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不知他竟是来真的,推搡一番,才发现他力气大的出奇。
“王爷……”
沈卿话未出口,姬无欢大手一挥,窗幔已经落下。
一晚上,沈卿从未觉得这样痛过,好似浑身都被撕裂了一般,而且姬无欢中的药,药性还很持久,最最主要的是,这人,好似真的是第一次来着,一点儿也不知温柔。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朦胧中,一个温暖的胸膛将她小心翼翼的揽在了怀里。
姬无欢鼻尖萦绕的,是让他总忍不住侧目的女子馨香,他从未觉得,女子身上的香气,能有这般好闻过。
他本想拥着她好好睡一觉,可门外却传来声响。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袁也立在屋外,面色通红,王爷这么多年都憋着,没成想竟被个媚药给破了,只是不知其中,王爷有多少是故意,毕竟从京城赶到这儿,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时辰。
姬无欢闻言,淡淡应了一声,面色冷漠的看着蜷成小虾米的沈卿,借着幽幽烛光,看着她满是伤疤的肌肤,抬手将用被子将她裹好,兀自起身穿好了衣服。
“轩辕离……”沈卿朦朦胧胧中,仿佛又回到那片血海。
姬无欢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眼神蓦地变冷,抬手熄了烛火,没有丝毫犹豫的提步离开了。
沈卿只感觉背后的温暖消失了,一路昏沉睡到天光大亮,才幽幽转醒,可身边早已冰冷,未曾留下只字片语。
沈卿见此,目光凉薄。
“王妃,可曾起了?”杨嬷嬷在外唤道。
沈卿颔首,她想起老夫人今儿还让她去跪庵堂的。
“嬷嬷,替我打些热水来,我要沐浴,另外……”沈卿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衣裳,眸光清寒:“替我去买些麝香来,我想做个香囊。”
杨嬷嬷听到‘麝香’二字,先是犹豫了一下:“王妃,麝香可是避子的药物,您还是少带的好。”
“就带几日玩玩,寻常不也有姑娘家随身带着的么。”沈卿浅浅笑着,不再多说,等到杨嬷嬷打了热水来沐浴过后,才换了衣裳去了庵堂。
庵堂里的师太们不敢怠慢,给她挑铺着柔软的蒲团。
不多时,便听到元霜与大夫人说说笑笑的声音,大夫人似乎已经忘了前两日闹鬼之事。
大夫人一过来,忙拿了一早备好的食盒递给沈卿,亲昵笑道:“长公主今日一早刚到山上,刚好长公主说想吃些素饼,我想着你上次在长公主府失了礼数,便同长公主说,随后让你亲自送过去。”
杨嬷嬷看了那食盒一眼,垂首上前:“怎好叫王妃抢了您的功劳,奴婢这就回去再另备一份礼物。”
她话才说完,元霜身边的绿衣丫环上前便是狠狠一巴掌:“大夫人跟王妃说话,有你这个奴婢插嘴的份?”
杨嬷嬷面色微青,倒是梗着脖子站直了:“若是大夫人觉得不合礼数,奴婢认罚。”
沈卿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杨嬷嬷身侧,看着愤怒的丫环,唇角微扬:“你在谁身边伺候?”
丫环见她这般看着自己,心虚的后腿了一步:“奴婢在大小姐身边伺候……”
她话才说完,沈卿一巴掌便狠狠打了下来,丫环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
“你……”丫环指着沈卿,回头求救的看着元霜,大夫人却一把抓住了元霜的手,示意她不要动手。
沈卿瞧着她们的小动作,依旧浅笑:“杨嬷嬷是本妃的贴身嬷嬷,且不说她年纪已是可以做你的祖母,再者,你一个小小奴婢,上来便打本妃的人,要不是本妃知道霜儿妹妹性子温和,倒以为是她指使你的呢。”
大夫人定定望着沈卿,手心微紧,这个王妃,还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的。
她倒是不疼惜丫环,只看了看手里的食盒,转头训斥道:“你这丫头,这里是庵堂,怎能这般重戾气,回去罚抄三百遍经文。”说完,又笑看着沈卿:“王妃,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准备怕也是来不及,而且我都跟长公主说了你会送去,你若是不去,岂不是开罪了长公主殿下?而且长公主驸马死于大燕铁骑之下的事,她怕是还怪罪你呢……”
沈卿淡淡看着她,先是轻描淡写的用‘庵堂不可戾气重’掩盖丫环的刁奴行径,又以长公主压着自己,让她非把这盒素饼提过去不可,红唇勾起,反倒生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既如此,那就多谢大伯娘了。”
大夫人见她接了,也不再多留:“我们先回去接老夫人,你先去拜见长公主吧,莫要失了礼数。”说罢,便匆忙拉着一脸不甘的元霜离开了。
待人走了,杨嬷嬷才上前屈膝:“多谢王妃。”方才沈卿若是不出手,他们往后少不得还要拿自己做靶子。她本以为沈卿会忍下来,毕竟就连王爷,在肃穆公府都是极力隐忍的。
“你既然跟了我,我便不会让你如草芥。”沈卿淡淡解释着,看着一旁放着的食盒,笑道:“走吧。”
“可是王妃,这盒里的东西怕是有问题。”杨嬷嬷忙叫住她,却只见她淡淡侧过身子,嫣然一笑,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让她浑身一寒。
“自然是有问题的,所以我们才要亲自送过去!”
