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嘉终归是个郡主，有个位高权重的爹，所以哪怕在宫里闹出了丑闻，齐宣帝也只能一手压下。
但是第二日，京城里还是传起风言风语，又过了几日，流言四起。
齐宣帝很头疼，但法不责众，参加宫宴的人很多，他不可能为了昌嘉一个人去审问所有人，于是将消息暗暗压下，不让昌嘉知道。
是日赵清和正在院子里独自下棋，下人禀告太子殿下到了。
赵清和想起那日被郑旭拖到昌嘉床上的侍卫，有点点心虚，让人请了过来，顺便打乱了早就下不下去的棋局。
齐允心机深沉，一手棋艺却走的绵绵无力，反观赵清和，一步一步，大杀四方。
赵清和知道他在故意放水，或者说心思没在棋局上，于是开了话头，“太子有话直说。”
“昌嘉。”齐允吐出两个字。
赵清和适时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齐允眼神动了动，继续说下去，“昌嘉自云南偏地来，郑旭为人低调，他的画像不可能会传到昌嘉手上。”
赵清和落下黑子，没有说话。能不能传的，人家确实有一幅。
“嘴上说着仰慕郑旭，但她看郑旭的眼里没有爱慕之意，所以，这画像，是有人故意给她的。”
赵清和又落下一字，声音清淡，“然后呢？”
“……”齐允看着她平淡到看不出情绪的样子，近乎有些无奈的开口道，“你就不好奇给她画像的人是谁吗？”
“或许?”说着，赵清和落下最后一子，终于带了笑意，“我赢了。”
齐允低头一看，棋盘上白子已经被杀的寥寥无几，困境难出——也是奇怪，每次和这人说话总是会莫名其妙输掉棋局。
“罢了，输就输了，左右今日来是找你说另一件事的。”齐允叹气道。
赵清和有些诧异，“不是已经说了吗?”昌嘉郡主身后有人操作，只是她还没确定那人是谁而已。
齐允揉额头道，“这个不重要，昌嘉名声已毁，嫁不得郑旭，幕后之人的算盘就只能另外打算。”
赵清和慢慢收回棋子，闻言问道，“你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除了他，孤想不到还有别的人。”齐允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也只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计策了。”
赵清和道，“好用就成，哪管它光不光明，你有证据吗？平白无故，他针对我做什么？”虽然她也心有怀疑，但是现在她和平王算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他针对自己做什么？
难道他发现郑旭的身份了?
就听齐允道，“郑旭的身份，隐瞒的再好，也有可能泄露。”
“你待如何?”赵清和沉吟片刻，想要扳倒平王现在证据不够，时机也未到。
“加快进程。”齐允双目闪过狠辣，“十月怀胎，平王妃肚子里东西已有两月多大，不能等到他们生下来。”虽然那个孩子本身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赵清和诧异看他一眼，“你急了？”
此事虽搭上一个手下，但也不算大事，齐允不是冲动的人，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孤倒是想再忍他几年。”齐允冷笑几声，而后深深叹气，“昨夜父皇连夜密诏太医，咳了半夜未睡。”
赵清和恍然，“原来如此。”
而后挑眉一笑，“怎么不将消息直接传到平王耳中?”她一个外人，骤然知道皇宫里的事情，怕是平王会起疑心。
齐允一笑道，“此事，贵妃必然知晓的，你只需在背后做好推手就行了。”
赵清和点头应下来，她忍平王许久，也想看他早点下台。
……
翌日，平王约赵清和于酒楼一叙。
酒楼是赵清和着刘路开的酒楼，里面都是自己人，不担心消息外泄。
平王果然知道了消息，有些急切，还有些欢喜，一个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最后双手撑在桌上，看着一派淡定的赵清和，双目明亮晦杂而充满野心，“赵姑娘。”
赵清和挥手让他坐下，“消息来源可靠吗？”
平王点头，不大的眼中仍有激动之色，“那御前侍奉的人是母妃的耳目，母妃对他有大恩。”
那就是可靠了。
赵清和手指轻敲桌子，“最好能确认一下细节。”万一被坑了，那就完蛋。
意思是，确认一下齐宣帝还有多久可活！
平王挥手，不在意道，“本王已经收买了御医，父皇早年身子亏损的厉害，后来年纪大了，想补也是有心无力。”不然也不会只有他们兄弟几个孩子，万一太子与他接连出事，剩下的还未长起，二哥又是个不管事的，他们大齐江山怕是要完。
他不算大的两只手平落在木质桌面上，不自觉的往下使力，沉声道，“多则两年，少则半年。”
两年太长了，变数太多，他想争这个半年。
赵清和闻言皱起眉头，“那日宫宴，我瞧陛下神色明朗，脸色也正常，并无灰败征兆，怎会如此突然?”
“这你就是不懂了。”平王闻言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意，指了指自己些许胖大的脸，意有所指道，“女子尚能因上了妆而显得精神美貌，没有道理男子不行，我看他，一准是为了不露疲态，用胭脂做了遮掩！”
“……”堂堂皇帝，竟用胭脂水粉抹脸以显气色?赵清和想了想，觉得或许可能。
“王爷再确认一下吧。”虽然知道太子开口了肯定万无一失，但还是可以规劝几句平王的，也显得自己心诚。
平王显然不太吃这个规劝，随意笑道，“真真假假，这不重要，本王只知道，这是个天赐良机。”
他眼中野心勃勃，“半年，孤一定要坐上那个位子。”
赵清和微笑着不发一言。
平王发表完雄心壮志，这才重新看向她，笑容陡然热切许多，“边关距离长安路途遥远，也不知道将军能不能赶得回来?”
没错，赵清和是拿赵家二十万将士来和平王谈的合作。
赶回来……那是不可能的。
赵清和抬眼，清亮的双目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自信与期待，她声音明净而平和，带着安抚的意味，“王爷放心，只要王爷这边确认万无一失，我会同父亲修书一封。”
“赵家二十万大军，随我们同在。”
平王放心了，又陷入大权在握的臆想之中，笑容满面，诡异又猥琐。
赵清和低头视而不见，随后像是不经意间开口问道，“云南王权势甚大，也有拥兵几万人，而今昌嘉郡主正巧在京城，不若和她谈一笔合作?”
平王当即从臆想中清醒过来，道，“本王自然是有过这个想法的，但是一直没找到法子，尤其是前些日子昌嘉……估计没人肯娶她。”
他有些苦恼，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的感觉，太让人痛苦了。
“不。”就听赵清和缓缓低笑道，“从前不如何，现在才是王爷出手的好时机。”
平王惊疑的看她。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少女笑容清冷灼人，声音却明净温和，带着安抚与蛊惑的意味，如山中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