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周老爷子一行人,李星汉立刻又派陈耀祖骑马去把刚走不久的王怀珠掌柜请了回来,增购了军营、匠作坊、马厩、军械库、粮仓和水井这些必备设施的建筑材料。单单是这些建材,李星汉就已经贴进去全部身家。
二千五百两银子全部投了进去,眼下当真是穷得叮当响。下个月的饷银和筑堡的工钱都还没有着落,只能指望那些变现的人头战功了。
筹备筑城的事情告一段落,只是还没有等到周沫熙召集的工匠到来,李星汉就被方克俭召去杀胡堡走一趟。
今天已经是五月二十,算算日子,离那一战已经过去十几天,大同府离京畿又不是山遥水远,就算朝廷反应再慢,也应该有旨意下来。可出乎李星汉预料的是,有他完全没有料到的人正在杀胡堡等着他。
李星汉单人匹马,直接进了方克俭的守备府。来到正堂之上,却发现济济一堂,聚集了好大一票人!
除了方克俭之外,参将丁宝庆居然也在座!除这二位不同阶层的主官之外,杀胡堡大大小小的武官居然一个不缺,包括段怀德在内,悉数在堂上。另外还有许多不认识的官将,品阶居然全都不低。
但他们都不是主角!端坐正中头把交椅上的,赫然是一名身着六品鹭鸶服色的文官!
李星汉来不及细看,上前施礼道:“卑职李星汉,拜见诸位大人!”
坐在文官左手的丁宝庆抚须道:“李星汉,就等你来了!快上前拜见兵部主事孙大人。”
没想到,这文官居然是千里迢迢从京师赶来的兵部官员!
“卑职李星汉,拜见孙大人!”
这兵部主事孙启谦,论品级不过六品,可堂上却偏偏以他为尊,甚至从三品的丁宝庆都只有居次席。一来是因为文尊武卑是惯例,就算足足低两三个品级的文官,对品阶高两三品的武官呼来喝去、意气指使,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更何况这孙启谦乃是兵部官员,管的就是天下兵马,肩负兵部勘核战功的职司而来,丁宝庆等人巴结讨好都来不及,自然处处以他为尊。
这孙启谦乃是天启五年进士,却也还只有三十出头,人长得白白净净、甚是文雅。抬眼一扫恭立在面前的李星汉,见他身形长大伟岸、相貌堂堂,虽只是静立在那里却格外昂扬挺拔、一股少年英豪之气扑面而来,不由得赞叹一声:“倒真是少年才俊,怪不得面对人人畏之如虎的鞑靼精骑,居然也能连战连捷!”
“孙大人谬赞,卑职惶恐!”
李星汉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谈吐,更是让孙启谦高看他三分,于是多了几句:“李总旗今年贵庚?可读过书?”
“卑职今年二十二岁,不敢说读过书,只是识文断字而已。”
“二十二岁,倒恰好和当今圣上同年。听丁参将和方游击所言,李总旗不仅英勇敢战,而且练兵有方,治军极有当年戚少保之风。如此才俊恐不只是识文断字这么简单吧?”
“只是丁大人和方大人抬举卑职而已,卑职何德何能,哪里敢和戚少保相提并论。”
“呵呵,李总旗领只操练一月的五十新兵,就能大败两倍于己的鞑靼精骑,更亲手阵斩鞑靼百户。就算戚少保当年在你这年纪,也断无此超卓的功绩。”
“卑职只是侥幸而已,若没有方大人星夜驰援,也断然不会有此大胜。若没有丁大人治军有方,指挥若定,更不会有此大胜!”
李星汉狠狠将两位顶头上司夸赞了一番,这二位脸上果然立马多出几分光彩来。
“李总旗所言极是,依靠在座诸位齐心协力,才会有此一胜!”孙启谦略略顿了一顿,这才继续道:“不过,本官颇为好奇,李总旗用何等练兵之法,才能在短短一月之中就练出如此精兵?”
这孙启谦已经亲自验过所有鞑子的尸首,三十二名鞑子精锐,个个不假!那鞑子百户的首级面目,和明军所留画像丝毫不差。这已经足以证明,李星汉和方克俭等人的战功并无虚假。
可这孙启谦还是难以相信,一个小小总旗率领五十新兵,居然就能和两倍于己的鞑子血战大半日、进而大获全胜的奇迹。就算丁宝庆和方克俭等人将李星汉夸到天上去,也难以消除他心中的怀疑,故而旁敲侧击的考校李星汉,看他究竟是否如传言一般了不得。
这孙启谦的话语绵里藏针,李星汉哪里还有不明白他的用意,于是不假思索的沉声答道:“以卑职之见,练兵当先练其心、继而练其体、再练其技,最后练阵型战法。”
“哦?”孙启谦听李星汉说得新奇,不由得颇感兴趣的追问道:“练心、练体、练技,练阵型战法,具体何意?又是如何操练呢?”
面前这位孙大人果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李星汉只能逐一解释道:“所谓练心,就是完成从百姓向军人的思想转变,从只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向戍边守土、不惜为此流血牺牲的思想转变。为此,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是个军人,无论是站立坐卧行走、乃至吃饭穿衣洗漱入厕都有一整套准则,而且必须高标准、严要求,一旦订立军规准则,必须不折不扣执行!由外而内,在最短时间内将新兵与普通百姓完全区分开来。”
“而且身为军人,就该给军人特殊且崇高的荣誉和尊严,为此,首先必须粮饷充足;其次必须树立崇高榜样;再次必须以身作则,要求将士做到的,身为主官必须首先做到;再次必须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激励体制;再次,任何责罚不能有损军人尊严;再次,晋升途径必须绝对通畅......以严厉军法军规督之,以最高的荣誉和尊严促之,强军可成!”
“所谓练体,是练就一名军人所必须的强悍体格......!”
“所谓练技,就是练习用身体和兵刃杀人的技巧......!”
“所谓练阵型战法,就是针对不同的敌人练习团队配合,将每一名士卒的杀伤效率最大化,并且在杀伤敌人的同时,最大限度的减少自身伤亡......!”
李星汉的这套理论结合了后世和当下的现实,绝对是领先时代、在场所有人闻所未闻的练兵之法。听李星汉口若悬河、镇定自若的侃侃而谈,包括孙启谦在内的数十官将都听得目瞪口呆、惊为天人!
不少官将听完李星汉这套练兵之法,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深思。李星汉所说的林林总总,其中很多独到之处虽然匪夷所思,却硬是让他们有拨云见日、茅塞顿开之感!
在场大部分都是直接带兵之人,李星汉虽然说得十分粗略,但他们哪里还听不出来这套练兵方法实在极高明极精妙。在听得目眩神迷、甚至为之心旌动摇的同时,望向李星汉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惊叹和骇然之色。
孙启谦也不例外,虽然是文官,但在兵部供职这么多年,兵事也算得上行家,听李星汉侃侃而谈、一口气说了一刻多钟,中间根本不带喘气和任何停顿,完全就是胸有成竹、信手拈来。而言辞之精妙高明,却绝对是平生仅见!
直到李星汉说完了好一阵,堂上数十人居然鸦雀无声,全部被震得呆若木鸡、僵立当场!
“呼......!”直到许久之后,终于回过神来的孙启谦这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孙启谦跟着用极度复杂的眼神,再次细细打量李星汉,又是良久之后,这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扶危定难,济世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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