沈卿走了一小段,感受到身后一道炙热的目光,回过头,便见到一面色惨白的男子,坐在能推动的椅子上,收拾的虽干净,但眼里的贪婪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是谁?”沈卿问道。
“京兆尹刘大人家唯一的嫡子,刘清。”杨嬷嬷道。
沈卿看着刘清那双浑浊而贪婪的眼睛,替刘大人生出一番惋惜,他这样一位好官,怎么生出了这样的儿子。
她转头离开,刘清的口水却差点流了出来:“她就是大燕来的公主?”
“公子,她现在可是淮南王妃。”下人看着他贪婪的眼神,忙道:“淮南王咱们惹不起,咱们还是赶紧上完香去寻夫人吧。”
“离开?”刘清痴痴看着沈卿渐行渐远的背影,想着她方才的回头一瞥,肤白如凝脂,眼睛如含着秋水一般,一身大红的衣裳,更衬托的带着一股天然的媚意:“她这是打算去寻长公主吧,咱们既然也在山上,也该去问安的。”说罢,忙使人也往长公主所住厢房而去。
待他走了,捂着微肿小脸的丫环才勾起嘴角,小眼中的恶毒似要溢出来。
沈卿见到长公主时,她依旧雍容华贵,房间里已经换上了她府里常用的熏香,仆人环伺,厢房中的暖榻上也铺上了她自己带来的锦绣软垫,看起来奢华不已。
沈卿进来行了礼,让杨嬷嬷将一旁的素饼送上。
长公主放下手里的茶盏,看了眼沈卿,冷笑起来:“脸上的疤痕消了,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无欢有福气了。”
“殿下过奖。”沈卿说罢,看了看素饼,笑道:“公主殿下,这是大伯娘使我给您送来的素饼,您可要趁热尝尝?”
长公主不屑的扫了眼素饼,抬手让人放到一边,才道:“让你过来,是要问问你藏宝阁之事,你可有撒谎?”
藏宝阁被毁,她一口咬定是轩辕离的人,可轩辕离却证明,那日放火烧藏宝阁的,是姬睿。
沈卿毫怯意:“我看到的,的确是手腕上有三瓣梅花印之人,不过听闻江湖中还有一个梅云阁,却不知是不是梅云阁动的手……”
“胡扯!”长公主恼怒的一拍桌子,瞧见众人均是紧张的低下头,忍下自己的怒意,恢复端庄的样子看着她,皮笑肉不笑道:“梅云阁早已被轩辕质子剿灭,轩辕质子已经证明,那日去藏宝阁的人,是姬睿,本宫听闻,你与姬睿来往密切,是不是你打算借本宫之手,挑起大魏与他们的战争,然后让你们北燕从中得利?”
“妾身现在是王爷的人,死也是大魏的鬼,怎么可能背叛大魏?”沈卿语气坚定,直直看着长公主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物件:“就连给殿下送素饼来,也是我亲自尝过,才敢拿来的,就怕有不轨之人,妄图利用我处处不受待见的身份,行害人之事。”
长公主望着她手里被咬过一口的素饼,眉头皱起来,还未开口,便听外面有人来报,说发现有人在长公主的吃食里投毒。
长公主看了眼沈卿,当即便叫人进来了。
杨嬷嬷知道那素饼是有问题的,担忧的看了看沈卿,沈卿却依旧淡定的站在一侧,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外面的人被叫进来,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动手的丫环。
“奴婢银鸽,叩见长公主殿下!”
