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从紫阳阁回来,刚入养心殿,皇帝陛下远远就见一个身影从主殿出来。
全身黑衣,头上也罩得严实,一点名堂都看不出来。这身影身旁还跟着一个老妈子,刚走了两步,远远见到皇帝,轻轻向他这边点头致意了下,然后就转身向另一条路去了。
皇帝一呆,完蛋,婉儿背着我偷男人了!
好吧,这只是他自己给自己作怪。
从那体态、身姿、步伐,他一眼就看穿从头到脚一身黑连手都藏着的身影是个女郎。
是个年轻优雅而美妙的女郎,你要问皇帝陛下怎么看出来的……呵呵,他可是生就一双慧眼的男子,所谓阅尽天下。
可是,这就更奇怪了,这皇宫中除了太监就只有朕的女人和服侍朕的女人。
这女人……又是谁呢?
步入殿中,就看到婉儿正坐在一锦榻上,手里拿着一本闲书,可整个人分明在走神,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这样心事重重的婉儿还真是少见。
端木秀秀把下巴有气无力的搁在她对面放着果盘的矮几上,不动手,就这么伸出粉嫩嫩的舌头想要去够前方的一串水晶提子。
双眼还死死盯着,似乎在说“过来点,再过来点”,看得皇帝心中赞叹,腻害了朕的丽妃。
“陛下回来了。”见皇帝进来,皇后娘娘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搁下闲书,笑着问候。
“啊……呼……呼……”
丽妃娘娘的问候很特别,吐着舌头想要吹气却又止不住疼的无奈样,瞪着一双眼看皇帝,似乎在说,都是你的错,又吓我。
好吧,朕的错。
朕突然出现,让丽妃你想要赶紧的拿出一副淑女姿态来从而迅速收舌入嘴、迅速抖擞精神、迅速端正坐起这几个动作之间衔接太紧密、联动太繁琐导致舌头和牙齿没配合好发生了事故,这是朕的错。
皇帝陛下对她歉意的一笑,这才关心皇后道:“婉儿,我怎么看你刚才心事重重的样子?”
姚婉儿欲言又止,却笑道:“陛下看错了吧,哪有心事重重的。”
而后见皇帝不高兴了,她哄道:“好吧,刚才是有点,不过都是女儿家的事,陛下不要问了。”
好吧,“女儿家的事”把皇帝堵了个结实,朕不问了。
皇帝又问别的,道:“婉儿,刚才出殿那人是谁?”
姚婉儿一怔的看着皇帝,而后才无奈笑道:“看来陛下除了自己关心的事还真是什么心也不操呢,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啊?”
也不等他回答,她又道:“你也不要问我了,你自己去打听吧。”
“好啊。”皇帝也是笑着说。
虽然两问均无果,他也浑不在意,他最开心的还是和婉儿间的相处越发的自然随意了。
饭后,闲谈中皇帝突然道:“婉儿,我想去学宫看看,你觉得怎样?”
姚婉儿奇道:“陛下去学宫是很正常的事情,你问我什么意见?”
皇帝道:“我不是怕你尴尬嘛,话说你可是学宫众学子心中的骄傲啊,只可远观的信仰,和我大婚后对你有没有造成不好的影响?……我在学宫露面不会被扔臭鸡蛋吧?”
姚婉儿被皇帝这羚羊挂角般的一击喂得满心温暖,自己这皇后当得也算是史上第一了,可陛下不仅没有一丝埋怨,还处处为自己着想,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将这份心思牢牢掩盖,轻笑道:“陛下说哪里话,学宫的学子们都是很规矩的,哪会向你扔臭鸡蛋啊。”
“……”
……
翌日清晨,皇后娘娘一脸无奈的笑着被皇帝拉着出了养心殿。
相处得越久,她就发现陛下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再加上她本身年纪就要大他许多,想着陛下之前那十几年的苦楚,还不懂事母亲就去世了,年方十二父亲这个支柱也没了。
更关键是逍遥侯府就像猫爪下的老鼠,当时的元嘉帝想起来就会戏耍一番,比他耍彭尚书狠多了。作为逍遥一系的嫡孙,陛下当年受的煎熬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吧,而他现在做了皇帝却也有个秦相压着,不得舒展。
所以,现在看着大孩子一般一大早就精神满满的把自己叫起匆匆饭毕就催着自己往外走的陛下,她心中那母仪天下之魂悄然燃烧了起来。
养心殿一侧,已早早停着一个队伍,一辆马车,数十个骑士。
看到有人前来,一个穿着盔甲的中年大胖子像个皮球一样跳了过来。
他正要给皇后娘娘行礼,看到牵着皇后娘娘一只手的男子,他呆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当即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大礼参拜:
“末将镇国将军曾国潘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国除了大朝议壮声势比较讲这套外,君臣见面根本勿需如此,皇帝陛下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大胖子,让其平身后问道:“你就是曾三郎他爹?”
刚起身的曾国潘将军差点又啪的一声跪在地上,一张肥脸上汗水狂飙,道:“犬子顽劣不懂事,以前对二王爷多有冒犯,末将罪该万死!”
皇帝呵呵笑道:
“这有什么罪该万死的,老二的脾性我还不知道,你别看着他呆,其实滑头得很,也有眼力着呢,他真看不上的人,他根本不会往人家那里凑的。
能隔三差五的和你家小子打架,那是真交情呢,说明你家三郎也是真性情的人。”
这叫好听的说法,不好听就是惹不起的要躲得起,不然吃亏了可没人给撑腰的。
曾国潘将军一下子心花怒放,一张大脸差点笑成菊花,道:“末将代我家小子谢过陛下赞誉。”
皇帝道:“将军主动请缨每日接送皇后前去学宫,一日不辍,我心中更是感激不已,一直都想找机会单独谢谢你,……辛苦将军了。”
最后皇帝陛下还学着武林人的样子拱手施礼。
曾国潘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说:“使不得,使不得,陛下使不得,这本是末将职责。”
值了啊,俺在别人的嘲笑声中疯狂抱大腿,任劳任怨,风雨无阻,一切都值得了啊。
皇帝笑道:“好了,咱们也不客套了,皇后还要赶着去上班呢,这就登车出发吧。”
姚婉儿一直轻笑着站在一边,皇帝就要伸手扶她上车。
姚婉儿道:“不急,还要等个人呢。”
皇帝不解的问:“等谁?”
姚婉儿觉得有点好玩,也不直说,笑道:“你昨晚不是还打听来着吗。”
皇帝正想着昨晚那人又是谁,已事先得到皇后通知的曾国潘“呀”的一声,忙道:“那……这是末将失职,这就命人再拉一辆车驾来。”
姚婉儿道:“这有什么失职的,你又不知道陛下今日要与我同行。”
皇帝陛下不解道:“弄两辆车来干什么,难道我还要和皇后分开坐,这是什么道理?”
曾国潘心中叫苦,想着,陛下,不是您和皇后娘娘同坐这道理,是我怕因为我的安排不周您和要到的那一位……
呃,想到这里他突然思路卡住不敢想了,觉得为了自己的小命和前途还是装傻比较好,俺虽然读书不多,但也听说皇宫里自古就非常非常……不能想了,再想要掉头了。
于是他憨憨着一张肥脸,傻呵呵的摸头笑道:“是啊,陛下说的在理,是末将糊涂了。”
“我迟到了吗?”几人正说着,一个清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