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哥你还好吧?”白琪先扑到平静身边,摸着他的胳膊焦急的检查着。平静脸上是没有伤,但有些积年老吏行刑有手法,叫人表面无恙皮肉之下肚肠受损,筋骨烂碎。白琪沉着个脸,若是他们胆敢伤害平静,就等着吧。
平静穿着一件蓝色的细布长衫,温和的对他笑笑按住他的手:“我很好。侯爷和卢大人这几天对我都是以礼相待。阿琪——”他声音里充满了纠结和一种被震惊的余韵。
白琪马上就明白了平静为什么有如此复杂的感受。因为他看到燕候之后也很震惊很纠结。李春你爹来找你了你知道吗。白琪和平静面面相觑。这真是一个神转折,他们俩个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还有这种认亲的可能。
先前卢溪月所说燕侯愿意继续维持燕子岛原状,还是交给平静和白琪管理,用生不如用熟嘛哈哈哈。然后和南泉三狮堂白珍珠合作成立燕子岛货行,俩家各占一半股份,以货行来缴税。
而燕侯会让东南道签发四张通行证给燕子岛货行,允许燕子岛货行的船只在缴付过国税之后能正大光明的和吕宋弗兰基商人做交易。并且告诉白琪,燕侯真正的宏图伟业欲把燕子岛献给天子,请求天子把燕子岛开成允许弗兰基商船来此交易的据点,经营成犹如吕宋那般。若是成真,他们将会是燕子城第一批朝廷要员了。
无论怎么看都十分通情达理十分条件优厚,这光明的前景足够让任何有抱负有野心的好男儿热血沸腾、投身其中。只不过卢溪月唯一料错的是这几个人不是什么热血男儿,都是具有自己特色的无赖而已。所有这副光明地图一点也没燃起白琪或者平静心里的火花。
白琪怎么也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只为他人的好心人,他只更警惕了,对方一定在憋大招!直到他看见传说中的燕侯才恍然大悟,一切有了答案。
极度相似的五官和身形说明了一切。
一个堂堂的侯爷怎么把儿子丢了,李春那个一穷二白的小子居然是侯爷之子,白琪虽然非常感兴趣但是此时不是说这些狗血故事的时候,看燕侯的样子也似乎不太乐意提这方面。何况人家也没直言李春就是他家谁谁谁,人有相似不足为奇。
白琪勉强着自己把注意力转到正经事上来,虽然眼光总忍不住往燕侯脸上瞟,我擦这也太像了,李春这小子就是照着给捏出来的吧·····
在发散性的思维中,白琪一边捕捉着燕侯开出的条件。给人做事也不是白拿钱白吃饭的,燕侯有三个要求,第一火器装备之类要减少,毕竟民间护卫不能比军队准备还炫酷。第二李春不再留在岛上,第三就是燕子岛要增加燕侯遣派的一批人,不过人手具体调配安排可以由白琪全权负责。
第一第二合情合理,在白琪看来不过就是和燕侯合作而已,珍珠夫人是燕侯的代言人。有了朝廷撑腰以后就更名正言顺了,对他们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第三并不是普通的人事调遣,燕子岛自己的武装人员燕侯额外宽宏允许他们不完全解散,但要重新筛选、打散编队,并且要交出一部分人出来。
燕侯的意思是他已经摆出了这么大阵势,朝廷不能师出无名。何况燕子岛之前队伍里确实也良莠不齐,要白琪交出部分火力比较猛的、跟朝廷交过手的比如张三这种好战分子来作为“海寇流匪”、大家再放几门空炮意思意思,于是一场保卫海疆、收回王土、打击流寇的光辉保卫战顺利完成。
平静也是卡在这一点上。他和白琪俩人对于利益分出去倒是毫无怨言,珍珠夫人也好燕侯本人也好都来分一杯羹他们并无意见,甚至认为这是很应该,毕竟到时也要借用人家的名牌和力量。但是要交出几十个兄弟的人头无论如何俩人不能答应。
卢溪月和燕云反而在这上头不能理解。他们开始只担心燕子岛诸人不肯乖乖的交出饭碗来,毕竟海上利润巨大,而世上就没人嫌钱多,好好儿的分出一大半去一般人总是满怀怨气。
而燕子岛上众人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那次出海不是刀口上混饭吃,抓几个粗鲁贼汉子填数又有何难!
实际前朝就有这种杀良为寇的行为,尤其在东南道近于传统。流寇袭击突然,行动迅速,又不恋战,待到军队从卫所赶赴事发地点基本都是人家已经抢完了只剩个尾巴。于是干脆杀几个受伤老百姓充作流寇报送上去,到后面干脆、得、什么寇不寇的,直接宰几个平民。所以前朝覆灭,东南道匪患兵灾是重要原因之一。
燕云虽然不算儿女情长,却也不是这种丧心病狂之人。他和卢溪月商量之后还觉得自己很宽厚善良了,他们手里有一份燕子岛基本要员的名单,核准身份后很有那么一些有案底的不安分份子,甚至还有几个本就是受流配之刑的贼人,被他们弄到了岛上。这样的人做炮灰完全合情合理啊,几十个人交出来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比如张三,南泉小港村渔民张阿大之第二子,张阿大连同其俩个兄长于十年前海上风浪葬身鱼腹,船网皆失。同村张阿富带走其小妹张阿花以抵偿其父买船向自己借的白银三两,张阿富以张阿花代替自己女儿做祭海的龙女。张三于夜里翻墙jinru张阿富家,用柴刀砍伤主家仓皇逃跑于海上。
比如李四,东南道游龙山人,家里人口多无地可耕种,幼时即随爹娘兄弟来南泉做工为生,全家感染了从一艘南洋回来的货船上的热病,除了他一人一家死绝。他后来做了白家的海船护卫,喜好饮酒斗殴,在海上曾把另一内地商人某的仆人丢入海中导致其溺水而死。
这些粗人大字不识一个,没亲没友,劣迹斑斑,死了给南泉县令清新治下,节省牢狱空间。甩脱这些人应该是求之不得没有任何负担才是。二十颗人头交出来绰绰有余。
白琪那略带轻薄油滑的笑早已经消失,他声音里有几分燕侯不能理解的抑郁和伤感:“大人还是把我们这批流寇一网打尽吧。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就是俩个强盗头子。”
他不提李春,无意识中把他撇开以免牵连。
燕侯眉头轻皱:“你二人仪表不俗,谈吐有致,为何自甘下流。”
“张三这些人的坏是明着的坏,不过是不通教化愚昧所致。我和平静的坏是真坏,我们受过圣人教诲,知晓朝廷律法,可还如此岂不是藐视法度、天子威严?
南泉乡下老人家曾比喻说屠夫所仗手里刀,缴了他的杀猪刀也就安分了,如恶狗打几棍子就驯服了;但是读书人坏起来就是心眼坏了,无可救药,如心盘毒蛇,咬人无声无息且毙命。我和平静又比张三他们高贵多少,至少人家还是正经婚生子,我一个外室子,银贱产物,本就身居下流,这几年人人叫我一声爷已经赚了。甘愿伏命。况且我的人头也值钱些,寇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