沈卿望着她还未消肿的脸,嘴角微扬,淡淡将手里的素饼放在一侧。
“你方才说,发现有人投毒?”长公主语气极缓。
银鸽小手攥紧,可想起元霜的吩咐,咬咬牙,道:“是,奴婢本不该举报自家主子,但不忍见她再犯下大错,所以特意来报。”
“自家主子?”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沈卿,道:“那你仔细说说,是谁,怎么投毒的。”
“是……”银鸽抬起头来,转身看着沈卿,眼里生出几分得意,抬手指着她直接道:“就是她。今日一早,我家大夫人特意拿了刚做好的素饼给王妃,想让她在长公主面前讨个巧,谁知她竟恶性不改,在素饼中下毒。发现奴婢撞破了她的恶事,差点杀了奴婢不说,还拿着下了毒的素饼来给殿下您!”
银鸽话落,外面已经涌进来一帮侍卫,各个都拔出了剑比在了沈卿的脖子上,只要她稍稍动一下,便会被割破喉管。
杨嬷嬷面色煞白,沈卿却依旧从容,看着银鸽得逞的笑意,浅浅道:“素饼有没有毒,殿下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银鸽冷笑,她一路跟来,沈卿根本没有时间去厨房换新的素饼,她绝对逃不过这一次的。
长公主看了看淡定的沈卿,这会儿去叫大夫肯定是来不及了,所以便叫人取了银针来。
银鸽跪在地上翘首以盼,就等着看银针沾毒药变黑。
几个丫鬟婆子也是严阵以待,但除了一打开盒子闻到一股奇怪刺鼻的味道以后,便无其他异常了,银针也并没有变色。
“殿下,没有毒。”丫鬟呈上银针来。
长公主看了看银针,再看看沈卿手里拿着的已经咬过一口的素饼,眉头微微皱起。
银鸽却怔住了:“怎么可能没毒?我亲眼看到毒药放进去的。”
“亲眼看到?”杨嬷嬷想起之前沈卿洒在素饼上的毒药,心中松了口气,毒上加毒,竟是有这般作用。她上前一步看着银鸽:“我们接了大夫人送来的素饼后,便一刻未停的从佛堂走了过来,到这里刚好一盏茶的时间,中途不曾耽搁半分,你是在哪里看到我们下毒的?还是说,在这素饼拿给我们之前,就有人在里面放了东西?”
杨嬷嬷的话,有理有据,银鸽只张张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忙转头看着长公主,慌张道:“殿下,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撒谎瞒骗您呐,实在是亲眼所见,才敢冒着得罪王妃的危险过来的。您也知道,王妃素来不近人情,下手毒辣,若是您不信奴婢,奴婢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卿听见她这般形容自己,嘴角勾起几不可见的笑意。
长公主看着底下二人,似乎疲惫般的揉揉眉心:“淮南王妃,藏宝阁之事你未曾解释清楚,如今又出了下毒之事,本宫想不怀疑你都难。既然你们都说不知道,那就去官府,让官府给你们一个清白吧。”说罢,朝人招招手:“来人,全部送去大理寺。”
杨嬷嬷面色猛地一沉,长公主这分明是想借此事对王妃下手报私仇。
“王妃,大理寺丞乃是长公主之子。”杨嬷嬷小声道。
沈卿闻言,便知若真是去了,怕是有去无回了。
她手心微紧,看着垂着眼帘却掩饰不住狠毒的长公主,道:“藏宝阁之事,殿下若是觉得还不清楚,可以让官府直接拿下轩辕质子……”
“大胆!”沈卿话落,长公主便厉声呵斥起来:“轩辕质子乃是保障两国和平的人,你开口便是要将他送去监狱,难道,你真是如同坊间传闻一般,是大燕派来的细作?”
杨嬷嬷有些慌了,细作的名头要是被坐实,王妃便永远也别想有出头之日了。
沈卿似乎是被气的,泪水盈盈,银牙紧咬,浑身也微微发颤:“那公主殿下可曾想过,我也是大燕嫁来,保障两国和平邦交的人呢?”
