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燕头一天晚上没走成,具体原因都能猜得到,哪怕大家作为土匪很没有声誉,但必要时候还是要一些职业道德的,尤其是在对方是往日敌人的方面。
冯燕只想着这些个土匪都是没心没肺的,有奶就能叫娘,却忘了这些年他和武光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私底下杀过不少回,这也就注定了两方土匪其实是仇人。
保不准,你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杀了你娘妹妹的。
所以在有心人一挑拨之下,就很不服。
最不服的是武光的副将文州,武光倒了,合该他上去,而不是继续为冯燕俯首称臣。
武光尚看上去英武不凡,平时待兄弟们也很不错,冯燕……
“他算个什么玩意儿,娘们唧唧的,若非狼熹护着他,早被老大砍了,坟头草都有五丈高了。”文州哂笑一声,麦色的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笑的拧起来,像个毛毛虫,更像是蜈蚣,看着就是个凶狠的人。
他很不屑冯燕,一来冯燕长得确实是一副弱书生的样子,二来冯燕那手下势力,可都是狼熹打下来的,他觉得冯燕就是和狼熹有某种关系,才让狼熹甘愿舍了这老大之位,捧着冯燕。
但他又不是狼熹,作甚的要捧他冯燕?
文州冷笑一声,对底下黑压压的人头们说:“老大生死未卜,冯燕有一半功劳,我知你们有些人动了心思,我也不拦你们,该走的走,我不留。”
底下许多人脸上都很是意动,显然冯燕那边思想工作做的不错。
文州站在高处,将那些意动瞧的一清二楚,心头又烦又恨,他眼角都泛着狠意,说:“武老大救我一条命,养我全家,我甘愿为他卖命,现下他生死未卜,我也愿意为他守着这阎来各众,所以诸多有情谊的兄弟们,愿意跟着留下来,咱们就永远是兄弟,至于那些人……我先说好,你们这些人,走便是走了,便永远没有回头的一日。”
“往日老大回来了,日后再对上,是打是杀,咱们绝不会手下留情。”
有人听的意动,问道:“副帮主言语如此肯定,可是有内幕消息?”
“我没有内幕消息。”文州淡淡说:“但我知道老大既然放心的让我们守在这,我们就该放心的等他回来,而不是听外人挑拨要背叛。”
底下一堆人面红耳赤。
文州见此,继续说:“老大赶往舞城远跨沧行,手下带了三千人,沧行都是些弱兵老将,向来将老大奉若神明,怎么敢拒绝老大的意思?”
说着,他嗤笑一声,不屑说:“还说老大死了,我文州借他沧行城主十个胆子,他敢不敢招惹我们阎来众兄弟?”
众人想到这些年来的待遇,一时都有些恍然。
卧底见此,慌了,说:“可长宁郡主在那里,谁不知道长宁郡主的威名啊?她杀出皇城,本就是背了反叛的罪名……”
“带上来。”文州直接叫人将他带上来。
“你要做什么?”那人被押着,心头很慌,早知道就不做这个出头鸟了。
文州面无表情抽刀,下一刻,头颅落地,血溅三尺。
“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文州缓缓收刀,看着下方,语气严肃说:“你走,可以,但扰乱我军心,不行。”
“现在可以选择了,是走是留。”文州显得很豁达很民主:“要走的,现在就走,我不留。”
没人敢动。上一个教训还在台上,头都掉了,他们不敢以身犯险。
命只有一条,丢了命就什么都没了。
土匪们别的不说,一等一的惜命。
一刻钟后,依旧无人敢动。文州有些满意,说道:“看来你们都很忠诚。”
“我很满意,老大也会很满意。”
“我查过了,冯燕此行所带人手不多,他们不敢围堵我们,相反,我们可以借此吃了他。”
“多年来分庭抗礼,他们杀我们多少兄弟,我们可以报仇了。”
“另有一万兄弟远渡海角生死不知,有朝一日定会和老大一起回来,这就是我们立功的机会!”
……
“狼哥,失败了。”
“文州?”
“嗯,他搞了杀鸡儆猴这一招,又言之凿凿说武光没死,好多人都信了。”
狼熹在这漫天黑夜里摸着狼骨刀说:“那就回敬他一招,老大下了令,明日一早,一定要启程。”
那人觉得自己绝对杀不了文州,“要不……属下再拖拖?”
“拖不了。”狼熹态度坚决:“本来就是办砸的差事,还拖,你觉得你有几个脑袋?”
属下一头冷汗,偏又欲哭无泪:“文州是武光身边的二把手,身边一直有人跟着,属下近不了身啊,而且,而且即便近了身,属下也打不过他啊。”
他一个小兵对上生死里逃脱不知道多少回的文州,那只有被杀的份。
属下在灯下瞧着他看不出喜怒的神色,小心翼翼建议:“要不,我偷偷投个毒?”
“杀鸡儆猴,要的就是当众,你投毒,投给谁看?”狼熹霍然起身,狼骨刀威势凛凛:“我亲自去。”
属下大喜。
……
雨早停了,众土匪窝在边城内,小心翼翼的小心翼翼。
文州打落下话后就心神不定,连着守在门外的土匪兵都多了十几个,却是半点心都没有放下。
这厢,方才用过一顿丰盛的晚饭,饭筷都没放下,却听到院外马蹄声阵阵,连带着诸声惊喊。
“狼熹!你要做什么!”
狼熹?文州抿了唇,扔了筷子,飞快拉开门。却见原本空荡的院子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最中间却站立了一人一马。
狼熹生的身材高大,最起码也要九尺往上,一脸的凶悍匪气,却是做了没有表情的样子,他坐在马上,狼骨刀在黑夜里发着凛冽的光。
不及狼熹的眼睛亮。
两侧灯笼挑起照亮檐下,暖黄一样的光,文州站在檐下,就着这光,瞧清了狼熹的眼神。
那是满是杀意的眼神。
狼熹是要杀了自己。
文州脑子不错,武艺也不错,生死里悟出来的招式,利落的很,杀了不少人,但他却不确定自己对上狼熹会赢。
狼熹就像他的姓一样,是一匹狼,一匹凶狼。
狼都是记仇又凶狠的。
文州闭了闭眼,心跳有些急促,他平缓几瞬,让自己显得平静而有底气:“狼熹,你夜闯我阎来营地,是为何?”
狼骨刀抬起,刀尖对着他,文州听见狼熹说:“取你狗命。”
四个字,平平淡淡,毫无起伏。
像是在说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文州脾气很大,气的眼珠子都红了,心里在劝慰着不能战,或许会死,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一死,这留下的一万多兄弟,全部是给冯燕添了这锦上花,不值得。
但嘴里却说:“那就打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