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朱府。
“你这干活的速度可真快啊,不到半个月就造完了独孤一鹤的墓室机关,这才刚回来一天,又干起了一件。”庭院内,看着眼前,拿着雕刻刀运指如飞的朱停,李杨由衷的赞叹道。
“这速度是正常的,我干的是技术活,重在机巧,又不是起高楼盖大宅,一干好几年。”
朱停说着话,一块巴掌大小的牌子做好了,随手放在桌上,喝了杯茶,又拿起一块木块雕刻起来。
而桌上还零零散散的放着十来张雕刻好的。
“你在家成天就“雕牌”子?”李杨坐在桌子对面,略感好奇的低头,扒拉着桌上的木牌。
“这是我夫人给揽的活,给那些权贵人家制作令牌、腰牌之物,我夫人说了,这类活计又轻巧又快捷,足不出户,坐着动动手指,不下一天功夫,就能完成一大堆,来钱快,赚的多,多好啊,其实这些牌子制作起来没有难度,随便哪个匠人都能做好,只是那些权贵人家就是认准了我,好叫人知道,他们家的物件是由天下第一妙手刻的,图的无非就是个面子罢了。”朱停一边雕刻,一边说话,分心二用,还不耽误。
李杨顺手拿起一块雕刻好的牌子。
上面纹着买家事先要求的家族图徽,正反面都有,繁复至极,如鬼画符一般,完全看不出什么意思。
而不同的样式,桌上有好几种。
“你的手是真巧啊,这么小的木块上,居然能雕出这么复杂的图案,换做是我,在上面写个字都费劲。”亲眼见到朱停的技术,李杨才知道天下第一妙手的称号,果真名不虚传。
“我的手再巧,也比不上你在峨眉和各派人士追捕下,躲入独孤一鹤棺椁里那一手巧啊。”
“巧巧巧,你们都巧。”
屋内忽然走出个俊娘子,双手叉腰,杏眼微瞪,看着庭院中“商业胡吹”的李杨和朱停。
“老娘的手更巧,现在,你们两个立马给我进来吃酒,若是糟蹋了老娘辛苦做出来的佳肴,有你们好看的。”
“这就来,夫人。”朱停一丢手中的木牌和雕刻刀,笑容满面的应了一声,朝屋内走去。
“原来你还惧内。”李杨跟着进去,在朱停身后小声笑道。
“你懂什么?这才叫夫妻和睦。”朱停头也不回的哼道。
“呵呵。”
三人入屋,屋内桌上备好了酒菜。
一盘花生米、一盘花生米、一盘花生米。
看着桌上的三盘花生米,李杨眼睛一鼓,难以置信的看向朱停夫人,“这就是你辛苦做出来的佳肴?”
朱停夫人面不改色道:“这正是佐酒最好的佳肴。”
“老朱,我说的对不对?”朱停夫人转头看向朱停。
“对。”朱停立刻点头道。
“来,尝尝我的手艺。”朱停夫人煞有其事的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送入朱停口中。
“如何?”
“好吃。”
“那再来一口。”
“好。”
“……”李杨一副看狗的眼神看着这两人。
然后一伸手,筷子都不用,直接在盘子里抓一把花生米,回手,塞进嘴里,大嚼特嚼。
奶娘啊,还是生的……
“真粗俗。”朱停夫人撇嘴道。
“我本就是个粗人。”李杨又是抓一把花生米,塞嘴里生嚼。
“可我听说,你是个绝顶厉害的剑客,不仅吓得独孤一鹤心志疯癫,怯战而逃,还在峨眉以及天下各派高手的追杀下,逃出了峨眉山,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朱停夫人好奇的问道。
“哪有你说那么夸张。”
李杨摇摇头,没想到小道消息已经传成了这样,而后一指朱停,“你要是想知道具体细节,问你丈夫就是了。”
“他?”
朱停夫人转头看向朱停,脸上的好奇更重了,“这里还有你的事?”
