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的南方还是盛夏,空气里蛰伏了丝丝的凉意,人们虽然还察觉不出,但那大杨树的叶子却在这一丝一丝的凉里枯黄了一些。
凌棋城的“大手合”棋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人们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那里,是绝不会察觉到城中的那个偏僻篱院里腐臭的尸体的。
几幅崭新的棋桌一字排开,桌上放着琉璃的茶盏,还有一只只晶莹剔透的白玉棋子,棋手们相对坐着,眼神针锋相对,他们不说什么话,拿起一颗棋子,“啪”的一声砸在棋盘上,这就是他们要说的话了!
过了几个时辰,已经有多人败阵退场,一上午下来,那浩浩荡荡的棋手队伍就只剩下八个人了,这八个人里,有老态龙钟的暮年棋客,有朝气蓬勃的青年学子,还有行动不便的残疾跛子。
一声清脆的锣声里,今天的棋局就结束了,明天是八进四,后天是四进二,到了大后天的时候,昭和棋圣就诞生了,人们怀着迫切的心情,注视着棋赛的进程,时间就显得很慢很慢了。
“等等!”
一名白发白袍的少年就如鸥鸟似的落在台上,他盘腿坐下,眼睛扫过那八个棋手后就合上了,他的嘴唇很薄,像是透明的一般,语气也很轻很淡,他说:
“再比一局吧!”
台上的八个棋手很诧异的相互看看,有一人就问:
“你要和谁比?”
少年一扬手,袖口里飞出八道棋影,每人面前落着一副,上面的就棋子已经摆好了,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棋手们也看懂了,有人就问:“你先和谁下?”
少年:“一起吧!”
棋手们也是见过世面的,以一敌八还是少见了,他们倒也不敢大意,有多大的实力就会有多大的口气,这他们都是懂的,所以谁都没笑一声,恭恭敬敬的坐下,一拱手,齐声说道:
“以一敌八,我们胜了也不光彩,你就先请吧!”
少年又说话了,语气就不容反驳了,他说:“你们先吧!”
一些棋手隐隐的生了气,也顾不得体面了,拿起棋子就先走了一步,少年的手指一戳一点,一枚棋子就跟着动,几步下来,八人的额头都有了汗,少年睁开眼,他看到了人群中的母亲时,也只是气定神闲的笑了笑。
人群也安静下来,都不知道该为谁喝彩了,一种议论就弥漫开来。
“这是谁啊?”
“不认识啊?”
“你见过?”
“我可没见过!”
过了半个时辰,少年的头上有了薄薄的一层汗,他的眼神涣散,呆呆地望着太阳,那双眼睛空洞洞的,好像是遁藏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在对手落子儿时,它才回到现实世界里看一看。
又过了半个时辰,已经有五个人败下阵来,或多或少都吐了血,然后被人搀扶着走下台,余下三人的面色凝重,像是笼罩了一层乌云。
少年站了起来,走到第一幅棋盘上,手捻起一颗棋子,干净利落的摁在棋盘上,对面的棋客看的愣了,瞪着一双牛眼环视棋局,然后叹了口气,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认了输。
少年走到第二幅棋盘上,也是同样的手法,这次的对手就有些抵受不住,棋子刚一落下去,一腔老血就先喷了出来。
少年在第三局的位子上停了下来,他端起桌角的淡茶泯了一口,淡淡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白-面-鬼”
这人正是凌海棋府的管家,他头也没抬,很固执的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少年坐在位子上,他环视了一眼棋局,他说:“那个车夫称他就是白面鬼,可我见过他的尸体的,他的手上全是握缰绳的老茧,哪里是棋人的手了,那么,就是他说谎了!”
管家锤着桌子吼着:“什么白面鬼,什么尸体,什么老茧,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少年也不理会他的辩解,他捻起一枚棋子按了下去,叹道:“偷听了我和师父的话,你的棋力长进不少呢!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终究还是没有变的,棋势浮躁,杀伐心太重,管家啊管家,这可就是你的问题了!”
少年绕过棋局,手按在管家的肩膀上,管家知道败局已定,眼神就如死水一般冻结了,他干裂的嘴唇里流出一滴一滴的血来,然后栽倒在地上,看着就活不成了!
八个人败的败,伤的伤,死的死,少年以一己之力击败八人,然后白衣白袍,扬长而去,人们看到一滴一滴的血从他嘴角流了下来,人们问他:
“你叫什么?”
“麦郎!”
他的回答冷静的出奇,人们就提醒他:
“喂,你是昭和棋圣了!”
少年转头,他的话很短很笃定:“我不是棋圣,我就是麦郎!”
人们听不太懂他的话,难道不可以既做麦郎,又做棋圣吗?一些人就喊:“你要去哪里?你是凌棋城的城主了!”
少年:“我要去白城,去帮我朋友的忙!”
“那你去了还回来吗?”
少年:“我不知道,或许——或许回来吧!”
人们就不说话了,看着那个被落日拉的很长的背影,看着一只黄狗吠叫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