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蝶领着香取子和藤田原武也来了,小蝶让他们先到四周看看,去熟悉一下环境。
“小蝶,咱们先关半个月,你看行不行?”庄云铖问。
“刚才又出事了?”
“没有,但或许等会儿就有事了,我们先关半个月,把问题解决了再说,你觉得呢?”
“可行,”小蝶愁道,“倒不是因为怕他,而是担心他背后有人,在这里,就是不能得罪军阀和警察,否则没完没了的。”
“是啊,所以谨慎点儿好,我们才来一年,他是生在这里的,这点儿我们比不过。”
小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着也是委屈,在北平连日本人和英国人都敢得罪,在这里开了车行却怕起这些地头蛇了。
次日,香取子和藤田原武依旧去外面逛,庄云铖把车行挂了个“暂停车辆买卖和租赁,只修理”的牌子,陶鑫就负责看着车行,有人来修车就替他修理。这个消息很快传到蜘蛛车行的老板彭大海耳中,他自然高兴,但他并不满足,还想吞并庄云铖的车行,自言自语道:“你这只蝴蝶呀,终究是逃不过蜘蛛的网的。”
又次日,庄云铖和小蝶提着酒,拿着礼物去与彭大海“示好”——必先接近他,才能毁灭他。
彭大海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惊异,因为他见这种场面见得太多了,反而装作很友好的样子把两兄妹迎进屋里。
“彭老板,您是前辈,我们初来贵地,没给您打招呼,是我们的错。”庄云铖笑着说,小蝶附和,递过礼物:“请您包涵。”
彭大海抽一口老烟,笑盈盈地看着,见他倒很诚挚,便向身边的下人扭了扭头,下人就过来接下了酒和礼物。
庄云铖见他宽脸庞,塌鼻子,翘眉毛,一副凶恶面相,穿着黑布大褂,戴一顶半包头帽子,抽着老烟,脸上皱纹横陈,大约也有五十岁了,便说:“我们小兄妹今特地来道歉,只求彭老板给条路。”
“好说,好说。”彭大海瞄了小蝶一眼,问:“你们俩是兄妹?”
“正是。”
小蝶笑了笑,彭大海的脸抽搐了一下,转眼平淡地说:“你们刚来不懂规矩也是正常的,既然来赔罪来了,我彭某人也不是不给人留活路的恶霸,我们可以商量嘛,来,我们屋里坐。”
他把庄云铖和小蝶领进小客厅坐,下人就拿茶来喝。
“我彭某人在这西华街混了几十年了,也没受过晚辈的气,你们一来,开个什么蝴蝶车行跟我对着干,把我这生意搞坏了一半呐,这让人不消气呀。”彭大海深沉地皱着眉。
“这是我们兄妹的错,但也是源于不知道。”小蝶庄云铖道,“如今这全部身家都扔在这里了,没了这车行就过不下去,请彭老板手下留情,我们是知道的,蝴蝶斗不过蜘蛛,我们也从未想过跟彭老板较劲。”
“嗯~”彭大海点点头,他非常受用这段话,同时对小蝶的长相也非常受用,盯着她看了几眼才,忽问:“还不知道二位名字?”
“哦,我们姓‘庄’,名云铖,她是我妹妹,单名一个蝶,蝴蝶的蝶。”
彭大海乜斜小蝶一眼,心想:“果然是只蝴蝶呀,既然这样,我先吃了你这只蝴蝶,再去吃你那个‘蝴蝶’车行。”
彭大海正出神,一个小孩跑来了,将彭大海盯了两眼,又跑了。
“他是我儿子。”彭大海说。
话音刚落,那边房里就传来砸东西的响声,还在叫骂,彭大海一脸惊愕,忙说了一句就去看,庄云铖和小蝶等了一会儿,只听见里面一个女人哭着喊着,彭大海也大声呵斥,乱成一团了,于是他们就走了,走到门外碰巧遇见一个小孩进大门,“喂——你站着。”庄云铖叫住他。
“什么事?”小孩儿停住,将两人看了看,眼珠溜了溜。
“你是彭大海什么人?”
“他是我爹。”
“哦,”庄云铖问,“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嗯…我有什么好处?”小孩儿眼里泛着光问。
小蝶和庄云铖对视一眼,觉得可笑,小蝶即刻笑着掏出几个铜板说:“给你钱。”
“我不要。”小孩儿也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说,“我有钱。”
小蝶惊了,好奇道:“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嗯…姐姐你这么漂亮,你让我亲你一下我就什么都跟你说。”
庄云铖惊掉了下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儿,简直无言以对。
“哇~”小蝶惊笑道,“你多大了?”
“十二岁多。”
“小色狼啊,果然是彭大海的儿子,他是老色狼,你就是个小色狼。”小蝶难以置信,心想这小孩怎么这么色。
“你这小孩,脑袋里装的什么啊?”庄云铖捅了捅他的头。
“不干算了,我走了。”小孩瘪着嘴往里有。
“喂——先别走,”小蝶拉住他,顿了顿说,问:“你先告诉我你跟谁学的这个?”
小孩眼珠又溜了溜,把两人叫到远处的墙边,鬼鬼祟祟道:“是我爹的小妾。”
“什么意思?”
