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东厅,夜半,炉火,烤红薯,一切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人是那个人,景是那个景。
赵清和晚上吃的有些多,此刻懒洋洋的躺在赵澄睿身侧,眉目柔和下来,被炉火映着,竟有些温柔的意味。
眉目如画,别样惊艳。
赵清雅眼神发亮的看她一眼,爬过来将脑袋放到她腿上,眼睛闭上,表演一秒入睡。
其实心跳如鼓,开心的恨不得跳起来。
没一会儿,便起来了,怕自己太重把姐姐腿压麻了。
赵澄睿还在看那本兵书,其实已经倒背如流,再看一次还是能发现新的不同,有新的感觉,每次都收获颇多。
他有在沙盘上演练,但是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终究是纸上谈兵。
真想持枪战场上,英姿勃发,收复旧山河。
不知道要等到何日……
他低头,发现赵清和已经睡着了,睡颜乖巧,白日里的冷漠孤傲在此刻都化了干净,只留下令人心软的乖巧与干净。
他左手微动,拉来了一条毛茸茸的毯子,将之披到她身上。
赵清和醒了,但她不想动,于是继续闭着眼。
赵夫人在给赵峰做靴子,里面外面都缝了厚厚的兔毛,好看又暖和。边关气候干燥寒冷,不能亲自照顾他,但也不能冻着他。
一想到今天是过年,本该团圆的日子,自己坐在这里围着炉火享受温暖,将军却不知道是不是在那个雪窝里趴着围伏敌军,心里就恨的不行,手下的针落的又快又准。
她这几年坚强许多,从不敢轻易落泪,哪怕心里的思念快要将她烧没了,也总是笑吟吟的模样。
姐姐不在了,将军又远在边关受苦受累,人头别在裤腰上,她别无所长,只能尽心尽力护好他的三个孩子,抚养他们长大成人。
有朝一日,若在地府遇见姐姐,也不必觉得亏心。
几个人各有心思,却心有灵犀的不发出声音,深夜里火炉照亮整个东厅,温暖又亮堂,夜静谧如许,偶尔会响起火光跳跃的声音。
王蔚然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种场景,一时间竟眼睛发酸,险些流下眼泪出来。
一定是跑太急了,风雪进眼里了。
一刹那风雪被裹进屋里,带来铺面的凉意,众人一下子精神起来。
“蔚然?”赵夫人一脸震惊的看着她,手里的针险些戳进肉里,她眨眨眼睛,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王蔚然脸颊红红,一半是风雪吹的,一半是羞的,她低着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的眼泪,“婶娘……”
“你怎么来了?”赵清雅睁开困顿的眼睛,搓了搓脸。
“先进来。”赵夫人替她解去沾了水珠还有霜白绒花的狐裘,倒了一杯热茶,推她去炉火边坐着。
“你怎么回事?”赵清和扔给她一个汤婆子。
“吵架了。”王蔚然抱住温暖的汤婆子,感觉自己抱了一个火炉一般温暖,她吸了吸鼻子道,“跟家里吵架了。”
“你娘知道你来这里吗?”赵夫人有些担心。
万一王夫人怀疑赵府拐带她孩子怎么办?
王蔚然点点头,“是我娘让我来的。”
咦?
几个人都满头问号的看着她,赵清雅将身上的被子分她一半,拍了拍她的腿,催促道,“你倒是把话一次性说完啊,别吊人胃口!”
赵清和点头同意。
被子带着赵清雅的体温,很是温暖。王蔚然忍住了喷她的冲动,猛灌了一口热茶,感受那股热乎乎从自己喉咙直接滚入胃里的感觉,满足的叹口气。
“起因是今日守夜,白婉婉一直在炫耀她的新相好,新伙伴户部侍郎家的崔绍,我看不过,刺了她几句,她就在那委屈的哭,说我在记恨前些日子她抢我未婚夫的事,还说可以把崔绍介绍给我……我真的,想一巴掌拍死她算了,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还住在我家,她哪里来的脸敢这么恶心我?”
“我们动手了,我抓伤了她的脸,我也没落到好。”
众人这才看向她的头顶,原以为这鸡窝一样的发型是骑马颠的了,原来是打架打的了。
“但是很奇怪,我的祖母,父亲,竟然全都来指责我,说我自己守不住男人,说我没有教养……她奶奶个腿,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亲人???”
“是你是你。”
王蔚然自嘲一笑,“是权势。权势,富贵才是他们的亲人,我是被退了婚的人,对她们而言如同弃子,白婉婉不一样,哪怕她让我们家蒙羞,但是她能勾搭上户部侍郎的儿子,她就是我们家的功臣……真是可笑。”
“可笑死了。”王蔚然闭了闭眼,遮住铺天盖地的泪意与恨意,她声音渐渐平缓下来,“我娘疼我疼的厉害,看不下去,骂了我爹几句,然后……就爆发了。”
“我娘看势不对,让我来赵府躲一下。”
赵清雅没想到平日里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甚至有些马大哈一样的王蔚然私底下竟然如此凄惨,有些同情的拍了拍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以后她再怼自己的时候,前三次不还嘴了吧。毕竟她真的好惨。
赵清和却发现什么,“怎么没让你去你外婆家躲?”
“我……”王蔚然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敏锐,有些颓丧的揉揉脸。
“前些日子我娘接了我一个表姐过来我们家做客,结果白婉婉这个女人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言语攻击她,还借我奶奶的势欺负她……我表姐是我舅舅舅妈的命根子,她回家将事情说了一下就……”
其实不是做客,而是为了勾引赵澄睿,但她没敢说。
赵清和,“懂了。”
没想到白婉婉在自己面前装的一副又蠢有毒的可怜样子,其实私底下这么嚣张的?
赵清和扒了个烤红薯给她,“赵府多的是住的地方,但是,你还是要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
王蔚然手忙脚乱接过烫的要死的红薯,点点头道,“我知道的,但是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办……”
她又满腹忧愁的叹气,“也不知道我娘一个人在赵府会不会受欺负……”
应该不会,府里全是母亲的人,奶奶外强中干,爹倒是有力气的很,但是母亲也很厉害。
但万一呢,毕竟今日特殊情况,下人们都休假了……
真令人头大。
她眼睛不自觉瞥向赵清和,“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