长公主瞧着她锐气全消受尽委屈的模样,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但这下毒之事……”
“这个丫环今日一早便气势汹汹扇打了我的贴身嬷嬷,庵堂里的师父们皆可以作证,我完全不知她为何要陷害与我,难道殿下真的要因为一个丫环,而将我送入大牢么?”沈卿继续泪语控诉,好似豁出去了一般:“我便是如何了不要紧,可若是引起两国战乱,让无数百姓陷于战火,让王爷陷于不义,我便是死也不愿意的,还请殿下明察!”
旁的银鸽看得目瞪口呆,平素恶名在外的王妃,怎么忽然就如同受尽委屈的小媳妇一般了。
长公主低头看着她,心思也是转了几番,若是现在将她送入大牢,无疑是最好的机会,挑起战乱也不关她的事,但她若真是死在大牢里,自己的大理寺丞儿子,保不齐要受牵连……
旁的嬷嬷也想到了这些,凑上前来低声道:“殿下,这事儿,不如就由着肃穆公府的人处理。”
长公主眸光微亮,身子也往后靠了些,面上立马变得柔和起来,笑道:“你瞧你,还较真了。”
“殿下……”银鸽看着她态度的转变,忙唤道,长公主却盯着她道:“你今日一早为何对淮南王妃身边的人动手?”
“因为她对大夫人不敬……”银鸽忙解释,杨嬷嬷却道:“大夫人从未觉得奴婢不敬,而且银鸽,你是大小姐身边的丫环,就算大夫人要教训奴婢,也轮不到你来动手,你分明是与我、与王妃有私仇,想借着……”杨嬷嬷犹豫的顿了顿,但思及以后,还是咬咬牙,道:“你想借着长公主驸马死在大燕铁骑下的事,利用长公主来除去你心中一直不喜的王妃,是不是!”
杨嬷嬷把这话挑破,在场的人顿时倒吸了口凉气,长公主面上的柔和也是再绷不住,面色铁青。
在长公主发作之前,沈卿上前一步,挡在杨嬷嬷身前道:“来大魏之前,便听说长公主殿下乃是大魏女子典范,智慧过人,贤良宽厚,相信这件事情,殿下也一定能秉公处理。”
长公主气得太阳穴直跳,盯着底下的银鸽,目光已经带着杀气了。
“你若是再拿不出证据来,仅凭你肆意污蔑主子,还妄图利用本宫,本宫便可判你一个鞭刑,让你活活被打死!”
银鸽已经完全乱了方寸了,只哭喊着:“奴婢不敢利用殿下您啊,奴婢是亲眼所见的,这素饼有毒……”
“好了!”长公主见她来来回回也拿不出个证据来,不耐烦呵斥完,抬手便让人将她拖了出去:“山上不宜杀生,拖下去,施鞭刑!”
长公主这话是盯着沈卿说的,可见她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杀气时,一股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让她越发暴躁起来。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道:“本宫今日本是来上香的,既然兴致被扰了,就不多留了。”说罢,几步走到沈卿跟前,看着她脸上还未完全消失的疤痕,嘴角藏着冷意:“藏宝阁之事,本宫还会继续查下去的!”
沈卿不说话,只垂首行了礼。
长公主见此,铁青着面色,转头便往外而去。
出来时,刚好撞见准备来看热闹的大夫人和元霜。元霜娇俏的跑上前行礼:“霜儿见过长公主殿下……”
“好久不见霜儿,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长公主讽刺笑道。
元霜怔住,不知长公主这到底是在夸还是在讽刺,只得尴尬的道了谢。
大夫人也走上前来,笑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要不要我们陪着一道走走?”
