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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自苎罗(19)(1 / 1)

<>浣纱自苎罗(19)

“越王勾践三年,被吴军败于夫椒,被迫向吴求和。卧薪尝胆,壮志未灭,一心复国,而三年后,终被释放回越国,返国后重用范蠡、文种,越王勾践与范蠡文种,三人商议,决定以美色迷惑吴王夫差,惑其心,而乱其谋,消磨其志,而后灭吴。”

说书的先生站在上面,

“这些,大伙都知道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下面的人应道,

“怎的今日竟拿出这样的老故事来说?”

“这卧薪尝胆的故事少说也是十几年前盛行的了,如今谁还有这心思听下去。”

“这故事我倒背都没问题。”

说书先生笑笑,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故事是有关越王勾践没错,但是却并不是勾践做主角,这次的主角,是那被选去迷惑吴王夫差的女子。”

下面的人道,

“郑旦?”

“还是西施?”

说书先生道,

“正是西施,这西施的故事也是众人皆知,范蠡与西施情投意合,奈何范蠡的好友文种一心只为越国及越王勾践,不停劝谏,试图说服范蠡,最后,范蠡终究还是将心上人西施进献给了吴王夫差。”

下面的人听得不似方才认真,听说书先生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耳熟能详的故事,也就少了兴趣。

说书先生并不在意台下人的举动,

“西施本名施夷光,人称西子,也称先施,生于越国句无苎萝村,因家境贫寒,故而随其母在江边浣纱洗衣,以赚取温饱。”

“当范蠡将之献于吴王时。吴王夫差大悦,筑姑苏台,建馆娃宫,置其于椒花之房,沉溺酒色,荒于国政,虽有郑旦分宠,但吴王亦宠嬖西施尤甚。勾践灭吴后,西施随范蠡泛五湖而去,不知所终。一说沉江而死,一说复归浣江,终老山林。”

“只可惜,吴国一破,美人至此不还,种种传说不过是传说,吴国破时,范蠡已有妻,且情意甚笃,育有三子,只怕是与西施无缘,又何来西施随范蠡而去的说法?”

“更大的可能,是在吴国破国之时,西施便已死在战乱和逼宫中。可怜西施为越国灭吴大业,成不可抵灭之功,却结局迷茫,不知死活踪迹。”

“若越王勾践有心,在破国之时,至少该赐此女一个好归处,若范蠡有心,就不会在西施走后不久,就推倒一切山盟海誓,与他人另结同心,儿女绕膝,若世间有情,为何竟不给这个命运多舛,貌美绝世,孤凄无依的女子一条活路?”

“西施尚可被利用之时,勾践等人金银以奉,教以诗书歌舞,以礼相待。”

“民间甚至有说法,说范蠡是为了栓住生性忧虑,多愁多思的西施,让她能为己所用,才会与其‘两情相悦’。”

“试图以感情绑住西施,让其全心全意地为破吴大业尽心尽力。实际上,并不倾慕西施,所以,没过多久,范蠡就娶妻生子,丝毫不记得西施,也没有想过要护住这个万人唾弃的亡国之妃。”

“世间有情,争奈无情?”

“渡河焚船,鸟尽弓藏,”

众人不由得停下喝茶食的动作。

说书先生面色微动,

“至此,后人有言。”

“一破夫差国,千秋竟不还。”

此言一出,堂上竟带了几分难言的静谧,不知是诗词撼动人心,亦或是因史接时。

说书先生道,

“只可惜,从前之错,今日重蹈覆辙,可谓是人心足恃,天道好还。”

“春秋末时,吴王羞辱勾践,以之为奴,灭越国而囚国君,越王勾践便卧薪尝胆,归还越国之后,苦心谋划,终破吴国。”

“春秋早时,伍子胥的父兄被楚平王所杀,伍子胥为报父兄之仇,投奔吴国,带兵攻破了楚都城郢。”

“在秦始皇灭掉东周的那一年,刘邦也出生了,而后来正是刘邦推翻秦朝建立汉朝。”

“在梁武帝灭掉南齐的那一年,侯景前来归降,最后,也正是侯景反叛了梁武帝。”

