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儿人多了都不消停。
这次跟康师傅出来的从扈人员多达五千余名,但黄幔就围了方圆二里地。别说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就连那些个战马车驾的草料都是个大问题!
胤祥看着案前厚厚一沓子文书,紧皱眉头,揉着额角。这是京中大臣和地方官员每日上报的请安折子,虽然京城有三阿哥兼国,但三哥天生没担当,大事小情还是一路快马加鞭送到皇帐。可是所报内容偏生大多都是些废话,为这康熙已经发过几次脾气,本来这些都是胤禩打理,可是他这一病,这些个人,这些个事儿,这些个折子全都落到了胤祥身上。
想到这儿,胤祥叹了口气,心说八哥啊八哥,您可得快些好起来啊,要不不等走到包可图,兄弟我就先得累死了!
正想着,胤祯打帘子走了进来。康熙着他协理从扈事务,胤祯年轻心急,建功心切,从皇帐出来便直接奔来,这位少年皇子还不懂得避事躲祸,总觉得只要自己努力表现,就一定能得到皇阿玛的赏识与器重。
“十三哥!”胤祯一边往里走,一边高声喊道。
胤祥抬起头,有些疑惑:“老十四,你怎么来了?”
胤祯心中有些不悦,觉得胤祥小看了他,便回道:“怎么,只需你成天日理万机的,我就不能协理诸事?”
胤祥听出胤祯话中有话,略一思量便知道定然是有了皇阿玛的御旨,于是笑道:“兄弟来的真好!我这脑子不济事,这么多繁杂诸事,实在吃力,来来,你且过来看看。”、
胤祯当仁不让,大步走到案几前,随手拿起本折子看了起来。看着看着,胤祯一扔哈哈大笑。
胤祥奇怪,问道:“你笑什么?”
胤祯道:“这个都察院左都御赵申乔真是小题大做!他弹劾一个末流举子戴名世所作文集狂妄不谨。你听这句:‘妄窃文名,恃才放荡,前为诸生时,私刻文集,肆口游谈,倒置是非,语多狂悖。今身膺恩遇,叨列巍科,犹不追悔前非,焚削书板,似此狂诞之徒,岂容滥厕精华?’哈哈,真乃口诛笔伐做到家了!”
胤祥看了看赵申乔后面附录的几首针砭时弊的文章,都是记载明末清初的史实,一篇《左忠毅公传》,大胆辛辣,赞颂史可法守卫扬州、宁死不屈的英雄气概,并对清兵在扬州城破后屠城七日的罪行加以揭露,全然不知辟讳,竟直书其事。
胤祥有些拿不准了,他深锁眉头,这份折子在手中犹如千斤。
相反,胤祯倒思虑既是大方,他摇头道:“我最近正学春秋战国,齐国百年称霸,多亏稷下学宫网络天下士子,但凡饱学之士,不任职而论国事,“无官守,而无言责,这种开放的风气,正是皇阿玛当今奋力提倡的。既然西洋之学可以流通国内,我大清已然百年基业,还怕一个匹老学究在那里说三道四吗?”
胤祥不动神色。说实话,他内心也是和胤祯一样,充满了年轻皇子的热血与豁达,在他眼中,征服天下需要的是铁血杀伐,而治平天下则需要智慧与宽容。
正想着,胤祯说道:“这折子根本就不用给皇阿玛看,直接死档便是!”
胤祥拳头握了握,最终笑道:“说得极是!还是老十四果决啊!”
胤祯笑了笑,颇为得意。
苏溶溶本来要给胤祥送生日礼物的,可是听见他帐内还有别人,便退了出来。她并不关心什么国家大事,因为无论现在怎么折腾,都改变不了历史发展的轨迹。此时此刻,她担心的就是胤禩的高烧。
吃过晚饭,苏溶溶来到胤禩帐外,看见老赵已经守在门口。
“你怎么不在里面伺候?”
老赵木讷道:“今儿八爷睡的早!”
“这么早?!”苏溶溶不可置信,顿了一秒立刻喊道:“天呐,不会是昏迷了吧!”
老赵赶紧摆手:“不是的,格格别害怕!刚才太医过来请了脉,说大有好转之相。”
苏溶溶这才喘了口气:“那就太好了!八爷的烧退了吗?”
老赵摇头:“似乎是退了些,但还是滚烫。”
苏溶溶点点头,对老赵说道:“已经撑了一个白天,你去歇会儿吧,这儿有我照应便是。”
老赵也不推脱,对着苏溶溶行礼后,向着一旁的下人房走了过去。
撩帘子进屋,屋里干燥极了。
苏溶溶在火上烧起一锅开水,不盖锅盖,任凭水滚时冒起的白烟在帐中弥散,以此增加空气湿度。弄好之后,她又整理了帐中略显散乱的物品,这才坐到了胤禩身边。
伸手敷上胤禩额头,只觉得还是滚烫。
苏溶溶手冷,挨到八爷额头时,激得胤禩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苏溶溶赶紧收回手,在嘴边轻呵了半天。胤禩看起来脸色已经不那么潮红,应该是退了些烧,可是现在又没有温度计,刚才手凉试得也不准。苏溶溶想了想,狠狠咬住嘴唇,俯身就向胤禩脸面扑去。
一股幽微馨香立刻生机勃勃地钻入胤禩鼻中,他脸上荡起微微红晕,嘴角也忍不住轻轻扬了起来。
苏溶溶额头抵着胤禩额头,两人帖了一会儿。
别小看这一会儿,胤禩一颗心已经狂跳得像要跳出胸膛一般,苏溶溶那些散落的头发根根故意似得抚在脸上,像一双拨弄琴弦的玉手,简直挠的人百痒难耐,更难捱的是,她近在耳边吹在面颊的呼吸和转头就能吻住嘴唇……。与此同时,苏溶溶虽然感觉挺大方,但也是胸口如小鹿乱撞,这种感觉完全不同于以往和胤祥打打闹闹时的接触,而是带着酥麻与绵软,还有几分流连忘返的悸动……。
就在胤禩想要伸手抱住她时,苏溶溶支起了身,说道:“比我烫一些,但已经不那里厉害了!看来那草药的确管用!”
胤禩伸直的手又握成拳头,老老实实停留在了身侧。
苏溶溶打来清水,绞湿帕子搭在胤禩额头,同时抓过他的拳头,轻轻掰开,开始一点一点轻轻擦拭起来。那微凉的触感直窜入胤禩心中,一瞬间,时间恍若停止。如此温柔相待,如此整夜相陪,正是胤禩梦里苦寻不得的绵长。可是从今夜起,梦中对自己不离不弃,不会小看轻视,不会百般算计的那个温柔倩影有了生动的形象,他终于可以不用整夜寻找了!想到这儿,胤禩紧闭的眼帘眨了眨,胸中涌起一丝甜蜜又伤感的酸涩。
一场寂寞凭谁诉。终一生,不轻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