“陪着就不必了,本宫现在就要下山了。”长公主没好气道。
大夫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没问为什么,就见银鸽被堵了嘴绑了出来。
“银鸽?”元霜才要开口,就被大夫人按住,笑着让到一侧:“那妾身便不耽搁殿下了。”
长公主冷冷扫了她一眼,径直离开。
待她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元霜才甩开了大夫人的手:“娘,您拦着霜儿做什么,怎么不问问长公主,里头处置的怎么样了……”
“这还用问?”大夫人叹了口气:“这次咱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银鸽怕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就回不来,一个丫头罢了。娘,我担心的是那个多余的女人……”元霜才说完,沈卿便跟杨嬷嬷一道出来了,好似没听到他们的话一般,走了过来略带歉意道:“大伯娘,方才长公主说那银鸽丫头,因为冲撞和污蔑,所以要被拉下山去行鞭刑了。”
元霜嘴唇动了动,看着沈卿除了眼眶微微发红,但身上却依旧整整齐齐的样子,抿抿唇:“银鸽好歹也是肃穆公府的丫头,你怎么不帮着求求情?都是一家人,外人只说你跟姬无欢一样冷血残暴,我原是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杨嬷嬷听得直皱眉头,沈卿却端端笑起来:“原来霜儿妹妹现在才知道,那以后可要记清楚了。”
“你!”元霜瞪着眼睛看她,沈卿却看了看大夫人,笑道:“大伯娘若是没其他事情,我便先告辞了,祖母让在庵堂跪一上午,现在还没到时辰呢。”
大夫人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尴尬的笑笑,便让在了一侧。
沈卿见此,红唇微扬,提步离去。
大夫人看着沈卿离开,心也跟着沉了下来:“霜儿,往后不要再招惹她了,你就好好准备出嫁便是。”
“娘,轩辕还没说什么时候上门迎亲呢……”元霜瞬间忘了沈卿,羞涩的垂下眼帘,想起昨晚的鱼水之欢,脸红到了脖子根。
大夫人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看着她面色羞红的样子,笑开:“若是他还不来提亲,那你往后就再也不用拿你的嫁妆去贴补他了,还有你爹,往后也不会再帮他在朝中打点关系。”
元霜抬眼看着下了决心的娘,羞赫的点了点头,心里却笃定轩辕离一定回来迎娶她。
大夫人见此,再看看沈卿离去的背影,心里也是不上不下,又转身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沈卿才走,那刘家的嫡长子刘清才坐着轮椅赶到,但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刘清嗅着空气中隐隐留着的残香,痴迷不已:“果然是绝等尤物……”
“公子,小心叫人发现了。”小厮忙提醒,刘清却只睁开贪婪的眼睛:“去打探打探,王妃住在哪里,方不方便我们前去探望一番。”
“这……”
“去告诉母亲,就说王妃在此,让她一定要去拜会。”刘清看了看自己残废的腿,生出几分阴翳,却桀桀大笑了起来。
沈卿在庵堂平安无事的又跪了一上午后,才回了院子。
“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沈卿在床边坐下,刚好杨嬷嬷使人寻来的麝香到了,她便取了些放在香囊里随身带着。
杨嬷嬷微微皱眉,却还是道:“王妃,这些事情,要不您跟王爷说说吧,毕竟……这些事应该都是冲着王爷来的。”
杨嬷嬷说完,沈卿倒是莞尔一笑,抬眼看着她:“嬷嬷这是在担心我?”
“奴婢是王妃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奴婢还是懂的。”杨嬷嬷垂首道。
沈卿瞧她,谈吐并不似寻常下人,而且思维清晰,胆大心细,她说自己只是商户之妻……
沈卿并不戳破,外头刚好来了斋饭,便起了身,笑开:“嬷嬷如何不知,我与王爷也是这等关系呢。王爷若是有心处理宅中事,也不会等到现在了。”姬无欢的能力,要是想废他们些手脚让他们安静下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么多年没动手,一是当年之事没有查清楚,二还是顾念亲情吧。
想到这儿,沈卿觉得讽刺,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竟比这些道貌岸然之人看起来更加有心。
沈卿才坐好准备动筷子,便听说姬无欢来了。
毫无收敛的寒风灌入,屋子里的些许热气全被冲散,姬无欢一进门,瞧见沈卿,背在身后手微微紧了紧,冷着脸在主位坐下,寒声道:“再添一副碗筷来。”
沈卿不得不忍着饿,放下手里的筷子等着他一起吃。
席间,静谧又尴尬的可怕。
姬无欢端端坐着,眼角瞥着这个小女人,昨晚居然在喊别的男人的名字,她之所以要报复轩辕离,是因为爱他么?
无耻,混账!
沈卿看着浑身寒气越来越重的姬无欢,完全不知道他怎么了,自己还没生气他把自己当做泄玉的工具呢。
杨嬷嬷在一旁不断的使眼色,沈卿无法,只得先开口:“王爷怎生上山来了?”难道是昨晚之事处理的不顺利么?
姬无欢听着她先开口,下巴傲娇的抬了抬:“饿了。”
他说完,沈卿眉梢微挑,他在京城,饿了却来这个只有青菜没有肉的庵堂?
