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点五十,郑曙光突然就感觉怀中一空,原本还赖着不想起的他立马就清醒了,虽然知道钟希望只是进空间了,但他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郑曙光闭着眼睛在床上躺着,他知道一般钟希望会在空间里锻炼两小时,然后是洗澡,紧接着是看书学习几小时,最后做好早饭再出来。因为空间与外界的时间差,她可能会过个十分钟左右才会出来。
他就等着她出来的那一刻!
郑曙光默默地在心里数着秒针走动的次数,这一刻,他有种度秒如年的感觉。明明她在十分钟之前还在他怀里躺着,但现在他却十分想念她,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今天就要离开这里回老家了。
空间里,钟希望在浴室内洗完澡来到图书室看书学习。如今她的医术已经达到高精,每天看书也只是温故而知新。看了两个小时的书后,就接着在实验室模拟实操,一遍又一遍演练她的手术技巧和施针手法,完了之后顺便再将自己的经验心得整理下来。
小拉看着钟希望重复又重复她那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技巧和手法,用她的说法就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熟能生巧”,但它还是不太能体会,在它们机器人的观念里,只要掌握了一样知识或技能,就是完全掌握了,即便一直闲置,但只要需要便可以随时调出来使用。
钟希望结束实操后,又洗了一遍澡,而后来到厨房准备早饭,八宝粥,煎春卷,水煮蛋,酸萝卜条。
五点钟,钟希望从空间出来,一出来就被郑曙光一把抱住,唇跟着就被堵住了。
“唔……”钟希望也只是怔了一下,便搂住郑曙光的脖子回应他,好一会儿才微喘着问他,“咋了?舍不得我离开啊?”
郑曙光不说话,只用急切的行动来传达自己不舍的心情,反正现在两个孩子也不在家,就有那么一种想要肆无忌惮一回的情绪在脑子里荡漾开。
“你不晨练了?”钟希望抬手制止郑曙光的动作,没好气地瞪他,昨晚才折腾过,今早还来,都四十六的老男人了,真是……
“去空间……”这还是郑曙光头回主动要求去空间,钟希望还有些小惊讶,不过他现在的状态还真的……啧,都是他自己惹的火,能怪谁?
两人直接在空间里吃了早饭才出来,也不过才五点十分的样子。
钟希望将家里收拾妥当,该嘱咐的事情也都写在了记事本上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之后她便直接到部队去开那辆军用小皮卡。当钟希望开着车离开部队时,一大群新兵蛋子围在一起远远看着,满眼的惊艳和崇拜——
“首长夫人真是太帅了!”
“女神!我心中永远的女神!”
“我听说首长都不是她的对手,首长就已经是咱们军队里不败的神话了,那她岂不是已经强到不是人了?”
“太厉害了!瞧那开车的姿态,啊啊啊,太迷人了,我心动了!”
“嘘!这话你可别乱说,小心被首长听到削死你!”
……
钟希望没听到那些新兵议论她的话,她此时满心满眼里想的都是郑曙光。
那人也真是,临走时居然给了她一条金链子,金链子倒不是很粗,但链子上缀着一个有鸽子蛋大小的坠子,坠子外面也是纯金的,雕刻着镂空的玫瑰花纹,坠子打开,里头居然贴着他的照片。照片还是今年照全家福时照的,一张脸严肃冷淡,不过仔细看时,就会发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
那一刻,钟希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但心里却暖暖的,这是让她时时刻刻都想着他?还是他时时刻刻都想陪伴在她的身边?钟希望知道两者都有,但绝对是后者居多。
钟希望开着车回家,象征性地收拾了些行李装进车内。刘金凤过来了,拎了个深蓝色包袱过来,里面是她给她爹娘小弟一家做的鞋子,大大小小足有十多双,另外还有两个信封,一封是刘大海给的,里头是钱和票,另一封则装着刘金凤自己这几年攒的钱。
“希望,这里边的鞋,有两双是给俺大伯和俺大娘的,做得不好,凑合着穿吧!”
