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过去,林勺让人给慕容冲赶制的皇子规格的衣服也出来了几件,宫人们已经习惯了慕容冲的无视,照着礼节象征性地请了安,将捧着的衣服收拾进慕容冲屋子里的衣橱里。
因为林勺交代过衣服赶制出来后就将慕容冲以前穿的那些宫衣扔了,宫女们理所当然地收拾出所有宫衣,准备放在托盘里带出去。
“不要动那些衣服。”慕容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些宫女的背后,沉着声道。
宫女们吓了一跳,下意识扔了手中的托盘,衣服洒了一地。她们手忙脚乱地捡起衣服,随后转过身,偷偷瞥了一眼明明好看得紧却掩饰不了恐怖气息的慕容冲,结结巴巴道:“慕容公子,这是大王的……意思。”
慕容冲闻言,看看窗外的天色,问道:“大王现在在哪儿?”
帝王的踪迹一般人本是不能探寻的,但这些天林勺对慕容冲的恩宠有目共睹,那些宫女自然不会瞒着慕容冲。
“大王在御花园和郭先生下棋。”
“嗯。”慕容冲淡淡应了一声,转而盯着托盘里那些衣服,眼色沉了沉,说道:“你们将这些衣服放在这儿,晚膳的时候我和大王说。”
“是,奴婢遵命。”宫女点头称是,将翻出来的衣服又一件一件放了回去。
“慕容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宫女们忙完了,见慕容冲目光还一闪不闪地盯着那些衣服,垂头问道。
慕容冲收回目光,背过身往反方向走,边走边拉开包扎着手的布带,“我要在这里沐浴,你们去给我准备热水。”
宫女们听到他这要求愣了愣,事实上每个宫殿都有专门提供沐浴的浴池,很少有主子会选择在自己的寝殿内沐浴。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是主子的要求,她们作为婢女的也只能听着。
“是,奴婢们这就去准备。”
话说两头,这些天林勺和郭嘉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不仅是林勺会去陪慕容冲,郭嘉也隔三差五地被慕容垂找上。慕容垂是以向郭嘉讨教棋艺的理由找上郭嘉的,但他们凑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只讨论了棋艺就不一定了。至少他林勺不信,就算慕容垂不会和郭嘉说慕容冲的事,郭嘉也不可能一点不和他聊聊军事上的问题。
这一天,林勺好不容易腾出了一点时间,又顺势把慕容垂挤走了,自己坐在了棋盘的另一端,执起一颗白子若无其事地在手上把玩一段时间,随后落在一处。
郭嘉看看林勺落子的方向,挑挑眉,打趣道:“倒没想到主公的棋艺如此了得。”
“那比之慕容垂如何?”林勺嘴角噙笑,问道。
“道明自然不能与主公相提并论。”郭嘉看棋局已无翻转的余地,干脆扔下手中的黑子,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说道。
“奉孝与慕容垂相熟得可真快啊,我还真担心你们这些天是在密谋怎么毁了我的江山。”林勺食指和中指夹住一颗棋子,左右翻转着,开玩笑道。
“主公还会在意这?”郭嘉扯唇一笑,将棋盘上的黑子都收了回来,“不过若是主公真的在意,这般江山,文有王猛王丞相,武有慕容垂将军,恐怕主公你想毁了它都不容易。”
“这可不一定。”林勺后仰,全然倚在椅背上,对郭嘉抬抬下巴,“就像这盘棋,我若让我手中的棋子落在正确的位置,它就可以赢,如我就是不让它们落在恰当的位置,它又怎么可能赢?”
“主公为何不让它赢呢?”郭嘉问。
“输的体验有千万种,赢只有一个——无聊。”林勺将手中的白子投掷进棋盒,偏头问郭嘉:“算无遗策的郭奉孝,你说是不是?”
郭嘉笑而不语,注视着林勺的目光没有反对,却也没有支持。
林勺耸耸肩,站起身,“时候也不早了,该去紫宫报道用膳了。”说着,他又自言自语地嘟嚷了一声:“我觉得我养孩子也快养腻了。”
“主公也是因为那张脸才破例养他的,嘉想,就算主公没耐心了,冲着那张脸,主公也是能坚持下去的。”郭嘉笑笑,将棋盘上的白子也收了起来。
“你说了句大实话,现在要换个丑点的,我管他去死。”林勺丝毫不觉得他看脸的习惯有什么不对,“怎么样,冲着那张脸,奉孝要一起去用膳吗?”
“还是罢了,顶着那股阴沉沉的气息能吃下饭的也只有主公了。”郭嘉利落地摇头拒绝了林勺的“好意邀请”。
林勺也不是第一次邀请郭嘉一起吃饭了,对郭嘉的回应早有所料,不在意地扬扬眼尾,调侃道:“奉孝的道行还需要再修炼修炼啊,不论什么类型的美人都是美人啊!”
“好吧,那我就孤身勇闯美人障了。”林勺背身而行,懒洋洋地对身后的郭嘉挥挥手。
林勺的话十句里最起码有八句是随口胡诌的,但是谁都没想到林勺某句胡诌的话还真实现了。
……
身后跟了一堆宫人的林勺慢悠悠晃到了紫宫,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偏暗的地方已经点上了宫灯,慕容冲所在的宫殿同样亮起了几盏宫灯。
停在紧闭的大殿门外,林勺习惯性地挥退了所有的宫人,独自推门而入。
扑面而来的不是熟悉的清冷,反而是从未有过的氤氲湿热空气,这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香气。林勺怔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吸了吸鼻子嗅嗅。
香气是没有闻过的味道,却格外的清甜好闻。
“把门关上。”慕容冲的声音忽然从内殿传来,温软的调子中带着清淡的倦怠。
林勺眨眨眼,依言将门从里面关了起来,扫了眼空空如也的桌面,向里面走去,边走边问:“你在做什么?怎么没让人布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