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二房。
赵二爷和牛氏也睡不着。屋外屋檐水的声音嘀嗒嘀嗒的。
“下雨了。”牛氏支着身子起来,点亮了灯,推开窗看了看外面道。
“下就下吧。”赵二爷闷声闷气的道,心思显然不在个雨上。
“什么下就下,这雨可是越来越大了,大郎二郎他们能赶的回来吗?”牛氏有些担心的问道。
“白天接到信,已经进京郊了,明天一早,城门开的时候就能进城。”赵二爷也坐了起来,背着床背道。
“老爷,你说五叔会支持我们吗?我瞧着五叔挺支持赵昱的。”牛氏又问道,心里总是有些没底。
“五叔支不支持有什么关系,他终究只有一个人。明天,五叔不是要带着赵珽祭祖,到时候我就摊开来说,王妃拿着恭王府的兵符支持阮家这一点是事实吧?如今恭王府受阮家牵连的局面就是王妃一手造成的也不错吧?王妃难道不该承担责任?明天一早,只要大郎二郎带着人进府,那赵家的事情还不就是我们说了算了,五叔不支持也得支持。”赵二爷道,当年,在恭王身故之事,他错失了一次机会,赵颐死他又错过一次机会,如今这次机会他不想再错过了。
“嗯,也是”牛氏点点头道。
就在这时,外间的门响起,丫头迎春在外面道:“二奶奶,王妃让人传话过来,请二奶奶去端正院。”
屋外,子夜正的更声正好敲过。
听到迎春的话,牛氏一愣,同床上的赵二爷面面厮觑:“王妃这时候让我去是什么意思?”
“问问。”赵二爷也皱着眉头。
“迎春,王妃的人可说了有什么事了吗?”牛氏隔着门问道。
“说是王妃睡不着,便邀了二奶奶,还有四奶奶以及世子夫人打马吊牌。”迎春在外面道。
这大半夜的打马吊牌,这可真诡异的很,不过,王妃睡眠不好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
“那你就去吧,既然请了世子夫人,还请了四弟妹,想来是王妃也担心着恭王府的形势,估计也是想探探大家的口风,你只管去打马吊牌,大郎和二郎的事情不要提。”赵二爷叮嘱了句。
“好,我知道了。”牛氏点点头,穿好衣服便开了门。
随后迎春前面掌灯,同牛氏一起去了端正院。
赵二爷看着牛氏出门,便闭着眼睛靠在床上,寅时,他就要去祖屋准备今日的祭祖。而该准备的他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大郎二郎归家,一切就能定局了。
想到这里,赵二爷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不是害怕,是激动,同时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转眼就是子时末。
端正院的马吊牌局已经开始。
阿黛也没有想到恭王妃居然还来了这么一出,不过,打牌打到天明倒也不错。
“这是个什么情况?”章氏坐在阿黛的边上,趁着抓牌的时候低声的问了阿黛一句。
马吊牌开局就是每人先抓八张牌,这个牌局跟后世的纸牌很相似。
阿黛抓好牌,低声的回道:“我也不晓得,专心打牌,别的不管。”
“嗯。”章氏点点头。
恭王妃是庄家,先出牌,出完牌却又冲着牛氏道:“大郎和二郎在边城还好吧,最近可有信寄回来?”
牛氏没想到恭王妃突然就说起大郎二郎的事情,额上有些冒汗,恭王妃在赵家那是积威已深的。
“都还好,前不久寄过信来报平安。”牛氏也不敢说别的,只是很保留的回道。
“好就好。不过,阮大将军被查了,边城军里面肯定要有些混乱,你不防写封信,让他们别的事情不要管,这时候最忌头脑发热,只要稳住边城,就是大功一件。”恭王妃平静的道。
“晓得,明日就让他们的爹写信去。”牛氏道,这回是真冒汗了,她总觉得恭王妃似乎话中有话似的。
而恭王妃也确实是话中有话,阿黛听出来了,恭王妃这是在敲打牛氏。
不过敲打归敲打,恭王妃这翻话却是有道理的。
只是这时,二房这边怕已是箭在弦上了,能不能退就看赵昱的了。
阿黛的思绪也飞扬了起来,赵昱这时应该出城了吧?虽说夜里城门锁着,但有着恭王府的令牌,赵昱应该还是能顺利出城的。
夜色更深,外面雨声渐大。
城郊三里亭。
一身蓑衣的赵昱骑着马达到了城外的三里亭,赵昱下了马,一边长春将马牵到亭中,系在亭子里的柱子上,马在黑夜里打着喷嚏声。
赵昱此时并未入亭中,一身蓑衣也未解下,就那么站在官道上,他在等人。
雨越下越大,蓑衣只能挡着上身不被雨水湿透,但却挡不住斜过来的雨,没一会儿,赵昱下身的袍襟便湿透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官道上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
风中,雨中,传一阵隐隐的说话声。
“大哥,快到了吧?”是赵平的声音。
“嗯,前面就是三里亭,这雨下大了,我们在亭子里歇一会儿,正好早晨开城门时入城。”是赵璋回道。
“谁?谁在哪?”就在这时,赵平猛的大喝一声。
众人这才看到前面三里亭处的官道上,正站着一个人,只是夜色深沉,又有雨,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轮廓。
“可是璋堂兄和平堂兄到了。”赵昱的声音在雨中响起,因为雨声显得有些飘忽,但听在赵璋和赵平的耳里,却象是晴天霹雳。
“世子?世子这时候在这里干什么?”赵平声音有些虚的道。
“自然是来迎接两位堂兄了。”赵昱平静的道。随后打了一个响指,亭里,长青点亮了一盏马灯,将马灯放在亭子的石桌上,马灯的周围摆着几样小菜,还有一壶酒。
“酒刚温好,正是好入喉之时,两位堂兄请。”赵昱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璋和赵平相视一眼。
赵璋点点头,同赵平两个下了马,将马将给一边的卫兵,两人便随着赵昱进了亭子,倒要看看世子唱的是哪出?