“做得挺好,模样很俊,我都做不到这样细致!”钟希望却摸着鞋真心夸道。
刘金凤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两双鞋她确实是用心去做的,做那两双鞋花的时间够做其它好几双了,不过,纵然这样,她也知道她的针线活儿是比不过钟希望的,钟希望夸她,是因为她心诚,别人对她一分好,她都记着。
“还有这个,希望,攒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凑齐了你当初借我的钱,你一定要收下!”刘金凤又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手帕卷,一层层解开,露出里头一卷钱来,一块两块五块十块的都有。
钟希望看着那卷钱,又抬眼看向刘金凤,眼前的女人比她大两岁,四十五了,这些年过得还行,脸上的笑容很舒展,但已经有很深的鱼尾纹和法令纹,齐脖的短发用廉价的黑色塑料发箍箍着,两鬓已经有了灰白之色夹杂其中。
“好,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钟希望笑着说道,随即又扫了一眼院子,菜地里的蔬菜长势很好,南墙角的鸡圈里,十来只鸡正在里头叽叽咕咕地来回走着找食吃,“我走后,这里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哎,你放心吧,我会多看着点儿的!”刘金凤很高兴能替钟希望多做点事情。
钟希望开着车离开军属大院,车后带起一路烟尘滚滚,由浓渐淡,最后完全消散于无形。
十月初,钟刘村,钟宝福家。
钟娘和二奶奶正坐在院子里的太阳底下一边剥玉米,一边聊天。
“……希罕这一走,真怪冷清的,唉,咱们都老喽!”二奶奶拿着一个玉米瓤子搓另一棒玉米,苍老干枯的手上已经满布了老年斑和凸起的青筋。
钟希罕在去年国家刚恢复高考时就去参加了,结果很喜人,他也成功考上了他二哥和三姐曾经就读的平京a大。当时全镇有三十多个人去参加高考,其中就包括下乡插队过来的二十多个知青,结果考上的有十人,三个镇上的,七个知青,钟希罕考得分数最高。
“是啊,都老喽!对了,二大娘,听说秀家的小闺女又快生了?”钟娘笑着问。
“可不是嘛,她头个生的是个小子,这胎想要个丫头,不过俺前些天见到她,看她那个肚子尖尖的,应该还是个小子!”二奶奶也笑着说道。
“丫头小子都一样,都好!”
“是呀,都好,你们家四个娃就是个顶个的好!希望丫头说回来,也不知道啥时能回来,怪想她的!”二奶奶说着就叹了一口气,剥玉米的动作也停下了。
“就这几天吧,回来应该能多住段时间!”钟娘说到这个倒是高兴起来。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便见一名男青年背着钟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女青年。
钟娘一见立马放下手里的玉米快步走出来。
“这是咋了?咋还让人背回来了?”
男青年背着钟爹走进院子,累得满头满脸的汗,身旁的那个女青年也跑得一头的汗。
“大娘,大伯在地里不小心摔了,可能闪到腰了,我就和孙晓峰把大伯送回来了!”说话的女青年是下乡的一名知青,名叫闻雯,而男青年也是知青,名叫孙晓峰。
“唉哟,真是的,咋就摔了?”钟娘随口抱怨了一句,接着就对孙晓峰和闻雯说道,“多谢你们把老头子送回来啊!孩砸,还得请你多走两步路,帮忙把老头子背回堂屋东隔间的床上躺着!”
“哎,好!”孙晓峰二话不说直接背着钟爹进了堂屋东隔间。
钟爹这回真是受了无妄之灾,他现在年龄大了,已经不到地里干活了,本来只是闲着没事到地里看看的,结果竟不慎绊到了路旁的八爪草,他急急一扭腰,得,腰闪了,而脚下也没稳住就这么歪在了路边。他当时摔倒的地方有点偏,幸好有两个知青在地里干活看到了,不然,他还在那里歪着呢!
“大娘,奶奶,那我们回去干活了!”孙晓峰笑着说道。
“啊,等等,我倒碗水给你们喝,这都快晌午了,那啥,你们晌午在这里吃饭呗!”钟娘急忙要去厨房倒水。
“不用了,大娘,我们回去了,您忙啊!”
两人说着便已经快步走出了院子,钟娘追出去时,他们已经走了十几米远了。
“这俩孩子不错,不过没能考上大学,还不能回城里去!”二奶奶咂着嘴说道,“那个丫头,是不是对你家希罕有点意思的?”