“没有没有,别听他乱说,哪有的事,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又懒又胆小,怎会掺和进这等危险的事情。”朱停一面摇头否认,一面暗中朝李杨打眼色。
李杨稍微楞了楞,随即明白了朱停不承认的原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独孤一鹤虽死,峨眉派却依然还是个百年大派,底蕴、势力犹存,如果让峨眉派知道,自己大费周章连追两日,损失惨重还没能杀死的仇人,最后竟是被朱停暗中带出了峨眉山,可想而知峨眉派会如何愤怒,必定会迁怒到朱停身上,到时,朱停肯定也会登上峨眉的报复名单。
李杨孤身一人,无家无业,无亲无挂,只要出了峨眉山,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去得,自然不怕峨眉报复,可是朱停呢?天下第一妙手的名声,这座温馨的二口之家,都要毁于一旦了。
只是在完工走人时捎带一路,只是在马车下临时搭了个藏人的暗隔,朱停看似简单的举手之劳,李杨现在才明白,他是冒着多大的风险。
而两人,仅仅只是见过几次的交情。
天下第一妙手,其实才是最重义气的真汉子。
“有酒吗?”李杨肃然起敬。
朱停夫人看看李杨,又看看朱停,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但是她没有追问。
她很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都不是那种普通的男人,刚才既然不说,再怎么追问也肯定不会说。
当然,这也因为李杨是个男人,如果李杨是个比她还漂亮的女人,那她一定会追问到底。
她直接拿出了酒,分别为李杨和朱停斟满一杯。
李杨郑重起身,朝朱停端起酒杯,“我敬你。”
三个字,胜过万千虚情假意。
“好。”朱停也站起身。
二人酒杯在空中重重一碰,同时一饮而尽。
朱停嘴里吐出一口酒气,“痛快。”
李杨拿过酒壶,先给朱停满上,随后是自己。
“我再敬你。”
“好。”
“最后一杯。”
“干。”
李杨一口气连敬三杯,才终于停下。
朱停坐了下来,叹道:“你我这顿酒总算是喝上了。”
他是喜欢结交朋友的人,自铁鞋大盗中患过难时,他就想和李杨喝杯酒,不想过去这么久才喝上。
有些沉默的朱停夫人闻言,想起了一件事,看向李杨,张口道:“你还欠我们家一万两银子呢。”
“我什么时候欠你家银子?”李杨现在只记得欠他家的人情。
“你想赖账不成?”
朱停夫人气势又起来了,“在江南,被铁鞋大盗暗算,你和我家老朱共困一室,打过一个赌,忘了?”
李杨“哦”了一声,想起来了,有些笑道:“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亏你还能记得。”
“关于钱的事,我当然都要记得。”朱停夫人振振有词。
还有理有据,“我们家老朱是个没心眼的,若是我不多记一点,这个家早就外债满天飞了,对吧?“
她话题又引向朱停。
朱停忙不迭点头,一如舔狗,“夫人说的是。”
不知道为什么,还总感觉有点小幸福呢。
“唉。”
李杨摇摇头,指了指朱停夫人,又指了指朱停,“一个财迷,一个惧内,你们这一口子,太吓人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后会有期。”
说罢,他真就放下了手中酒杯,起身而去,临走还不忘,从桌上盘子里再抓一把花生米。
“这就走了?”朱停夫人有些始料不及。
“他再不走,咱们家就要倒大霉了。”朱停语气飘忽,有些沉重。
如果让峨眉以及那些追捕过李杨的各派人士,知道李杨在他这里,还不得冲到他家里来?到时,那些杀气腾腾的人们,还会你在乎你是妙什么手?
李杨这一走,实则是在保护他这个家,不欲牵连。
这番深意,朱停也没有和他夫人说,甚至关于峨眉的事一字不提。
他不想让自己的女人,整日活在担惊受怕中。
“我的钱。”朱停夫人却还在对那一万两念念不忘。
“轰。”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朱停夫妇一激灵。
“难道是峨眉派的人杀来了?”朱停忍不住这样想。
“哪个小王八蛋,敢在老娘门口撒野?”朱停夫人还以为是街上顽童拿石子砸门之类的恶作剧,抄起桌上酒壶,就冲了出去。
一出门,却没有看到什么顽童。
反倒是街上行人聚在她家门口,看着她。
准确的说,是看她家门口的银元宝。
此银元宝,与普通的元宝形状别无二致,只是体积放大了数倍,往门口地上一放,高三尺有余,重五六百斤,简直像是块石墩子。
“这是假的吧?”
“朝廷可不会铸这么大个儿的银子。”
“一定是石头做的,外面刷了银漆。”
……行人们越聚越多,指着朱停家门口堪比石墩的银元宝,指指点点,啧啧称奇,其中还有人跃跃欲试,想上去鉴定一下真假。
“都看什么?这是我家的。”朱停夫人一把扑在了银元宝上。
凭着过人的“天赋”,她一眼就看出这银元宝是真的。
“都走都走,聚在我家门口算怎么回事?是不是想偷东西?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老朱,快出来帮忙。”
……朱停夫人又是护犊的抱着银元宝,又是横眉瞪眼赶走凑热闹的行人,一边还大声招呼朱停出来,忙得不亦乐乎。
“这……”
等朱停出来,看到这石墩似的元宝,直接傻眼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弄进去。”朱停夫人道。
“……噢。”朱停愣愣的应道。
夫妻合力,费了九牛二虎的劲,总算是将这五六百斤的巨大元宝搬入院内。
“好家伙,这得有多少钱呐?诶呀,又该去哪里找,能称这银元宝的秤砣呀?“朱停夫人对着眼前的银元宝,一脸幸福而又苦恼。
“不用称了,我知道这是多少钱?”朱停不知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突然露笑。
“多少钱?”朱停夫人不由问道。
“一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