“人世间有生和灭的规律可循。生生灭灭,万劫千秋轮回,人微而无可作争。”

“如今,果真是天道轮回,从前发生过的事情如今再度粉墨登场,重演于前,这般得鱼忘筌,兔死狗烹的惨剧竟再度上演。”

“宫家胜匈奴,为朝廷谋得三九城池之后,被卸磨杀驴。”

说书先生一提宫家,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说书先生道,

“可叹千年前,貌美绝世的西施在毫无用处之后,或死或生,结局不可追寻,从此销声匿迹,无人再关切其去处,千年之后,绝美出尘,一鸣惊人的宫家长女在宫家毫无利用价值之后,从此不还,甚至与西施,连结局都是一样的不可追寻,踪迹再难寻。”

众人闻言,不由大惊,这茶肆的先生未免也太敢说,这话,可是直指陛下,纵使再不满,又怎能毫不忌讳地直言,难不成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若非上者将一贬再贬,皇室杀其女,不为做主,不念旧情,令宫家寒心,宫家怎会蹉跎许久,不能出战?”

“今可见,宫家乃天命所归,六月下雪,三年不雨,雪飞上白练,天下血雨,是天泣血泪,天地伶声,是天神发怒,就此警告,上者此行磨我大周性命,灭我大周姓名。竟得人神共愤!”

“危税苛政猛于虎,一十三州未敢言。

庙堂纷乱如飞絮,权势在握百事足。

淫妃作乱剑黎民,昏庸失德迫长安。”

众人惊诧。

而说书先生毫无惧色,未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字字锋利,

“锱铢必剥建佛寺,敢问爱憎恨释门!

檀香环绕是人息,匾上朱砂是人血!”

说书先生的声音响彻大堂,

“为压宫氏今瞒报,不与百姓敬谪臣。

天下一寰六月雪,今我大周命式微!”

说书先生话音落,马上有官兵入门,跃上台将说书先生抓住。

而说书先生大喊,

“今我大周命式微,我大周式微啊——”

说书先生的嘴被人堵住,强行拉走。

树欲静而风不止。

此言一朝尽传长安。

同时,从宫中传来消息,这些日子里,他们奔走相告,百般上谏恳求的结果,得来的挂帅出征者,不是宫将军,而是二王爷杨碌!

并且虎符相交,三军尽领。

长安中人心惶惶。

因为鄞州已经失策,除关影城外全部沦陷,陛下竟然还不能吸取教训,意识到自己的决策错误,现在竟还派一个只经历过与匈奴小打小闹的皇子去打西青,这是疯了不成?这不是赶着将大周的气数消尽,赶着自戗吗!

大殿之上,杨碌道,

“父皇,儿臣认为,鄞州一战必定凶险异常,本我们就处于劣势,若是我们要翻盘,就必定要更多的士卒。”

“从三年前父皇决定以征税代替征兵,以税引兵入军开始,我大军人数已然大幅下降,今我大周三军将士唯三十万,老幼已占十万。”

“依儿臣之见,这十万大军虽弱,但胜在数量,或作战丰富,或有热血孤勇,定然可护长安无虞。则剩下二十万可尽带去鄞州支援,毕竟,我们就算全部搭上也只有三十万大军,要是不取大头前往支援,必然胜算渺茫。”

元帝皱眉,

“二十万大军你全都要带去?”

杨碌恳切道,

“不然何以平复此战,听闻那西青虽如今只有三万在鄞州,但是必然猜到我们会有援军,如此,西青也会有援军入阵,因此我们便该未雨绸缪,先带更多兵力前去,压制西青。否则怎能取胜?”

元帝沉声道,

“西青如今压境三万,同时还在南岳布兵,就算再有兵力,也不可能凑到二十万到鄞州去。”

关无忘悠悠道,

“陛下所言极是,就算是加上那三万,别说二十万,连十万都勉强,王爷未免太多虑了。”

元帝目色一沉,

“你要这二十万大军,究竟要做什么?”

