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临近江南,回望北疆,瘦马相陪,抹一把心酸泪,苦楚自己尝。
一路打听,也没打听出解穴高手在何处,点穴散功的招数,是极少有人知道。
师傅也太刁钻了,想恢复内力连扇窗户都没有。
秋风萧瑟,卷起一地纷黄,踏上江南大道,城门处人来人往,于四月前一点没变。
掩饰好所有的心绪,迈出了回去的第一步。
沿着脑中熟悉的路线,走了许久,立定,抬头望一眼依旧古朴的崔家大门,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饭香,情不自禁抬起了脚。
正好,吃中饭了。
自不消说,进了门,围来了一群丫鬟小厮,叽叽喳喳闹着。
孙踏乔一一打过招呼,直进了客厅,坐上了饭桌。
早有丫鬟捧来了一碗饭,刚接过,碗面便多了一块红烧肉。
“乔儿多吃些,都瘦了!”崔太夫人缩回筷子,抹了抹通红的眼角。
回想这一路,孙踏乔无言笑笑,将红烧肉塞进了嘴里,囫囵吞了下去。
“乔儿不吃红烧肉,你也真是的!”崔老太爷夹了一块芙蓉虾,面色依旧严肃。
闻言,听惯了数落声的孙踏乔,与忘了抹眼角的崔太夫人面面相觑之后,皆沉默了几秒。
崔老太爷见状咳嗽几声,瞟了眼孙踏乔,道了声吃饱了,便火烧屁股似得离开了客厅。
孙踏乔夹着碗里的芙蓉虾,凑近崔太夫人,神经兮兮道:“姥爷怎么了?”
“老头脸皮薄!”崔太夫人笑眯眯将她搂进怀里,乐道,“咱不管他,吃饭吃饭!”
孙踏乔瞅了芙蓉虾半晌,极其不舍地咬了一节,煞有介事道:“姥爷给的,要仔细尝尝!”
崔太夫人闻言,只搂着孙踏乔笑得直不起腰来。
摸着孙踏乔的脑袋,只觉满心的甜。
摸摸尖瘦的下巴,眼中满是心疼,道:“这些日子,可受苦了?”
“不苦不苦!姥姥,我已经平安回来了!”
“是啊是啊!回来就好!”
廊外忽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喊:“公子公子,南星姐姐来了!”
手一抖,咬了一节的芙蓉虾落在桌面顺势一滚,沿着桌沿以微速的初速度自由落体,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弹落在地,无声蹦达几下,认命般安静躺在地上。
可惜之情油然而生,漆黑的眸满布愧疚,正欲捡起,被崔太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姥姥给你夹的红烧肉,当毒药吃了,老头夹给你的芙蓉虾,怎跟无价之宝似得!”
崔太夫人虽说好脾气,可别扭起来连崔老太爷也是怕的。
孙踏乔只好厚颜一笑,眨眨水弯弯的杏眼,吐了吐舌头坐直了。
“公子!”门外闯进一素衣女子,急急跑至孙踏乔跟前停下,才气喘吁吁笑道,“公子,怎的去了这么久,南星都想你了~”
孙踏乔捏捏南星热乎乎的脸,咧嘴笑道:“吃饭没?没就一起?”
“一听公子回来了,哪还吃得下?!”南星嗔一眼不停吃菜的孙踏乔,犹豫了会儿才道,“钱公子本也说要来呢,又觉得匆忙,怕失礼就先搁下了。”
夹藕的筷子一停,漆黑的眸中情绪变了几变,终放下了碗筷,转头道:“姥姥,一会儿我回惠安堂一趟,晚点,再过来看你?”
“正事要紧,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奔头啊~”崔太夫人摸摸孙踏乔的肩,瞥一眼低眉顺目的南星,抿唇笑道,“要乔儿真是个小子,儿媳也有着落了!”
孙踏乔一愣,顺着崔太夫人的目光望去,瞅见南星羞涩不已,眉头不由一皱,姥姥这是欣赏南星?
“姥姥?”
“呵呵,无事,你有事就先去忙!”
吃过饭,稍稍洗漱了一遍,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辞别姥姥和姥爷,跟着南星一起上了马车。
孙踏乔见南星还不忘热情地挥手,心下诧异更深。
之前从不知南星与姥姥姥爷关系这么好。
莫非?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南星撞见孙踏乔疑点深然的双眸,颇为好笑道:“恰巧治好了老夫人的腿疾而已,公子就莫要发挥多余的想象力了!”
孙踏乔嘴一倔,好似不稀罕她解释似得。
南星偷笑一番,待仔细瞧见乌黑的黑眼圈与瘦了一圈的脸颊,颇有些气闷道:“公子可是日夜赶回了的?都在那儿待了这么久,何事如此急着赶回来?”
京城与江南不到一个月的马程,而她离开了四个月,难怪南星会以为她在孙府待了许久了。
这四个月吗,的确多半是在马上度过的。
而最初……
踏雪之事近在昨日,一片阴霾围在了心间,漂浮不去。
漆黑的眸愈添暗沉。
“想你们了而已。”扯扯嘴角,意外有些僵硬,“对了,那钱留醉还在惠安堂……他的病……没好吗?”
都四个月了,想必那人离开家也不止这些日子了。
南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矫捷,故作淡然道:“这个……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南星面部毫无笑意的微笑不变,与平淡结合,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令人分不清真实的情绪,孙踏乔不由感叹:南星越来越老成了……
不等她感叹得彻底,南星扑朔朔水润的大眼睛,神秘道:“公子,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孙踏乔一把推开南星满布八卦的脸,淡定道:“少卖关子,快说!”
“好吧,”南星瘪瘪嘴,一脸不情愿坐回原位,“柳公子上京赶秋围去了,柳太夫人送了厚礼道谢,而柳公子走之前留下一幅画,却被钱公子抢去保管了。”
“哦?”
柳务才进京赶考了……
唇角不由一勾。
他那人,还真去了……
见孙踏乔笑了,水润的大眼睛不禁又亮了几分。
“至于好消息!那个暖香楼红牌姑娘不见了!据说被赎了身,被什么商人买走了!”
“何时的事?!可知被何人赎了?!”
“柳公子走后不久……”小心翼翼瞥一眼阴沉着脸的芙蓉面,弱弱道,“至于何人,那就不知了,是突然一天早上,面也没见着,就被人赎走了。”
那样一个花季少女,爽朗豪迈,如此便于某处凋逝了……
一口气闷在胸间,良久舒不出来,掀了窗帘,抬头望天,不复澄蓝。
四个月,足够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