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肖金宇单独睡一间房,庄笙也再安排不出再多房间供洛儿睡,于是便叫洛儿来同自己一起睡。
“少爷,这怎么行?”
“以前在家里,夜里时我常常做噩梦,不也让你同我一起睡吗,现在我不是高高在上的少爷,你不是那个唯命是从的小奴才,我们应该更加亲密,一起睡吧。”
洛儿慎慎地上床,平躺着,直盯着屋顶。
“记着,再别叫我少爷。”
“那我叫什么?”
“叫名字。”
“这一定不行,我永远都不会直呼少爷的名字。”
“那…我比你年长三岁,那你同她们一样,叫我大哥好了。”
“不行,还是叫少爷顺口,习惯了,这辈子也不改了。”
庄笙侧脸望他一眼,无法,随他去了。
“还有,在肖少爷面前,也别叫我洛儿,叫小锤子吧。”
“这是个什么名字?”庄笙问,“也是肖金宇给你取的?”
“是啊。”
“唉,对了——你怎么跟他了?不是回老家了吗?”
“原本我离开的时候,少爷你给的盘缠我们一辈子也用不完的,我和隽儿本打算先回乡下,然后成亲,之后再另做打算,可是出了关后,遇见许多军阀拦路盘查,见这么多钱他们哪有不起贼心的,就全抢了去,我们只好退回城内来找少爷,可那时你们都已走了,幸好这时遇见了肖少爷,不然我和隽儿不知会怎么样。”
“原来这样,那是我错了,”庄笙问,“你在他手下都干些什么?”
“我不会其它的事,不过也是做些端茶递水伺候人的事,肖少爷并不怎么为难我,即使有时候发发脾气,呼来喝去的,那也是我们应当承受的。”
庄笙久久无语,问:“还想跟我吗?”
“只有想想,却不行了,我已经将自己卖给肖少爷,而且隽儿还在家里,我定要回去。”
“也是啊。”
“其实也不错了,现在虽不如之前跟少爷一样自由自在,也能过得去,虽然卖了身,肖少爷家也不朝打夕骂,也算好的了。”
庄笙叹息一声,说:“卖身也太无情。”
突然,他爬起床,翻箱倒箧,然而一无所获,两年了,值钱的东西都换成了日本钱,洛儿在这里也用不着,于是他连夜写了一封信,交给洛儿并嘱咐道:“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这封信是写给阎维文的,他家原在北京城很有名气,你容易打听得到,见到他了把信交给他,他会明白,便会帮你。”
“少爷这…”洛儿起身欲拜,庄笙按住他,说“可以睡了。”
突然又想起一事,说:“给我带句话,替我向他道歉,说我失言了。”
洛儿答应。
第二天早饭后,肖金宇只说有正事要办,急火火领着人走了,庄笙虽然不舍得,却也无奈。
肖金宇走后,小蝶才严肃地来说:“大哥,昨天南田说大阪织造厂的老板加藤琰昨日下午派人秘密约见了上岛长崎,可能是说服上岛长崎易帜。”
“怎么不早说?”庄笙停下手头的事,忙收拾桌上的文件,说,“上岛长崎优柔寡断,难下决断,昨天他必没有当即同意,说不定昨夜想了一晚上。”
小蝶一言不发,也匆匆帮着庄笙整理文件。
“我也是刚听说北岩被停职,他们倒知道得早,趁机就动手了,这块地盘也就我们两家有实力竞争,而且这批货紧俏得很,一旦被他们拿去,我们免不了遭殃。”
“那怎么办?”
“上岛长崎没有主见,视钱如命,只要我们在签合同之前见到他,随便吓一吓他就没问题。”庄笙一把抓起外衣就要走,“快去拦住他,诶?你怎么还不换衣服?”庄笙忽注意到小蝶穿一身居家大红印花和服,头发疏松地耷拉在两边。
“急着和你说,就忘了。”小蝶提着衣服转身就快步走了去,踏得地板咚咚作响。
允芸在门外躲着听了有一会儿,见她姐姐出去了,才懒懒地走进来。
“你怎么不去学校?今天没课程吗?”
庄笙见了她,刚才汹涌的心情渐渐舒缓下来,走近她身边,放下包,看她领口也不齐整,就帮她整理衣领,问道:“怎么了,不开心的样子。”
允芸微低着头,脸也红通通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要去工作了,你现在不说就得等下午。”
允芸忽然猛地抬头,眼珠颤颤地看着庄笙,恳求道:“我不想念书去了,我想跟着你去工作,和姐姐一样留在你身边。”
“你——你在想什么?”