“那……事情可都顺利吗?”沈卿试探着问道,但心里大概有个数。原定皇后应该会来云慈庵,但迟迟不见人,定是十公主出了事。
姬无欢抬手示意众人全部退下,杨嬷嬷却留下看了看沈卿。
沈卿莞尔,点头示意她可以先行退下,杨嬷嬷这才离开了。
“这么快就有了忠仆?”姬无欢忽然道。
沈卿不知他什么意思,眨眨眼:“不算忠仆。”
“是吗?”姬无欢依旧冷着脸,却不再多问,只道:“昨晚十公主也中了媚药,现在还昏迷不醒。”
“那是谁下的药?”
“十公主自己。”姬无欢想起昨日来,面色沉了沉:“她应该是轩辕离的人,若不是你通知了姬睿过来,本王甚至要怀疑,你是不是与轩辕离一起来算计本王的。”
姬无欢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杀气,反而多了一丝丝的醋意。
醋意?沈卿再定睛去看他,却依旧是一副疏离的模样,只道是自会意错了:“王爷的意思是,十公主也是轩辕离的人?”
姬无欢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跟一个小小女子讨论这些事情,皱皱眉头:“这件事本王会处理,你不用管了。”说罢,便拿起碗筷开始吃饭,可沈卿才动,身上的麝香味便悠悠传了出来,姬无欢当即猜透她的想法,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屋外候着的人也抖了一下。
沈卿不知道他又怎么了,看着他,让语气尽量变得温柔:“王爷,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姬无欢没了食欲,直直站起身来,转头走到门边,还是顿了一下:“别往身上乱熏香。”说罢,提步离去。
杨嬷嬷也听到了这话,待他一走,忙进来低声道:“王妃,奴婢给您拿走香囊吧。”
沈卿淡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安静端起碗筷:“不必了。”她既然不会一直留在这里,那么她也不可怀上他的孩子。
饭毕,所有人都还没从姬无欢的怒意中走出来,加之沈卿也不是个善茬,众人收拾之后,便都规规矩矩去外头候着了,直到有人来传话,说京兆尹刘夫人和大公子刘清求见。
若只是刘清过来,沈卿必然是不见的,可刘夫人她不能不见,京兆尹此人拉拢总比推开的好。
“去泡茶来。”沈卿说罢,便让人引了他们到花厅来,但刘清一进来,一双眼珠子便开始往房屋各处打量。
“这后头是个荒坡?”刘清问着引路的丫环。
丫环不知所以,点点头。
杨嬷嬷看着刘清一双贪婪的眼睛便没什么好感,沈卿却是明白了刘清过来的目的,只是有些疲于周旋。
刘夫人不似刘大人,一双眼睛微微上挑,养的丰腴,却遮不住眼底的算计,这也难怪刘大人这样正直的官,会养出刘清这样的儿子了。
“妾身见过王妃。”刘夫人上前见了礼,刘清自看着沈卿,一双眼睛就没挪开过,华贵的大红衣裙,略带慵懒的坐在塌边,脸上早已褪去稚气,露出小女人的妩媚,可一双眼睛却异常的清明。
“夫人不必客气。”沈卿客气的说着,刘夫人笑笑,又是寒暄一番,才说出了过来的目的。
“听闻大小姐也来了山上?”刘夫人笑问道。
沈卿放下茶盏,眼睛微亮:“来了,此次上山,是祖母、大伯娘和霜儿妹妹一起过来的。”
“这就好。”刘夫人连忙感慨一声,说完,察觉到自己不该这般,忙抬眼看了看沈卿,发现她并未察觉,舒了口气,又道:“听闻大小姐今年也要十九了,还一直未曾寻亲,不知老夫人和大夫人那儿,是个什么想法?”
沈卿闻言,算是确定这位刘夫人是冲着元霜来的,难不成她以为赫赫有名的肃穆功夫嫡长孙女,会嫁给她双腿残废的窝囊儿子不成?不过这不在沈卿的考虑之列,她只浅笑道:“之前还听闻祖母说,年底前要给霜儿妹妹定下呢,不知这次上山来,是不是有想法了,怎么,刘夫人心里有可撮合的人?”
沈卿睨了眼刘清,看着他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莫名恶心,不过他要沾上元霜,二人怕是谁也讨不着好。
“霜儿妹妹天生丽质,又是京城第一才女,容貌无双,也不知哪家的公子才能相配了。”沈卿似感慨般。
闻言,刘清的脸色倒是变了变:“早就听闻元大小姐姿容无双,却未能一睹芳容,难不成,比王妃还要好看?”
