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咚……咚……
左手的半自动手枪,右手的左轮手枪,以截然不同的声响和节奏编织出简单而致命的交响乐。子弹又一次打光,魏斯倚着舱壁,从腰带上的弹匣袋里摸出崭新的、沉甸甸的弹匣,左手一抖、右手一磕,在两秒不到的时间里给这支2.5PIR口径的施密特式半自动手枪重新装弹。接着,他左手辅助右手,退掉左轮手枪里的空弹壳,花了接近十秒,将五发3.2PIR口径的子弹装进这支格伦帕3.2PIR口径左轮手枪的转轮里。
半自动手枪诞生于上一场大战后期,因射速快、装填快且外形流畅而受到军官阶层的欢迎,但单发威力偏弱,而且对保养维护的要求较高,战场上容易发生卡壳,自战争爆发以来,在战斗部队的评价毁誉参半。左轮手枪历史悠久、可靠度高,迄今依然是诺曼军队配发给军官和士官的标准制式武器,其单发威力大,在近身战斗中正好跟半自动手枪形成互补……
魏斯装填子弹的空当,随行的联邦军士兵们迅速扫荡了相邻的几间舰舱,并沿着通道向上一层舰舱推进。按照这艘战舰的规格推算,舰体应该有五到六层舰舱,然后是甲板和上层建筑——包括舰桥、烟囱、主炮塔等。从最底层算起,魏斯已经带着同伴们攻到了第四层,途中遭遇的诺曼舰员数量不少,但是受到的阻碍并不大,甚至有种切瓜砍菜的畅快感觉。不过,魏斯没有因为眼前的进展而忘乎所以,他不断提醒士兵们保持警惕、相互策应,不断用自带的人肉雷达探察敌情、判断形势,以此把控推进节奏,既避免部队前后脱节,又不至于错失进攻机会。
很快的,魏斯来到了上一层舰舱的通道口,两名联邦军士兵正合力将一名受伤的同伴从前方拐角处拖回来。看到魏斯,他们停了下来,受伤者是一名士官,他右肩中弹,创口位置偏下,右臂估计很难保住,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向魏斯报告说:“上尉,前面通道被诺曼士兵守着,火力很强,我们用了两枚菠米弹,但似乎没什么作用。”
战舰上的通道非常狭窄,以菠米弹的威力,足以扫荡很长一段通道,但诺曼人只要倚在各处舱门口,手雷一来就迅速躲进舱室,当然可以最大限度地躲避攻击。魏斯冲这名士官点了点头:“别担心,接下来的战斗交给我们!”
说罢,魏斯示意两名士兵将他带到下层舰舱去处理伤口,自己拎着跟进的几名士兵来到拐角处。他没有冒然探头,而是用左轮手枪顶着军帽伸出去试探虚实。通道那边当即响起枪声,但是,几发子弹都没能射中帽子。在这种环境下,打不中不足为奇,防御一方只要丢一两颗手雷,就能给进攻方造成很大的杀伤,之所以不用,不是没想到,而是他们手里压根没货!
魏斯收回军帽,戴在头上,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士兵们说:“别管我说什么,我冲你们就冲,准备……”
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吼了一声“投掷菠米弹”,但并没有真的投掷,而是捱了一秒,猛然起身向通道那边冲过去。那些诺曼舰员未必能听懂阿尔斯特语,但菠米弹的发音跟他们的非常接近,魏斯赌他们会缩回到舱室,这样一来,通道里的防御火力暂时是真空状态。他猫着腰、贴着墙,飞快地往前跑,一边跑一边眯眼观察敌人的位置和人数,三个……四个……五个……
听到通道里的脚步声,诺曼舰员意识到自己被对手糊弄了,连忙出来抵挡,但先机已失,又没有手雷这种横蛮的武器可以补救,结果就像是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被冲过来的联邦军官兵一个个锤掉。
几秒之后,魏斯轰出了左轮手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将最后一个诺曼舰员给击杀在舱门口。仔细察看,这五名诺曼舰员用的是3支步枪、1支手枪,有个没枪的手里攥着一柄扳手。
战斗刚刚告一段落,还没来得及重新装填,前面通道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魏斯低吼一声“避开”,撇下左轮,从后腰摸出一枚菠米弹,拉开扣环,力度拿捏得当地甩了出去,便往开着舱门的舱室里一躲。一阵震耳轰响过后,他拾起左轮,起身走出舱室,沿着通道朝前走了几步,看到舱壁焦黑变形处有几具血肉模糊的残骸。从身上军服来看,都是诺曼舰员无疑。
魏斯心中无喜无悲,脸上的表情冷漠如铁,他朝后面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前进!”