“我刚说的,就是我想的,哥哥,答应我嘛。”
“为什么?”
“我就想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工作,而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学校读研究字都看不懂的日本文学。”
“这算什么理由!”
允芸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低头不语,她其实知道,自己才十六岁,好多事情也干不了,可她在学校过得不高兴,她就是不想去上学。
这时小蝶也已经换好衣服站在门口等着了。“没想好理由就回学校去,认真学,我对你的期望远不止你现在的样子。”庄笙抚着她的脸安慰一句,随后便转身走了。
允芸还想反驳,只是两人都踏出了门,只得低声抱怨道:“她为什么就可以不用读书!”
一个人在家里呆着也不是办法,允芸换衣打扮,自行往学校去了。
路过学校的武道会馆,馆前许多身穿白色衣服的人在晨练,她只顾出神地想,而侧边一个体格健硕的人笑着走过来了。
“川岛桃泽,早上好。”藤田原武问候道。
允芸未听见,仍然往前走。
“喂。”藤田原武跑到允芸面前,说,“你没听见我再在和你说话吗?”
“哎喂——”允芸险些撞到他身上,忙回过神,抬头望他,疑惑道,“可我不认识你。”
“我是藤田原武,你每天从这里路过,我已经认识你了。”
“是么,谢谢你关注,不过我要走了。”允芸绕过他继续走。
“诶——”藤田原武大声道,“你太没礼貌了!”
允芸不管不顾,心想心情本来不好,又不认识你,在乎什么礼貌不礼貌!
“站住!”
允芸吓得一颤,不敢再走,却不知他要干什么,于是回过头看他。
“1895年,中国政府签下马关条约,割地赔款;同年11月,帝国占领全台湾;1901年,中国政府签下辛丑条约,割地赔款……”藤田原武厉声道,“你门这些懦弱的中国人,东亚病夫,在日本帝国面前,在我面前,为什么总是高傲的样子,你们根本没有资格!”
路过的学生侧耳听见,都驻足看热闹。在一旁闲言细语地说。
允芸耳中嗡嗡作响,几乎站不稳,颤着嘴唇根本说不出话。
“你,你这个……”允芸说。
“无知的武夫。”一个清亮的男声传来。
允芸回头,是荣仓介,学校文学社团的社长。
“你是谁?”藤田原武问,“是在骂我?”
“就是骂你,国家有你这样的人才是耻辱,一介武夫,无头无脑。”
藤田原武疾步走来,揪着荣仓介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你想挨打吗?”
其他白衣学员见势跑过来,将荣仓介团团围住,大声喧哗恐吓。
“读书人最不怕拳头。”荣仓介挺直身板,轻蔑道。
这时许多人早围了过来,一群青衣学生蜂拥而至冲破白衣学员的包围圈,将藤田原武掀开,将荣仓介解救出来,青、白两方各自代表着学校里的武道军事思想萌芽和百花齐放的自由派思想,他们在学校发生了这第一次冲突,瞬间形成对峙。
“学校不是打架的地方,只要你给川岛桃泽道歉,我可以让你走。”
藤田原武冷笑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我只会打到你道歉,而我绝不会向任何人道歉!”
“蛮横的流氓,你们都是坂田大学的蛀虫,武道馆这个与坂田大学格格不入的机构,存在不长久了。”荣仓介掷地有声地说。
藤田原武瞪着这群青衣学生。
“同学们,该上课了。”人群里有一个声音冒出来。
一会儿,青衣学生们散去,藤田原武也带着他的学员走了,荣仓介走到允芸身边,香川紫崎也到这里安慰允芸。
“桃泽,你没事吧。”荣仓介问。
“谢谢你。”允芸轻声道谢,转而又与紫崎说,“我们走吧。”
“喂,桃泽,紫崎,文学社准备下设校报社,我想请你们帮忙筹备,并担任部分职务。”
“这才是正经事,桃泽,我们一起。”紫崎说。
“我读日文书都还有困难,怎么能胜任这个工作?”
“正因为这样,才要多学习,你一定要去。”荣仓介说。
允芸进退两难,香川紫崎和荣仓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还是将她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