“大胆!”杨嬷嬷直接呵斥一声,刘夫人脸色也变了变,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沈卿倒是淡然,笑道:“时辰也不早了,若是刘夫人是特意来问霜儿妹妹之事,不若直接去寻祖母的好。”
刘夫人本来被呵斥了,心里头还有些不舒服,瞧见沈卿倒是一直客客气气的,也就没放在心上了,笑眯眯的起了身告了辞,刘清离开时,一双眼珠子还不忘在院子里四处打量。
待他们一走,杨嬷嬷就黑了脸,训斥着底下的丫环:“外人问什么话,你们要思量过再答,若是出了纰漏,你们有几条命来负责?”
丫环们顿时低下头不敢吱声,沈卿瞧着杨嬷嬷这般利落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她若真心替自己办事,自己倒是能省不少事。
“嬷嬷,扶我进屋歇息吧。”说完,又嘱咐外头的人:“没本妃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打搅。”
丫环们自然连忙应是,沈卿瞧着走过来的杨嬷嬷,嘴角微扬,与她一道回了房间。
“王妃,奴婢总觉得那刘公子不对劲……”
“是不对劲。”沈卿想起他蠢蠢欲动的眼神,便知道他是个胆大心恶的,再看看外头的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眸弯弯:“我出去一趟,你帮我守着。”
“王妃要下山?”杨嬷嬷想起上次山下的事,有些紧张。
“不下山。”沈卿已经利落的找出一套下人的装束,撤了头上繁复的发髻,随意用了支簪子挽好头发,便转头从屋后荒坡离开了。
杨嬷嬷看着沈卿离开,想想这段时间的她,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但愿,她没有跟错主子。
山上的风越来越大,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地上的枯叶也被卷起来,又无奈落下。乌云越聚越厚,天色不多时就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刘夫人自然来寻老夫人了,不过刘清却不见了人影。大夫人出身名门,自然也是看不上刘夫人的,更何况京兆尹刘大人跟肃穆公府那是出了名的不对付,便托词回了房间。
“去打些热水来,我要焚香净身。”大夫人进屋便道,想起下午,老夫人因为长公主和银鸽的事而训斥了自己一番,便觉得心中闷堵不已。
“大小姐呢?”大夫人边往里走边道,屋子里点的蜡烛不多,影影绰绰的,总有种看不清的感觉,可她是去沐浴的,又不好意思让人再多点些蜡烛。
“刘夫人来了以后,便说要去上香呢,一会儿用斋饭的时候应该会回。”丫环道。
大夫人未曾多疑:“等她回来,让她来见我。”说罢,便让人服侍着入了浴盆中,丝毫没察觉到屋顶猫着的人。
风越刮越大,沈卿看着手里头拿着的玉瓶,眉头皱起。当年她把这里作为据点的情景好似一幕幕全部浮现出来,而这些玉瓶,不过是她留下来应急的药,不曾想现在居然用上了。
“我怎么觉得头有些晕……”没多久,大夫人便揉揉眉心:“扶我起来。”
她才说完,一只冰凉的手便将她扶住,窗户也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寒风吹来,浴房里的帷幔飘起,朦胧中,大夫人只看到飞起的帷幔后,一道女子黑影正在慢慢靠近……
“大嫂……”
冰凉低沉的的女声,如同黑夜里的蛇一般,钻入人的耳朵,让人不寒而栗。
“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杀的……”大夫人只觉得脑袋沉重万分,可是那只冰凉的手还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腕,让她不得不保持清醒:“来人,来人啊……”
她张大嘴,以为在大喊,其实根本只是发出微弱的声音。
“大嫂……你帮帮我……”
冰冷如蛇的声音还在,大夫人恍惚间,只觉得自己浴盆里的水也变成了鲜红色,她浑身都战栗起来:“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找我。你也别怪我,我也不想告诉大家的,可是……可是谁让你与人通奸,还生下了儿子呢!这不能怪我,不能怪我!”大夫人吓得满脸的泪,沈卿却怔住了,与人通奸,还生下了儿子,这个儿子难道是姬无欢不成?
她正要继续问下去,屋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老夫人早派了人盯着大夫人屋子里的动静,等她们推门进来时,只看到三两个丫环晕倒在了地上,窗户还开着,大夫人则是光着身子坐在浴盆中,神色惊恐的大喊着:“二弟妹,别怪我,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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