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这两个字很值得品味。它可以是两种方向,也可以是某种物品,物件,最好是死物。
但绝不该是形容一个人类的词语。
齐旭低头,清润的眼角泛着红,呼吸逐渐粗重。
赵清和这一番话,在他听来,无非是刻意或者无意,往他心上插钝刀子,抹着剧毒的那种。
那钝刀子插的他实在疼痛难忍,眼泪险些落下来,思维都变慢了。他心里慢腾腾的想着——我今年十七十八岁,认识你赵清和十余年,我温和清朗,我端方如玉,我前途无量,我是大齐最受欢迎的一个王爷,我长了一副你喜欢的脸。
七岁之前,我懵懵懂懂,得过且过,目中无人,除了老爹,觉得这世上再无羁盼。
认识你之后,风晴云好,只想倾尽全力换你一个笑意。
我付出一切,坏事做尽,恨不得以身燃火,心中怀揣着无限的希望。
你却始终看不到我。
你眼中,什么也没有。
“师妹。”梅花枝散落一地,齐旭蹲在地上,两手捂住脸,指间凉意使他清醒又混沌,寒风吹来他近乎呢喃的声音,“师妹,那我呢?我在你眼里,又是个什么东西?”
赵清和蹙眉,冷笑一声,关了窗户。
“滚回家睡觉。”
齐旭哼唧站起来,“我不……”
“滚。”
齐旭麻溜的滚了。
……
刚过冬的天还冷的硬邦邦的,屋檐上垂下来的冰条子干净透明,带着一股子让人欲罢不能的冰冷味。
赵澄睿少年人身体好,心火旺,一大早就跑到了户部。
粮食点清楚一遍后,户部尚书王晓手捧着官帽姗姗来迟。
“少将军。”王晓远远瞧见他,喊住。
“尚书。”赵澄睿转身,第一眼瞧见了王晓身后跟着的人,看起来约有而立,气质偏沉稳,见他看过去,微微点头。
“容我介绍一下。”王晓后退一步,将身后的人彻底显露出来,他说:“这位便是此次粮草押运的押运官赵澄睿,是当朝定远大将军之子,飞容,还不快见过押运官。”
丁飞容上前一步,冲他做楫,他神色平稳,连气质都是沉稳的。
但他行的礼却是个平官礼。
赵澄睿眼睛眯了一下,打量一番,瞧着他麦黄色的脸庞,觉得那五官有些熟悉,但心里却顶是确认,自己没见过他。
“这位是……”
“下官丁飞容,是此次行军的粮草督运,专门给大人打下手的。”丁飞容嘴里说着谦词,淡淡扯出笑意来,那笑容在赵澄睿看来有些刺眼。
“丁飞容。”这三个字在赵澄睿嘴里过了一下,略带冷眸子看向王晓,勾了勾唇,说:“这是王大人哪位远亲呐?瞧着有些熟悉。”
王晓不慌不忙,“这是内侄。”
果然是。赵澄睿一阵索然无味,农民揣着迈步走远,声音随着寒风传过来:“既然是督运,还是清楚了解一下此次粮草吧,胡兵已经打到了第二关,粮草拖不得,最迟明日就要启程,丁督运一介文官,想必是马都骑不惯,还剩一日时间,多练练吧,可别走到了半路,再因为你给耽搁了。”
粮草押运一直都是武官的事,督运这个官不一样,以前向来是皇上亲派下的太监来监督的,这回却换了一个文官来。
边塞路途遥远,又是深冬寒冷的季节,让文官上路,这是成心要拖延时间?
赵澄睿心里不痛快,但他在京城低调的很,几乎没有好友,于是去滕王府堵了齐旭来。
齐旭因为昨晚的事心里也不痛快,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一齐去了酒楼,约定不醉不归。
一个是一杯倒,一个是明早上就要出发的人,还敢一杯一杯的喝酒,结果很显然,到了中午,下午,两人还没回来。
青璇踏着酒香回来,自屋檐上落下,掀开不遮光的门帘子进去,禀报说:“公子在酒楼里跟滕王一起喝酒,醉的不省人事。”
赵清和:“……”
她低头拨了拨茶沫,说:“在哪家酒楼?找人把他们抬回来,不要声张。”
“您名下的那个酒楼,刘先生一早便知会了人看着,现在已经将人带下去休息了。”
“任性。”赵清和淡淡评价,不见任何不满,但青璇感觉到她并不高兴。
“明日就要启程回塞北了,公子是心里高兴。”青璇默默给赵澄睿点蜡。
“不带脑子。”赵清和冷笑一声,“京城多少人都在看着他,出发前夕还敢喝个烂醉,传出去了,他就是对陛下的安排不放在心上,不敬陛下。”
青璇略犹豫:“大公子不是这样鲁莽的人,或许有内情。”
赵清和啜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去查一查,这回随着押运粮草的人都有谁。”
顿了顿,她想起什么,“顺便,将安夏叫过来。”
一刻钟后,青璇未归,安夏带着一身酒意飞了过来。
“赵姑娘,可是有什么差事?”安夏显然喝了酒,白皙的脸上带了醉意,但一双眼睛却清明的很,他飞过来,也不讲礼仪,直接落座到赵清和对面。
觉得有些硌屁股,随手捞了个垫子垫下。
这个人,比他妹妹活的潇洒许多,平王倒后,因为太子曾经见过他的原因,赵清和也没有将他放在明面上,就随他去了,他活的潇洒,随便在哪里都能过夜,日常就寻花问柳,醉了就随意歇在花楼,酒楼,一身胭脂香还混杂着各种酒香,不算难闻,但绝对不好闻。
“又喝酒了。”赵清和扫他一眼,“还有银子吗?”
这人要求高,寻常花楼还看不上眼,喜欢逛青楼,还喜欢包清姐儿一起喝,包一夜就是很多银子,她开的工钱再高,也抵不住这人流水花出去的快。
——当初平王到底私下给了他多少银子?
“没了。”安夏双手抬起,抖了抖干净似清风的两袖,“如今我也是两袖清风的人了。”
他又凑过来,睁着一双大眼睛:“是有差事吗?来来来,我都快穷死了,再拖下去,绾绾就要将我扫地出门了。”
“有。”他一凑过来就一股子酒味,赵清和嫌弃的往后退开身子,随后将一旁盖着红布的东西推到他面前。
“交给你一个必须完成的差事,这是报酬。”
“神神秘秘的。”安夏嘀咕一句,直接掀开红布,瞧见上面摆的整整齐齐的十个银元宝,顿时一惊。
“你不是要我去送死吧?”安夏瞧着那光亮照人的银元宝,心头发痒。
赵清和懒得理会他,直接说明来意:“我兄长将要护送粮草去塞北,你暗中跟着去,保他安全进塞北。”
安夏挑眉:“赵澄睿那功夫,跟我也差不了多少,我跟在他身边,可没有跟在你身边用处大。”
“你妹妹都去了塞北,你不想跟着去?”
安夏挠挠头:“塞北虽然有妹妹,但是没有别的好姑娘啊。”
像绾绾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柔解意长得还漂亮的姑娘,长安多的是,但塞北穷的要死,可养不出来这样的姑娘。
赵清和无语:“你还有钱?”
“没了。”安夏摸摸脑袋。
“那你拿什么泡姑娘?”赵清和毫不客气:“那绾绾姑娘能养你一时,还能养你一世?即便她愿意,管事的嬷嬷也不愿意,你信不信不出半月,那飞羽坊的大门,能当着你的面把你关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