再往上一层,舰舱通道较下面几层宽敞许多,而且居中位置有有一条下凹的滑轨,连接着两侧的舱室。这些舱室的舱门上没有常见的小圆窗,而且门把手位置是圆形转盘。到了这里,魏斯他们就像是突然捅到了一个马蜂窝,舰员装束的诺曼人蜂拥而至——有些是从通道尽头跑来,有些是从两侧的舱室出来。这要是打群架,魏斯和他的同伴们可要被对手活生生淹没,但工业文明的降临,让工具对于武力的提升作用有了质的飞跃。手枪、步枪、菠米弹,这些一股脑儿往敌人身上招呼,扛机枪的伙计也跟上来了,十几二十个人,愣是把对方五六十个人给收拾了个干净。
枪声终于停了,耳朵却还在嗡鸣。魏斯领着士兵们沿着通道往前走,靴子上沾满了诺曼人的鲜血。通道两侧的舱门后面,是炮廓式副炮的独立炮室,通道上的滑轨,应该是给炮是输送弹药的备用途径。这些中口径副炮兼具射速和威力,无论空战还是对地,都是战舰上的重要武器,但只能对外射击,无法应对战舰内部的威胁。
通道里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气,迎面而来的清醒空气,让魏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沿着钢制台阶向上,空气的流动愈发明显,眼前的光线也在发生着变化……最终,他站在了一扇舱门口,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舱门外,是一尘不染的硬木甲板。
魏斯在舱门口站了两秒,等着身后的同伴们跟上来。一名军官模样的诺曼舰员突然从外面走来,当他意识到站在舱门口的是个“另类”装束的联邦军人时,一脸惊慌地想要拔枪,但枪还没拔出来,脑门就已经被黑洞洞的枪口给顶住了。这货迟疑了一下,显然不想脑浆涂地,于是慢慢举起手。魏斯用枪顶着他走了出去,用余光观察左右两侧,经过外部扫射和内部绞杀,诺曼战舰的甲板上这时根本没几个人影。他本想让这名放弃抵抗的诺曼军官当个带路党,领着他们前往舰桥指挥室,却发现自己的诺曼语词库根本没办法把意思准确表达出来,只好揪着他的领子问:“你们的指挥官在哪?”
没想到这名诺曼军官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了舰尾。
啥情况?
就在这时,魏斯听到了舰尾方向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连忙跟随行士兵一块押着这名诺曼军官往舰尾去,结果刚走到烟囱位置,就看到一架单翼飞机从舰尾的特制滑轨上弹射起飞。
这种简陋的单翼飞机,是诺曼战舰标配的“救生艇”。
“你们的指挥官?”魏斯指着那架飞入空中的单翼飞机问。
被俘的诺曼军官连忙点头称是。
“算你溜得快!”魏斯嘀咕道,他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眼睁睁看着溜走的,是在诺曼帝国地位颇高的达尔兰斯公爵。达尔兰斯家族,是诺曼帝国上流阶层典型的军事世家,祖上将军、元帅层出不穷,近代有家族成员担任过陆军部长、总参谋长这类显赫职务。自这场大战爆发以来,无论是在威塞克斯还是在联邦战场上,诺曼军队虽然损失了不少将官,但还从未有过上将司令官级别的将领阵亡,更不消说被敌军俘虏。魏斯“擅作主张”的突击行动,差点就创造了这样一个破天荒的记录,若是如果成为现实,对诺曼帝国是个沉重的打击,而对困顿中的联邦军民乃至依然没有放弃战斗的威塞克斯王室和政府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鼓舞——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在诺曼战舰的甲板上,魏斯带着十数名联邦军士兵从舰舯攻到舰尾,又从舰尾杀到舰艏,把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诺曼舰员统统清理掉。
夜幕正在降临,此时站在舰艏甲板上眺望城区,看到深色调的废墟中闪烁着明亮的焰光。奥古斯特钢铁大厦的崩塌,无疑让苦战了一天的联邦军队士气大振。
今夜,只要诺曼舰队赶不回来,便是联邦军队夺回奥城的最佳时机!
魏斯没有留恋舰艏的风景,也没有憧憬收复奥城的荣光,看到地面有越来越多的诺曼士兵向这艘战舰聚拢过来,他回首观察,看到舰桥侧旁设有露天炮位,这些火炮口径不大,但上可打飞机、下能轰步兵。只此前突袭者从排水沟跃出,迅速抵近并强行闯入战舰,诺曼舰员根本没来得及操炮阻击,此后战火在战舰内部蔓延,诺曼舰员纷纷被派去执行他们不擅长的战斗任务,结果纷纷送了人头。魏斯他们来到甲板的时候,炮位上没剩几个诺曼舰员,受火炮射界所限,他们对近在咫尺的突袭者无可奈何,识趣的脚底抹油,木讷的又给对手送了一波人头。
基本炮术操作和初级炮兵指挥是巴斯顿军校的固定科目,虽然诺曼人的火炮跟联邦军队的制式武器有诸多不同,但操作原理大同小异。魏斯赶忙给跟随自己的联邦军士兵们分配任务,让大部分人继续向舰桥进攻,自己领着三个从侦察营来的老部属奔向那些露天炮位——跟联邦军的普通步兵不同,侦察营的士兵不但要具备各种步兵技能,还要学习各种车辆的驾驶和各种武器的使用,以便于在侦察行动中派上用场。虽说战争时期,各种训练都简化了程序、降低了标准,战时入行的侦察兵根本做不到样样精通,但总比让普通步兵赶鸭子上架强得多。
来到高出甲板一层的副炮战位,魏斯挑了一门使用弹匣供弹的单管机关炮,摸索半分钟,捣腾三两下,成功上手。朝地面上的诺曼士兵扫射一通,打光了弹匣里的炮弹,又把卸弹匣、装弹匣的流程走了一遍,遂将这门机关炮交给跟来的两名老部属,然后领着另一个跑到另一侧舰舷,挑了一门一模一样的机关炮,轻车熟路地操炮射击。这一串炮弹打出去,动辄三五个诺曼士兵被撕成碎片,效率没得说,还贼拉痛快。不过,地面上的诺曼士兵也不傻,见战舰上的机关炮朝自己开火,知道是袭击者作祟,纷纷举枪射击,但那露天炮位好歹有两尺高的挡板,机关炮的炮身配了一块钢板护盾,为操作者提供了最基本的保护。就这样,魏斯和他的同伴们打空了一个又一个弹匣,空弹壳滚落一地,一点点消耗敌军的兵力和斗志,为突袭体育场的同伴们争取到了极其有利的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