“谁知道呢?希罕没说,年轻人的事,咱也看不明白!”钟娘叹口气道。
二奶奶一张老脸上却闪着八卦之光,咧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笑着:“你没看明白,俺可看明白了,那丫头是对希罕有意思,而希罕那小子应该也对那丫头有好感,不过可惜两人没能一起考上大学,以后会怎样,还真不好说!”
钟娘也跟着说道:“俺是不管了,随他吧!二大娘,你先坐着,我去瞅瞅老头子!”
“去吧,去吧!”二奶奶拿起玉米瓤子继续搓玉米棒子。
钟希望是当天下午三点多钟到家的,一到家就听说钟爹的腰闪了,于是一下车,还来不及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就直接奔到堂屋东隔间去看钟爹。
一番施针按摩下来,钟爹可以直腰下床了,钟希望又让他吃了两粒药丸,然后嘱咐他:“虽然现在不疼了,但不能累着了,最近两天可不能再干活了,弯腰也要小心。”
“哎哎,俺知道了!”钟爹笑得合不拢嘴,不是因为自己腰不疼了,而是因为大闺女回来了。
“你听他现在答应得好,回头一闲就又要去地里溜达了,还去帮人拔草呢!”钟娘趁机就向钟希望告状了。
“俺哪是帮人拔草啊,俺家不是还有几只鸡鸭吗,俺割草喂鸡鸭的!”钟爹不服气争辩道。
“你还有理了!鸡鸭吃的草还用你割啊?门口菜地里的菜就够它们吃的了!”钟娘和钟爹辩上了。
“就跟人一样,它们一直吃菜也会腻的……”
“噗!”钟希望没忍住笑出声,急忙一手一个挽着爹娘的胳膊朝外走,“好了,别争了,来看看,我给你们带的东西!”
二奶奶这时在院子里叫道:“希望啊,快出来,一帮小泥猴朝你车上爬呢!”说着,就见她拄着拐棍,朝那帮小孩子吼道,“你们赶紧下来,回头磕了碰了又该嚎了!”
钟希望直接走到门口将车开进了院子,而那些好奇的小孩子们依旧扒在院门旁眼巴巴瞅着。
钟希望从车里拿出一包水果硬糖,给每人分了一把。
有一个特别有眼力见的小孩冲着钟希望就咧嘴笑:“谢谢,俺姐!”
一个叫了,其他小孩也都跟着叫:“谢谢,俺姐!”
二奶奶就在一旁敲了敲拐棍,没好气道:“叫啥姐,叫姑奶奶!”
那帮小孩又跟着叫:“谢谢,姑奶奶!”说完,嘻嘻哈哈地跑走了。
傍晚,孙晓峰和闻雯干完当天的活儿回到住处,也就是当初老猫家废弃的房子那里重新起的四间土房子,两间住女知青,两间住男知青。如今住在在钟刘村的总共有五个知青,两女,三男。他们都参加去年的高考了,都没考上,今年又去考了,又没考上,一方面因为他们看书学习的时间不够,另一方面也是他们经历过一次高考,心里有压力,同时也有些浮躁。
“听说你们今天救了钟希罕他爹?”另一名女知青姚岚也是干活回来,一见到孙晓峰和闻雯就问道。
闻雯一听,就觉得姚岚的语气有些酸,皱着眉头不想理她。
不过孙晓峰没听出来,直接道:“说不上救,就是钟大伯腰闪了,我把他背了回去。”
姚岚嗤笑一声:“是吗?那你这回可是撞大运了,听说钟希罕他大姐自己开车回来了,他大姐的丈夫可是部队里的大官!”
这下连孙晓峰都能听出姚岚的话刺耳了,他皱着眉头道:“你瞎说什么?我把钟大伯背回家跟希罕他大姐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知道她要回来?”
“有些人哪就是虚伪,明明心里高兴得要死,但嘴上还说着些冠冕堂皇的话!”姚岚撇嘴明显不信。
“你再说一遍!”孙晓峰一下子来火了,猛地朝姚岚走近一步。
姚岚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朝后方退了一步,因为踩到了一个小石头,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姚岚有些恼火,恰好瞥见闻雯似乎捂着嘴巴偷笑,她立马就转头朝闻雯开火:“你笑什么笑?不过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主!”
“你!”闻雯听了,心里气极,同时又想到自己接连两次高考失利,实在配不上钟希罕,于是悲从中来,眼圈一红,眼泪就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