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能有什么后果?”韩冲翘起两只脚,拧着腰,将屁股底下的旋转椅晃得半圈半圈转起来,嘴上则是不屑的说道,“让华尔街再大赚一笔?让投资人赔的更多一点?让这场金融领域的风波蔓延的更远、破坏性更大一些?除了这些,我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到什么其他的后果。”
“哦?”沃特尼皱皱眉,随即很快便舒展开,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有些事情仔细想想也能想清楚。
就目前的局势来说,vie投资这个大窟窿一旦被揭开,华尔街的各主要银行的确将成为最先的受益方。
vie投资剧损的事情,一旦在这个时候被曝光,首先遭受打击的,必然是投资者对股市、对金融市场的信心,华尔街几家银行的股票下跌将不可避免,但与此同时,股票下跌的绝不仅仅是他们,而是全局,是整个大盘。不巧的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唱衰市场的恰恰是华尔街,恰恰是这些大银行、大投资机构,他们必然在背后做空着整个市场。一旦市场遭受重创,他们势必将成为第一批受益者,且不管别的,单说韩冲设计的那两款债券,目前就吸纳了海量的中小投资者入场对赌,一旦市场陷入长时间的萎靡,全美中小投资者将在这两支债券上蒙受超过两百亿美元的巨额损失,而这笔损失将成为华尔街各大银行、投资机构乃至部分券商的收益。
有人或许会说,这笔收益恐怕弥补不了华尔街将要遭受的损失,从某些方面来看,这个立论或许不错,但问题在于,华盛顿真能眼睁睁看着华尔街变成满地狼藉的颓败之地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华尔街的繁荣从某一个侧面支撑着整个美利坚合众国的繁荣景象,一旦华尔街失去了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美元将何去何从?美国政府那惊人的财政赤字又将怎么办?美国国债是不是会出现违约的风险?这一系列的后续风险是任何一任美国总统都承担不起的,所以,这场风波闹到最后,华盛顿还是得站出来给华尔街擦屁股,于是,焦点等于是又回到了那个7280亿美元的援助计划上。
“都说华尔街是美国的标志,实际上似乎确实是这样的,”韩冲无聊的拿过一份律师杂志,放在膝盖上翻了翻,又给扔回到桌上,说道,“因为就目前来说,整个美国,从经济到政治,从基准国策到战略规划,可以说全都被华尔街绑架了。美国人过惯了信用卡透支的超前消费生活,华盛顿过惯了大手大脚花钱的举债日子,本土制造业从二战后初期的萎靡发展到现在的萎缩。似乎每美国人都能轻而易举的投资股市获得一辈子吃喝不尽的财富,庞大的gdp基数似乎也显示着美国能够永久性的这么繁荣下去,每个人都享受着全方位的国家福利,哪怕不工作,也不至于冻死饿死……好吧,我扯得有点远了,其实我想说的话只有一句,实际上,华尔街之对美国,就像美国之对世界一样,大家都是吸血鬼。华尔街在吸美国的血,美国在吸全世界的血,现在,华盛顿要想清算华尔街的旧账,那就得提防全世界都跳出来清算美国的旧账。你觉得,无论是驴党还是象党,谁有那么大的魄力做这件事?”