进得亭子,赵璋和赵平坐下,长春斟酒。
亭外雨声酌酒,别有一翻意境。
“世子在这里守着我们,是怕我们进京夺恭王府之位吗?”赵璋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开门见山的道
“我是怕你们进京,但却并不是什么恭王府之位。”赵昱却是一脸平静的道。
“怎么?我们不该回京吗?”赵璋继续问道。
“不该,我记得当年拓堂兄曾说过一句话,做为一个将士,战场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而如今阮大将军出事,边城军混乱,五胡仍虎视眈眈的想要雪耻,马贼仍在横行,你们该守的是边城,至于京城的局不该你们来掺和。”赵昱也直接的道。
“哼,还不就是怕我们夺了恭王府的继承权,说的好听。”赵平不服气的道。
“你们是真的来夺继承权的吗?”赵昱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却是反问道。
他这话让赵平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回话了,说“是”显然不对,说“不是”又似乎有些不甘心。
“这一关恭王府能不能渡过?”这时,赵璋突然的问道。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谁知道呢?但我知道,你们若是进了京,这一关,恭王府肯定就过不去了。”赵昱举起酒洒,同赵璋碰了个杯道。
两人同时饮尽杯中之酒。
赵璋看着赵昱,反转了酒杯,没有一滴酒滴下来,随后赵璋将酒杯重重的放在石桌上,然后站了起来:“那世子认为我现在是要进京还是回去?”
“你不会进京的。”赵昱也站了起来,淡笑道,带着那么一丝云淡风轻的意味。显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世子怎么这么肯定?”赵璋沉着脸问。
“赵家男儿,总是要凭着自己的剑去战场上拿那不世功勋,却不是在宅院中,拿着剑对着自己人。”赵昱肯定的道,声音之中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属于赵拓的豪气。
“好,就为你这句话,我再干一杯。”赵昱这话显然说进了赵璋的心坎里。
其实这话当年就是赵拓对着赵璋说的,只不过如今赵拓成了赵昱罢了。
两人再干一杯酒。赵璋伸手入怀拿出了那枚兵符,递给赵昱:“你今日拦我,怕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吧,现在物归原主了。”
赵昱哈哈一笑接过,又问道:“没有它,你能稳住边军局面吗?”
“稳不稳的住靠的是我手中的剑,靠的是边军兄弟的众志成城,而不是这枚兵符。”赵璋平静的道,自然而然透着一股自信。随后一拱手:“多谢世子的酒,等下次我们现见时,该为兄的请世子喝酒了。”
“好,等得下回见,我必于兄一醉方休。”赵昱大笑道。
赵璋点点头,随后冲着一边的赵平道:“走,回去。”
两人说着便出了亭子,一边卫兵牵来马,雨还在下。
赵璋和赵平跨上了马,没一会儿,赵璋一行就消失在夜色里。
“大哥,就这样算了?爹那边……”夜色中,赵平有些疑惑的问赵璋。
“爹是心中有一股执念,反而看不清形势了,三大异姓王传承百年,平王府袁家如今只是商户人家了,宁王府已经除名了,如今只剩下恭王府,你以为皇帝还能容恭王府存在多久?”马上,赵璋有些感触的道。
这些东西他以前是不太明白的,反而是在军中这么些日子,脱离了恭王府才看明白这些。
有赵昱在,因着他特殊的血统,皇帝还能容,若是换成了赵家二房,只怕就是赵家灭顶之灾的时候了。
“走,回城。”赵昱冲着长春道,雨夜中,两人回城,接下来该是要跟二叔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阿黛这边的牌局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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