“我爹有三个小妾,最小菱花的才二十二岁,长得蛮漂亮的,不过比你差一点儿。这是她教我的,我可以亲她,她也亲我,我还可以摸她。”彭小钱神气地说。
“服了。”庄云铖听着恶心,心想这不是**吗。
“她为什么要这样?”小蝶肃肃地问。
“因为我可以偷钱,或者偷东西给她,她家里穷。”
“你没被你爹发现呐?”
“没有,我也不经常偷。”
小蝶看着这个小孩儿,思想已经不纯了,俨然成了一个大人,若是让他亲一下,相当于被非礼,“行了,你走吧。”小蝶摆了摆手说。
“你不干?”彭小钱惊奇地问。
“不干。”
“为什么呀?”
“这……”小蝶哑口无言,红着一片脸望着庄云铖求助。
“男人不可以花心的,你还是去亲你的爹的小妾吧。”庄云铖说。
“呃……”小孩想了想,咬了咬薄薄的嘴唇,忽说:“好吧,看你们面善,我不要好处了,你问吧。”
“小孩儿,你当真?”庄云铖问。
“欸——别叫我小孩儿,我有名字,叫彭小钱。”
“小钱?”小蝶说,“好,那我们问了,你别告诉你爹。”
“不会的,我要是告诉我爹了,你们不把我偷他东西,亲他小妾的事告诉他呀?我知道的,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彭小钱压低了声音说。
“好,那我问了。”小蝶问,“你爹三个小妾,还有个大老婆?”
“对,她就是我娘。”彭小钱说,“喜欢吃醋,反对我爹娶小妾,反对他看别的女人,喜欢砸东西,大喊大叫,听着都烦,男的不看女人,那还是男的吗?”
“你个混账小子真的十二岁?”庄云铖见他语出惊人,这番话颠覆了他对小孩儿的认知。
“你才混账呢,我就是十二岁,不过要到十三了。”
“你——”庄云铖无言,小蝶暗地里偷笑一声,拉扯住庄云铖,庄云铖也不多说,心想用不着跟一个小孩儿较劲。
“那你爹现在有几个儿女?”小蝶问。
“五个。”彭小钱说,“我算一个,我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两个弟弟。”
“每个人都生过小孩儿吗?”
“没有,第三个小妾没生,爹娶回来就是看她漂亮。”
“哦,那你爹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
“来往得多,开药店的,卖丝绸的,开钱庄的,什么警察,痞子,都来往。”彭小钱说,“我爹在这里几十年了,这里很多人都认识他,他也认识很多人。”
“你们家只开车行吗?”
“不是,还有茶馆,饭店,酒庄,大大小小十几个呢。”
“你爹喜欢欺负人吗?”
“爹呀,最喜欢欺负人了,一言不合就打人,有妨碍他挣钱的,他就想办法整他,把他整垮了,自己再买过来继续做买卖。”
“那他不打你娘吗?”
“他不敢,我娘后面有人。”
小蝶微微蹙眉,沉思顷刻,又问:“那其他人呢,不恨他吗,不报复他吗?”
“没事,他们不敢。”彭小钱颇骄傲地说,“我们家这么多生意,什么酒馆,饭店,赌馆把警察和兵痞子招呼得好好儿的,谁敢来惹事都是跟警察过不去,他就得完!”
庄云铖懵了,小蝶也深深蹙起了眉,她不知道可问什么了。
“不问了吗?”彭小钱问。
“没了。”
“那好,漂亮姐姐,总可以握个手吧?”彭小钱机智地问。
“可以。”小蝶笑了笑,伸出手。
彭小钱小小的手掌只能握住她的几根手指,他摇了摇,笑说:“那好,我们算朋友了吧,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好。”
“呜~”彭小钱叫着往屋里跑了。
庄云铖看着彭小钱窜进家里留下的一个幻影,摇头道:“我能说什么呢?”
“这小孩儿的行为也太像个大人了,可这心理却比十二岁还小,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小蝶问,“你们男的都这么色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能这样问。”庄云铖说,“况且这个也分情况的,彭小钱色,他却只想亲你一下;彭大海色,他想的是占有;我呢,远远地看看而已。”
“我不信,”小蝶笑问,“你对我没一点儿别的念头?”
庄云铖心里一惊,如同一个秘密被发现一般紧张,倏忽红了脸。其实他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自己,可他就觉得小蝶如梦如幻,就觉得自己和她之间存在天堑般的距离,在他心里,她还是那个棺椁中的冰晶之人,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此刻,他脑海和心中翻涌起滚滚的沙尘暴,他怔怔地望着小蝶,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深不可测,深不见底的空间,那深深地黑暗所在,如同一个混沌的梦,梦里忽然传来浑厚的呼喊声。
“怎么了?”小蝶拉扯他一下。
庄云铖猛然惊醒,刺眼的光束涌进他的眼睛,他感到刺眼,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才看清小蝶的脸。
“我……”庄云铖出了一头的汗,才过这么一刻,他突然觉得虚弱无力。
“这是什么病啊?”小蝶不解地喃喃道,“隔一阵子又这样,出现好多次了。”
庄云铖摇摇头,他已经想不起来那个惊恐而短暂的梦,小蝶没再追问,扶着他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