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水事发不过两三日,关于此事的奏报就已被当地督查官员呈到了皇帝的御案上。紧接着,奚清的奏表也呈递到了朝中。
奏报到达崇都的当日,整个朝堂就好似平地乍响惊雷,朝臣们有的人心惶惶、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则冷眼旁观……
皇帝虽震怒,但事情尚不明了,朝堂上虽议论纷纷,他也只能暂时等着后续消息,况且一时间他也只打算先派个得力大臣去沔水查探一番,可早朝上诸臣却为要派谁去吵了个天翻地覆,闹了半天仍旧没拿出结果,最后气得皇帝拂袖而走。
既然众位大臣都拿不出主意,那皇帝只好自己拿主意。散朝后一个时辰,两份诏书就分别送到了刑部和工部。
让工部派人去沔水是大家早已预料到的,此事毕竟是工部负责,工部此去也是主查整个大堤的修筑过程,但是皇帝要刑部派员去……就多少出乎朝臣们的揣测了。意外归意外,但大家都不是傻子,既然皇帝已经下旨要刑部参与调查,想必就是怀疑有人贪墨了。
御前的传旨太监刚走,刑部尚书许宾便为难地看着眼前的一干官员,心中不知早已骂了多少句。
石鼓巷中那桩涉嫌谋逆的劫杀案还没有进展,司徒仪征被杀一案也是毫无头绪……这两件事情已经叫他头大如斗。如今皇帝又发下明旨,要刑部派员即刻奔赴沔水……
这件事情看起来并不难做,但刑部此时已调派不出来多余的人手,而且这件事情,是一定不能简单派几个低阶官员了事的,而这也正是许宾的为难之处。
许宾身为一部尚书,又是三品大员,要坐镇崇都主持大局,自然不会亲自前往沔水。在许宾之下有能力胜任此事且品衔足够的,就只有奚言和另一位刑部侍郎。奚言是奚清的兄长,出了这种事情,奚言要避嫌,自然也不能去。而另一位刘侍郎则负责着石鼓巷一案,这桩案子也是皇帝下旨严查的……所以貌似刘侍郎也走不开。
但伤精费神后,许宾还是想出了个折中的主意,“刘元礼,石鼓巷一案可有进展?”
听许宾这么一说,刘元礼这个久经官场的人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忙道:“石鼓巷一案困难重重,下官暂时无能为力,请尚书大人另择贤能。”
许宾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道:“你查不出来是你无能,既然如此……你就奉旨去沔水吧,你也正好反思反思。至于石鼓巷中的案子,就由奚公子接手好了,两位可有异议?”
“是,是。”刘元礼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他倒是很乐意将烫手山芋甩开,在他眼中,沔水一事可比石鼓巷一案好办得多,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至于奚言……他一直都是这样风轻云淡的样子,也没有推辞,很自然地就将石鼓巷一案接了过来。
看刘元礼一身轻松地回家收拾东西,奚言在心中暗想,不知等到了沔水查出些端倪后,这位老兄还能不能如此轻松?
石鼓巷一案在刘元礼确实手中办不下去,但这桩案子到了奚言手中却是有办法的。只是在现在他还不准备让这件事情浮上来,接过这桩案子后,他也仍旧同刘元礼从前那般查下去,连现场都未曾去过。整日看似忙碌,其实却是毫无进展。
就在崇都城内暗云翻涌的同时,顾致远也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但行至崇都城门口,顾致远稍微顿了一顿。思索片刻后,他决定先不回奚府,而是吩咐车夫绕道往另一座府邸而去。
正是午后,整个崇都城都被笼罩在一股闷热的气息里,崇都内城更是人烟稀少,在一片安静的衬托下,蝉鸣显得尤为聒噪。
自从进了夏季,安若飞就不比以前有精神,过了正午,她整个人更是恹恹的,丝毫打不起精神来。弄玉又出府办事,她一个人更是无聊,只好在屋里看几本闲书打发时间。
正当安若飞渐渐入境之际,弄玉却突然推门进来,她向安若飞福了福身子,恭敬道:“禀大人,奚公子来了。”
安若飞听是奚言来了,便将书放到一边,忙伸手去整理发鬓,“他自己进来就是了,怎么却要你来通报。”
“奚公子说不准备进来,只是将马车停在司乐府偏门外,请大人您出去。”
“要我出去?”安若飞虽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只吩咐,“容我换身衣服,你先下去吧。”
弄玉又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后,再次退了出去,留安若飞独自在屋内梳妆。
对着铜镜,安若飞突然产生了些怀疑……奚言已经好些日子没由来了,而且他每次来都会亲自进来的,怎么会将马车停在偏门外呢?
去,还是不去?她开始举棋不定。犹豫再三,安若飞还是决定出去看看。临出门时,她左思右想后,还是仔细地将徐锦瑟临行前送给自己的那把断朱弦藏在了袖中。
司乐府偏门外,一架毫无装饰的青布马车稳稳停在那里。车轮上有许多泥,连带着车身上也溅了许多泥点。安若飞第一眼才见到这架马车,心中便已经有数。
事情不对!
奚言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请她出门。安若飞使劲镇定下来,转身便要回司乐府,可只是一瞬间,她身后便突然已经多了一个人,正好挡住她的去路。
退路被挡,安若飞只好转过身来,却看见一位青衫的中年人正直视着自己。安若飞冷眼看着他,厉声质问道:“你是谁?”
顾致远彬彬有礼地笑了笑,说道:“我是奚公子身边的人。”
安若飞不置可否:“你绝不是奚言身边的人。”
顾致远却反问她:“难道在安大人心中只有三公子才是奚家的公子,四公子就不是了么?”
“奚清?”安若飞回忆了片刻,冷声道,“我似乎并不认识你家四公子。”
但顾致远显然不想拖延下去,便岔开安若飞的话,开门见山就提出了要求:“顾某时间不多,安大人请吧。”
安若飞见状不妙,藏在袖子里的手暗中紧紧地握住那把小弩,随时准备扣动机括。
可她环顾四周,发现身旁的人都死死地盯住她,便极为识相地服了软:“要我跟你走可以,不过我要知道,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顾致远并不理会安若飞的疑问,只回答说:“这一点,顾某无可奉告。只不过安大人放心,只要你配合,顾某保证绝不为难。”
安若飞还想再拖延,可顾致远一个眼神,站在安若飞身后的人立刻一掌拍在她的后颈,还来不及斜斜地倒下去,安若飞就被拖入马车内。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见发生在司乐府外的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