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赵清和身上盖了狐裘，躺在椅子上晒太阳，若非脸颊过分苍白，就很有闲情逸致的模样。
今日，刚喝完苦的要死的补药，就听百灵说平阳侯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怕是又来问药的，赵清和一哂，“让他进来。”
凌珏长身玉立，踏光而来。这五年来，他气质越发独特。
她看凌珏，凌珏也在看她，五年来，她从一个小女娃娃长成了小少女，从前健康平和，而今苍白羸弱，凌珏心内闪过一丝怜惜，“今日感觉如何?”
赵清和指了指身旁的位子，“坐。”听到他的问话，笑了笑，有些无奈的模样，如画眉眼都带着清冷的病态，只道，“今日天光大好，却也只敢在院内走动，身上还要裹着这滚毛狐裘。”
言下之意，虽然我看上去还行，但其实很虚。
凌珏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轻声一叹，“这几年，辛苦你了。”
确实辛苦，她人都快没了。
赵清和微微弯眉笑了一下，转而问起他，“极寒草还没有找到吗？”
极寒草是极其有用的中和剂，现在能找到的唯一能代替她的血的东西，可惜因为太少，导致现在制药中断了。
“不够。”凌珏摇摇头，“本就难寻，这几年几乎没有断过，我早派人去了周边各个国家，消息却寥寥无几。”
毕竟，不止大齐有伤寒之疫霍乱，周边国家也各有难处，一开始时其他国家不知道极寒草作用任他们搜索也就罢了，后来越搜越多，总会察觉，便被禁了搜索。
赵清和也想到了这点，只觉得满心叹息，“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上辈子她死之前根本就没有伤寒疫这一说，是以她只备了瘟疫的药，瘟疫是好好的过去了，没想到又迎来伤寒之疫。
赵清和手指揉揉额头，“加大力度搜索吧。”说着抬眼对他一笑，“辛苦你了。”
少女长了一双清冷明亮的眼，这些日子放血太多，脸色有种如玉的苍白感，眉眼都带着羸弱，不笑时总觉她下一秒就能羽化而登仙，心内欢喜却不敢太过亲近，怕自己太过脏污碰脏了她。笑起来便是仙子坠落人间，不沾半点欲念，偏带着惊人的惊艳感。
凌珏呼吸一窒，心口怦怦乱跳，面上却如常，伸手安抚的摸摸她的脑袋，声音温和，“哪里话，不过找些药材罢了，倒是你，要好好养着……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挡着呢。”
也要挡得住啊。
赵清和苦笑一声，不再说话。昂着小脸闭上眼睛正对着阳光，享受被温暖抚摸的感觉。
“师妹。”郑旭过来了。
他今天好像来的特别晚，之前都很早来的。赵清和睁开眼睛。
“你怎么又出来了！”郑旭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脸感觉是凉的，声音都高了起来，“你不冷吗?！我抱你进屋！”
“师兄！”赵清和用脸在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我想晒太阳~”
郑旭看了一眼毫无温度挂在天上跟白挂一样的太阳，深深无语了，“一点温度都没有，能好的过你在屋内烤火?”
“我想出来吹吹风。”赵清和笑着，肩膀抖了抖身上的狐裘，“而且我盖了狐裘的，不冷！”
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冻着，虽然在外面确实是不太暖和就是了。
凌珏看见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挑挑眉，“啧”了一声，站起身来随意抚了一下袍子道，“家中还有事，告辞。”
他走之后，郑旭立刻将人抱进屋子里，“你身子虚弱，还是少吹风的好。”
赵清和“啧”了一声，不太想动，就任他了，嘴里还称赞道，“你真的，越来越像我兄长了～”
郑旭闻言笑了一下，“那你叫我一声哥哥听?”
“噫～”赵清和有些嫌弃的离他远点，“师兄他不香吗？”
“香，香死了简直。”
他满脸温柔，星眸似水，是真真将她同真妹子一般疼爱。
突然，想起什么，郑旭忙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黑色精致木盒来，递给她，眼神晶亮，“你看看。”
什么东西?礼物吗？师兄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就送她礼物了。赵清和很是好奇，盒子装了暗扣一样的小锁，赵清和手指一划划开，而后打开，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惊了一瞬，“极寒草?”
“这品相甚好，师兄是哪里得来的?”赵清和随手拿一株霜白色的草颗在手里细细观察，只见草根茎水润，一看就很新鲜，只有格外大的几片叶子细看有点焉的枯边，但总得来说是株品相非常好的药草。
赵清和看着郑旭的眼神发着光，“师兄～”
郑旭看见她的表情，笑了笑，心里却很是心酸，大齐这么大，却只寻得师妹一个人能有法子彻底又方便的祛除伤寒，也不知师妹平日里压力是有多大。
他道，“我也是今儿早上才收到的东西，你知道的，自从知道极寒草即将用尽，我爹就开始出门访友，或查古籍寻找各种药园的存在，一连大半月过去，这是第一回传信回来。”
说着将一张写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纸条递给她，“这是我爹寄来的信。”
郑旭爹，郑墨，赵清和师傅。
赵清和忙接了信来看，忽略一些报平安的消息，信上大致是说，他在终南山处寻到了一片药园，里面有大量的极寒草。
赵清和首先是一惊，“终南山传说是某个道家传人的坐化之地，师傅怎么找到那里去了?”
“或许是翻到了他的诗集吧，那位道人可是有不少诗作流传在世间的。”郑旭猜测，由心笑起来，“总之，有了极寒草大齐百姓就有救了。”
赵清和点点头，“还是师傅厉害，出门一趟就能寻得极寒草。”
郑旭摸摸她的头，“师妹最厉害，若不是师妹提出这个药方，怕是所有人绞尽脑汁都想不到的。”
赵清和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走，我们去炼药房。”
说是炼药房，其实不过是一个院子罢了，是前几年瘟疫横行时赵清和特意划开的一处院子，坐落在将军府最荒僻的那片。
一进院子就是一股药香，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郑旭，赵清和平日里不许别人踏足，怕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不过每次放血的时候也瞒着郑旭就是了。
郑旭主动将炉子点上，而后将带来的极寒草一分为二，一份放在炉子上烘烤，一份留着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