“更重要的是,”韩冲语气一顿,玩味般的笑道,“vie这个大窟窿里不仅有泥淖,还有地雷,盖子一掀,天知道会炸到谁。保尔森在高盛任职近三十年,而他在职的这些年,恰恰是高盛飞速发展的三十年,谁敢说高盛如今的vie坏账中,没有他的一部分杰作?当然,没准斯皮策鼓捣出来的这场闹剧本就并非针对华尔街,而是另有目标也说不定,可惜的是,他找错了方向,别人是搂草打兔子,他却玩了一手搂草打狼,最后究竟是他把狼打了,还是狼把他吞了,现在还说不准呢。”
“那你觉得……”沃特尼沉吟片刻,还想提一个问题,但话头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手机是韩冲的,而打来的却是赫尔斯金融公司。韩冲接通电话后,简单的说了两句,收线的时候人从椅子上站起来。
“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我过去看一下,”韩冲把手机握在手里,随口说了一句就朝外走。
“对啦,我有个问题想问,”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扭过头来问道,“沃特尼,你最近似乎对华尔街的事情很关注啊,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要是我说,我想写一本书,就是关于华尔街的,你信不信?”沃特尼双手举起来,往脑后拢着头发,笑道。
“呵呵,那可是好事,”韩冲笑道,“不过千万别把我写进去,我最近已经够出名的了。”
沃特尼一笑,没说什么。
从朗白逊律师事务所出来,韩冲径直驱车赶往赫尔斯金融公司,刚才接到公司法务部门的电话,纽约南区审计署的一个工作小组突然进驻了公司,宣称要暂时封存公司的财务单据和数据库,以调查公司是否涉入vir投资项目的操作,是否存在瞒报公司亏损的现象。
现在,公司法务部的审计律师找借口暂时将他们挡了回去,但这种伎俩不可能起任何作用,这个工作小组并没有离开,相信等他们拿到全套的手续之后,马上就会杀回去。
作为公司总裁,林曦嬅并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任何经验,而刚刚任命不到3个月的财务主管又在昨天被清退,所以她急着找韩冲回去商量应对之策。
韩冲之前考虑过身为州长的斯皮策不可能只是作秀,接下来,纽约审计部门肯定会对华尔街各银行、投资机构大打出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会这么快就烧到赫尔斯金融的身上,毕竟相比起华尔街那些大银行、大投资机构来,赫尔斯金融只能算是一条小杂鱼。
朗白逊与赫尔斯金融离得不远,再加上路况比较好,韩冲开车不过五六分钟就赶到了地方。
把车在路边停好,韩冲举步走向赫尔斯金融的前门,离着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看到几个手里拿着麦克,肩头扛着相机或是摄影机的人一路小跑的进了旋转门。
韩冲下意识的皱皱眉,但脚下的步子却没有放慢,他走上楼前台阶,隔着旋转门朝前堂大厅里看了一眼……好家伙,此刻前堂大厅里就像是在开庙会,密密匝匝的挤满了人,瞅那一支支架着的长枪短炮,就知道这些家伙全都是记者。
且不管这些家伙是为什么而来的,只要被他们堵住,估计再想脱身就难了。
韩冲都没顾得上转身,就那么倒退着往后走了两步,想要从台阶上下去,转到大厦后面的地下停车场,从那里坐电梯上楼。
可没成想,他才刚刚退下楼前阶梯,就感觉跟什么人撞了一下,下意识的扭头看看,一张曾经令他魂牵梦绕的清秀小脸毫无征兆的突然跳进眼睑。
“小秀!”脑子里轰然一声巨响,韩冲不假思索的脱口喊了一声。
被撞到女孩正是那个酷似徐和秀的亚裔小姑娘,和上次惊鸿一瞥时一样,此刻的她还是穿着一条淡黄色的裙子,肩后背着一个长条状的乐器盒。许是刚才被韩冲踩到了脚,女孩正蹙着眉头,一脸责怪的看着他。
听到韩冲用标准的汉语喊了一个名字,女孩蹙着的眉头舒展开,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见身后过往的行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才重新扭过头,看着韩冲说道:“先生,你是在叫我吗?”
韩冲整个脑袋都木了,只是机械性的点点头。
“那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小秀,”女孩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而且你刚才踩到了我的脚,现在还没有道歉。”
“不是小秀?”韩冲似乎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嘴里喃喃的嘀咕一句,只感觉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女孩的嘴张了张,显然对他这种执意不肯道歉的做法很不满意,她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白色凉鞋,上面被踩出来一个大脚印。
“这位先生……”女孩抿抿嘴,带着几分气恼的说道。
“请问是韩先生吗?”她的话才刚出口,便被旁边插进来的一个人打断了,这个突兀出现的家伙身材高大,是个标准的美国大汉。
“真的是韩先生!”大汉一开始还不确定,但随着第一个问题提出来,看到了韩冲正脸,他的嗓门一下子便提高了。他喊了一句,同时将一个话筒递到韩冲脸前,架起来胳膊只是轻轻一拐,就把身材纤弱的小女孩撞到了一边。
“韩先生,我是芝加哥先驱报驻纽约记者,”大汉似乎压根没看到韩冲的迷茫状态,他迫不及待的提着问题,“我想请问,您是怎么预测到雷曼必然会破产的,是有什么内幕消息透露出来吗?”
“你说什么?”韩冲这时候也醒过神来,他愕然看了一眼凑到面前的大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韩先生,我是……”还没等大汉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几个恰好在附近的记者也闻讯飞快的赶过来。
“韩先生,我是……”
“韩先生,请问……”
现场顷刻间乱成一锅粥,从各处赶过来的记者就像是蚂蝗一样,将韩冲整个围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圈子里,一个个问题铺天盖地般的砸过去,至于那个女孩,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