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是来买茶叶的嘛？”
“是啊。”
“您会不会把村长爷爷吓哭啊？”
“也许?”
“您长得吼吼看啊！俺村里最好看的姐姐都没有你好看。”
“谢谢，你也很可爱，圆嘟嘟的。”
一堆幼崽心里美滋滋的，心防不自觉就没了。
穿过一排绿植与房屋低矮的人家，几个幼崽直接领了人到房子最大的那家去。
“村长爷爷，开开门，我带客人来了。”井小七敲门，有些紧张，怀里的糕点早已经被分完了，幼崽们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都很垂涎，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是小七啊。”一个看起来很年迈，背脊佝偻，胡子很长很白肯定有六十岁的老头打开门，先是一乐，瞧见了赵清和，笑容僵住。
“您……”
赵清和微微一笑:“进去说?”
“贵客上门，实在是有失远迎。”嘴上这样说，村长却倒了一杯不算上品的茶给她。
赵清和低眼瞧那茶汤，色淡，味清香，抿了一口，入口光滑有凉意，非常解渴。
“这茶不错，很解渴。”赵清和放下茶杯，并不吝啬夸赞。
村长瞧着她，目带怀疑，不是吧?
就听那长得活像画中神仙一样的人说:“算不得上品，但入口无杂味，应当是五六级的茶?”
“您是品茶好手。”村长心底诧异，面色不露。
“真警惕。”赵清和失笑，说:“我还真是想要同您做生意的。”
村长说:“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是这样说的。”
“那他们后来都怎么说的?”赵清和微好奇。
村长瞪眼:“后来肯定都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村长看着她，微微叹气说:“小伙子，我们这茶叶，不卖了。”
“原因。”
村长瞪眼:“不卖就是不卖，哪里这么多的原因！”
“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全村人的意思?”赵清和丝毫不急，抿了口茶，说道:“龙井在前朝曾风靡一时，当朝天子都曾亲口赞赏，那时候是龙井村的高光时刻。”
“一朝天子一朝臣。”村长有些学识。
“但百姓永远都是百姓。”赵清和淡淡说:“见证过荣华时刻，再想想如今的落魄，一定很难忍受。”
“可我并没有见证过。”村长有话说:“自我出生以来，我们这个村子就已经是这样了。”
“你在说谎。”赵清和笑了一下，一言指出:“在四十年前，龙井村的状况就不是这样的，哪怕不如前朝繁华，断不像如今这样人人都能来捞一把。”
不看塞北，光看村里的房屋也能看出些端倪来，还有那些幼崽的态度，如果真的一直落魄，那些幼崽便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听到生意上门，说不得多欢喜，定然不会听了就愤恨。
村长盯着他，目光锐利。
“不必这样看我。”赵清和很淡定:“我既然打了茶叶的主意，自然是要将各种关系都了解一下的。”
“可这是不够的。”村长看着她，有些失望的低眼，说:“人人都想做这个生意，也有诚心者，可没有人能真正将生意做出去。”
“那是以前。”赵清和说:“现在新帝登基，外部局势动乱，所有人都在为自己想要的拼搏着，没有人能顾得上这小小的龙井村了。”
“实不相瞒，近来另有一人来找过我，条件开的很好。”村长看着她。
赵清和好奇:“有多好?”
“最低级的春茶，二十文一斗。”村长点到为止。
赵清和超级诧异了:“最低级的茶叶价都赶上粮价了？您这还没同意?”
“没有。”村长面无表情。
赵清和竖大拇指:“高，比不过。”
村长内心苦涩，瞪了她一眼，说:“怎么回事啊，你这反应是不是不太对。”
赵清和唏嘘说:“这样的好价您都不卖，我觉得我没戏了。”
“怎么就没戏了呢，你咋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卖啊！”村长嘟嘟囔囔，对她消极的态度表示非常不满。
赵清和顺着他的意问:“那您为什么没有卖啊？”
村长摸摸胡子，骄傲说:“因为我看出他居心不良。”
赵清和顿时:“……”
“害，是真的。”村长见她表情奇怪，叹气说:“那个人，长得像个书生，却是一身匪气，说话蛮横至极，看着有礼，实则强势霸道，让人实在难以升起好感哦。”
“匪气?”赵清和挑眉。
“对哦。”村长一拍大腿，说:“他以为他隐藏的好，可村长我是什么人，走过的路比他吃过的盐还多，他手下跟着那两个人，那一身蛮横的，看着就不是好人。”
所以这村长，还是个看脸的？
赵清和表情匪夷所思:“咱沧行民风淳朴，没得土匪啊。”
“我也没说他是沧行人啊，一口正当的官话，可本身也不像是沧行人。”村长说到这，眯着老眼盯着赵清和，说:“小子，你也不是咱沧行的人吧？”
“承惠。”赵清和温良一笑:“我长安人士。”
“不过日后就在沧行定居了。”她又补了一句。
“长安，好地方啊。”村长笑了笑，笑意有些短促，就显得不太真诚，他敛了眉毛，眼中的意动有些摇晃。
“您认识刘路吗？”赵清和突然说。
“谁?好像有听说。”村长迷糊了一下，不像作假。
赵清和心里唏嘘，就说这老头说话这么拐路叔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将事情谈妥了，看来他们找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茶叶卖不卖?”赵清和最后一问。
“最低二十文。”村长当即说道。
“您这是把我当冤大头宰呢。”赵清和气乐了，说:“做生意得诚心。”
“我哪儿不诚心了。”村长嘟嘟囔囔:“人家也不是没给过二十文，我却二十文卖给你，这多大的诚心啊。”你咋就看不见呢。
“你可别唬我了。”赵清和盯着他蓬松的白胡子，说:“先不说那二十文到底是真是假，就凭你这说辞，那土匪真的来收，他敢出钱，您敢卖吗？”
“怎么就不敢卖了啊！”村长被戳到心窝子，气的要死，胡子都揪断了好几根，说:“生意给谁不是做，您要是不乐意，我找别人也成！”
“成啊。”赵清和笑了一下，有些悠哉说:“茶叶是您的，你要卖给谁，我一个外人自然是没有权利质说的。”
村长短促的笑了一下，心情其实很不好，胡子动来动去的。
赵清和放下交叠的双腿，站起来，说:“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长袖半甩，她在村长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回头，缓缓一笑，一字一句说:“只要您不觉得风陵渡的土匪头子做的过分，那什么事就随您的便。”
“八年侵略打劫，您心里咽的下这口气，没人会说什么。”
“但是您首先要理清人家愿意给您高价的原因是什么，风陵渡粮价一两一斗，茶叶被这样走私到上流人家里，翻个身，那就是官运亨通，谁还管你这二十文哪。”
二十文，比起往后源源不断的银子，那算得了什么呢。
赵清和短促一笑，转身就走。
——“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