只见阿九叔快步起身跪倒在郑顺脚下。
“臣恭迎陛下,不知道陛下驾到,有失……。”
“起来吧!今天没有别的人,是你们的家宴,我不过是来看看乾子。”
“是。”
“乾子,真的要走吗?我听说大唐气数已尽,你何必还要回去呢?这里是你家,不如你留下,将来这皇位还是你的。”
“陛下,你说笑了,这里的确是我的家,但是大唐也是我的家,何况这二十年来我都生活在大唐,哪里的一草一木都让我不能割舍失去。我相信陛下是一个明君,阿九叔,他虽然是旧臣,但是他忠心耿耿,万望陛下选贤明之臣,辅佐陛下,保我南诏万年基业永世长存。”
郑顺的话不知道是有意试探?还是别有一番意思?但是子言的这番话可谓堵上他的种种猜测,看来自古那一朝君王都有很重的猜忌之心。
吃过晚饭,小瑶和佟青都回房收拾东西了,我自己没事在院里的溜达溜达消消食,这是在这里最后一晚了,算算来到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一抬头看见阿妙音房间还亮着灯,想着以后这生活在一起,总要适应的,还未接近房间便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我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谈话。
“乾子,你真的要带着我走吗?”
“阿妙音,你一人无依无靠,眼睛失明,如何生活下去?还是跟着我吧!你的眼睛也需要医治的?”
“是啊!阿妙音,子言哥哥的医术很好的,他一定会医好你的眼睛,何况你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
“呵呵!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在见到乾子,已实属不易,那好吧!我听乾子的,只是给乾子添麻烦了。”
阿妙音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从未感觉过的温暖和感动。
“乾子,这丫头倒是真会说话,心眼又好,对我也好,你是有福气之人!”
这房门里面到像是一家人啊!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我扭身按着原路返回了。
相聚的时刻总是短暂,终有分离的时候,当马车缓缓前行的那刻,我趴在窗边远远看见了阿九叔的眼里的热泪,他有多的不舍,只有那眼泪知道,他无法说服子言让他去原谅王,他的父亲。
马车出了城没有多久,子言骑着马带着田七,还是去看了那边的王陵,我知道不管曾经有多少的恨,不管能不能原谅,那个人终究是给了他生命的父亲,这种血缘是割不断的,每一个人都会犯错,但是人已经不再了,纠结对错还有什么意义。
佟青在身后问我:“小姐,你说国师是不是太可怜了?”
“人生的变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子言有这样的身世,那是上天在考验他的意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我突然把这一段磨练人意志的句子背的竟然这么溜,而且用在子言的身上真是恰到好处。
我们说话的功夫,子言的马已经赶了上来,我想,就算阿九叔不说,子言也会去拜祭他的父亲,因为那是王妃所乐意看到的吧?
两辆马车并行的同时,我从窗口看到子言释然的情怀,他一个人坐在里面,闭着眼睛,眉角的微弯扫平了脸上的忧愁。
清风悠悠吹起的窗帘飘然洒脱,让这个一个结局呈现的是一种美好态势,有些执着不必太介怀,无法把握的事情太多,人生本来就是充满变数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坚强的活着,努力的活着。
我突然又想起三叔临终的那句话,不要报仇,要活着,坚强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仇恨这东西,就像是蚀骨的罂粟,你越想报仇,越就会上瘾,谁的心里能没有仇恨,可是这仇恨在心里就像是疯长的草,它遮盖了你的一切良知和理智,最终害了的还是自己。
子言突然冲着我微笑,这笑沐浴着和煦的春风,让你觉得平静,安详,原来最大的安慰就是笑,看到最爱的人的那种笑,你就会满足,你就会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你所有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那种笑容。
从昆弥川出来十几日了,沿途大多城镇还是南诏国的统治范围,大概是那皇帝郑顺打了招呼了,这十几日每每都有客栈和官府的迎接和安顿,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日刚出了一个小城镇没有多远,就见官道不远处围着一群人,挡住了前行的道路。
我跳下马车眺望那群人,什么热闹值得这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水泄不通?
子言也从车里跳下来,文秀焦急的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也走了过来神色紧张的看着前面。
“主上,前面是一个伤者,看样子像一个姑娘。”
“那些人为什么围观?”
“没有人敢救那两个人。”
怎么会没有人救呢?难道眼看着人家死亡也不出手?我先跑了过去,挤进人群里,站在那位老者的身旁,他穿着传统的少数民族的服装,后背上插着一只短刀,俯卧在地上,已经不动了。
这个时候人群里有人咋呼起来,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语言,我将手凑到老者的鼻子下,好像已经没有了呼吸。
身后猛的一只手将我拽起来,拉向一侧,只见田七低身查看了一下那背后的伤口,伤处一片已经乌黑,我倒是没有发现。
子言皱着眉,一只手牵着我,将我拦在他身侧,怒瞪了我一眼,我就知道他在担心我了。
“主上,他已经死了。”
子言点点头。
田七越过那死者蹲在侧面几步之处的女子面前,此刻人群里再次炸开了锅,纷纷指点着田七的背后。
他慢慢的将那位女子翻过来,也是一身少数民族的打扮,苍白的脸上,道道血迹,一看就像是鞭子抽的,脖颈处血肉模糊,看样子伤的不轻。
“主上,她还没死。”
“带到后面马车上去。”
田七抱起那女子快步朝后面的马车走去,人群里呼啦一下,随着我们朝后涌动,嚷嚷的声音更大了,元胡带了几个下人拦住前面的人,人群里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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