元帝的声音响在大殿上,众臣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元帝的言外之意,

陛下…陛下是在怀疑二王爷要拥兵自重!

但是,这未尝没有可能,之前陛下没有醒来的时候,二王爷就跋扈,逼迫关无忘交出虎符,大有要争夺庙堂之势,如今无缘无故要这二十万大军,不是要借此拥兵自重,还能是什么!

杨碌闻言,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

“儿臣…儿臣没有。”

元帝道,

“没有?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多兵卒,不若说说清楚?你究竟为何意?”

杨碌伏地而跪,

他只不过,只不过是听闻那西青将领是西青的大皇子,骁勇善战。

而他,就算上过战场,那也不过是跟在宫韫和宫霑身后,一路抢功,并不真的多卖命冒险,现在要他当将领,他怎么支撑得住?

当年,宫韫给他两千人,他连十个保不住,现在,他要是想从战场上活下来,他怎么能只带那点兵卒去,若是西青真的再加援军,他该怎么办?

就是不论援军,只论那西青的大皇子,他也毫无把握。

但现在又引起了父皇猜忌,他还怎么带尽可能多的兵将?

元帝道,

“二十万大军,究竟要用于何处?”

杨碌额上冒汗,

“二十万大军…要…要用在,自然要用在鄞州,儿臣只是担心不能胜券在握,所以才求能带领二十万兵卒前去。父皇明鉴,儿臣并无异心,只是担心大周安危啊。”

关无忘道,

“二王爷此言差矣,就算是您担忧大周安危,也一样要顾忌留兵保护长安,保护圣上,更何况,鄞州也根本用不到二十万大军,依臣之见,五万大军,完全足够,先剿灭此三万人,再乘胜剿灭西青援军,善用兵将的话,或许,五万都不需要。”

有人附和道,

“是啊,毕竟从前,大周也常有以少胜多的战役,如今姚远只有几千人,自然不好说,但是若二王爷能学习从前那些战役,能一样善用兵法,这胜局岂不是手到擒来?”

杨碌额上冷汗滴落。

元帝道,

“那便如众臣所言,遣派五万人,且收回虎符,交由廷尉保管。”

众臣皆道英明。

而杨碌几乎瘫软在地。

当日下午,杨碌出城,却无一百姓相送。

当初,每次出战,就算不是宫家带兵,都会有百姓相送,而今,城外,竟无一人送行,甚至摆摊开肆之人都纷纷消失,户户紧闭,人声不闻。

五万大军出战,不过两日便达鄞州关影城。

本众人以为,就算短时间内,不能收复鄞州,也至少不会再损失土地,却没想到,三日之后,关影城大败的消息便传回长安!

鄞州,全部沦陷了。

而杨碌竟在败绩之时,不顾剩下的兵将,骑马遁逃,半路被西青援军截住,当场绞杀!

如今西青,已攻入青州了!

西青皇宫内,

启帝道,

“今你大哥节节称胜,鄞州已收入囊中,青州指日可待,你二哥亦四散兵力,稳住了南岳,你三哥四哥正前往大周,准备集中兵力攻打大周,到时,天下尽是西青之天下。”

余宸道,

“尽因父皇英明。”

启帝大笑,

“到时,朕便将大周分封于你们兄弟。”

余宸抬眸,

“儿臣有一事要求父皇。”

启帝道,

“何事?”

余宸虚咳几声,

“儿臣于大周,曾遇见一个女子,艳绝长安,举世无双,令人见之忘俗,若他日大周破国,不知父皇可否将此女子赐予儿臣?”

启帝道,

“这有何难,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只要皇儿想要,朕必然将之赐予你。”

余宸面色苍白,连唇色都带着白,一双眸却如带星,温润而有神。

“谢父皇。”

长安中。

宫家这几日闭门,静候结果。

在百姓们看来,却是宫家的再度寒心。

好不容易求得宫家愿意敞开心扉,再度上战场,如今,陛下竟然又这般举动,还嫌宫家的心寒得不够吗?

若不是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地这般作为,宫家早已出战,鄞州怎么会全部沦陷!

果是天下一寰六月雪,今我大周命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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