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六)会元
没几日,春闱的成绩出来了。
杜聿寒榜上有名,在三百贡士之中取了第一百九十六名,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而赵成材更牛,直接冲到第一名,钦点了本届会元
因为皇上就是本届的主考官,几乎毫无悬念的可以说他就是即将出炉的新科状元了。
得知这个消息,张金宝一口没来得及咽下的茶水直直的就喷了出来,湿了特来报喜的孟子瞻一身。
章清亭使劲白了这个弟弟一眼,赶紧赔礼,“真不好意思,我这弟弟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时忘形,请小孟大人勿怪金宝你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取件新衣裳来给小孟大人换上”
“不用不用不过是湿了,一会儿干了就没事了。”孟子瞻笑呵呵的摆着手,“只是这回可真得要恭喜你们了”
恭喜?是该恭喜那个傻秀才了。章清亭心里有数,他这第一名是靠自己真本事得来的么?恐怕未必
虽说阅卷之时是封住考生姓名的,但科举之中这些门道可多得很,之前不是有许多官员去探望过他么?闹不好都已经认得他的笔迹了。而赵成材一举破获那燕王案子又没有得到什么嘉奖,估计官儿们揣摩圣意,便给了这么个靠前的名次。
中了会元是挺光彩,但后头还有一道殿试才是最后真正的较量。
可皇上这么抬举那傻秀才,是真心要封他个大官做么?章清亭并不太稀罕。她相信,就是赵成材自己,也未必愿意。对于赵成材的真实想法,章清亭还是能猜出七八分来的。自己相公是个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
要说赵成材这个人吧,名利心并不太重,相反,他对于自己的家庭却看得很重。他来参加科举,除了是要光耀门庭,圆一个读书人的梦,更加说白了,无非是想给自家求一个更加稳妥的护身符。一个举人就已经是他所求的极限了,再往上走,那就是意外之喜。但若是为了一个功名,要他断送掉自己的安稳家庭,章清亭相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
你说他没出息也好,说他不思进取也罢,赵成材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若是妻子想跟着他平步青云自然是要失望,但对于章清亭来说,这样的相公却是最合适的。重活了一辈子,她不再看重这些虚名,只希望能和自己所爱的人长相厮守,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北安国的朝政局势实在是太复杂了,整个里头就透着一份胆战心惊。如果赵成材只是平平凡凡的一个举子,只是满腔热血的想来效忠朝廷,做一番事业,也许他还有几分机会。可是现在,他们不小心卷进了京城争斗的漩涡里,就再也难脱干系了。
从表面上看,似乎他们也算不得太起眼的人物。可实际情况呢?却远非如此。章清亭就算别的都不明白,但她却深深懂得一个道理。甭管哪朝哪代,皇家的事,尤其是皇家内讧的事,除非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否则你全都不要掺合
越掺合得多越危险,象晏博斋,他明显就是掺合到从前的太子,如今的皇上那边过深了。燕王府是他抄的,这份功劳给他领了,在世人眼里,他是一步登天了,但这份功劳的背后却是极其危险的暗流涌动
一个皇上,能允许自己的臣子知道自己太多的过往么?当然不能。
打江山的时候我们可以称兄道弟,甚至歃血为盟,但你再看看历朝历代那些打江山的功臣们,能有几个平安终老的?
不是自古以来皇帝皆寡情,而是时候变了,地位变了,重新审视的目光也变了。也不是说这些功臣们都是睁眼瞎,只知道躺在功劳薄上睡大觉,看不到君王的变化,而是他们一旦尝到了权力的瘾,很难再让人以平常心去待之了。象范蠡那样,能在功成名就之后还能洒脱的一叶扁舟从此逝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所以章清亭敢大胆的去告御状,就因为她看出来晏博斋也存了自己的一份私心,而这份私心对于侍奉帝王的人来说,是极其要不得的
要不然,你看她告状之后皇上是怎么处理的?如果皇上真的对晏博斋还念几分旧情,那就应该把他叫去痛斥一顿,甚至打几板子,贬谪一番那才是正经。脾气发完了,风雨过去了,事情也就了结了。
但皇上做了什么?他什么也没做。把这件事悬在了那里,既不追究也不处理。难道赵成材那通漏洞百出的谎话真的能够骗得过皇上吗?章清亭绝不相信皇上要是真就那点水平,也轮不到他坐上那个龙椅了。
可皇上一直隐忍不发,是在等什么?章清亭以为,他是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可以将晏博斋一招就拿捏得死死的,让他有苦说不出,再无翻身之力的契机
不要以为做皇帝就可以随心所欲,想杀谁就杀谁。只要不想被史册上骂为昏君,皇帝做起事来,比寻常人更加的缚手缚脚。他们更加的需要光冕堂皇的理由,有理有据的说服,也就需要更多的手腕和心机。
章清亭甚至可以进一步的猜测,就算是没有出现这档子事,皇上迟早也会收拾晏博斋,只不过他们这些小人物意外的出现,把这档子事给提前了。
赵成材现在能走到皇上面前,托的可是晏博斋的福。皇上这么个精明人,难道就不会猜疑他么?可既然有猜疑了,为什么要把他放在身边,还特意赐了他个会元呢?
据章清亭揣摩,这就是皇上的一把双刃剑。表面上好象相信了赵成材的话,也继续信任你晏博斋了,将赵成材捧了起来。可到最后,想要借赵成材这柄剑去杀人破敌的还说不好是谁呢
章清亭估计,赵成材心里也明白这一点。他心里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想找到机会临阵反戈,要么不干,要么直接就得直接捅到晏博斋心窝子里去
所以他一直不肯回来,这也是怕事情不成,万一闹不好,反倒连累了他们。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和章清亭仍是和离夫妻,若是他行事不成,也就折他自己一个单身,与他们无关。
章清亭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一点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赵成材就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在那儿,万一有些意外阻碍了他的选择,那可怎么好呢?
此处,孟子瞻不方便出面,乔仲达却不用避这个忌讳,“张夫人放心,我在那儿已经安排了人暗中照料着赵先生,不至于有什么大事。对了,这考试完了之后,咱们的生意可还得照做。我打算等你们走的时候再安排一艘商船出海,人多也要有个照应。”
这就是此人的细心与妥贴之处,明明就是不放心章清亭他们单独离开,却偏要找个旁的理由来帮忙,让你既领了他这份情,又不象为了施恩而故意卖的人情。
章清亭自是感谢,乔仲达又看了孟子瞻一眼,假装不经意的提到一句,“这回玉茗也跟着船走,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离开京城呢,可高兴得了不得”
哦?孟子瞻心中一动,问,“那他这是要还俗了么?”
乔仲达一笑,“还不还俗还没定,不过既然离了京城,肯定是做俗家打扮的。紫阳真人刚出了关,说是让他先去做几年世俗之人,若是愿意娶妻生子,就随便在哪儿安定下来。若是还想出家,日后回来再说”
孟子瞻微微颔首,“如此逍遥自在,那是最好不过了。”却对晏博文暗暗使个眼色,晏博文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翌日,春闱成绩正式公布出来了。果如孟子瞻所言,赵杜二人皆是金榜提名。京城之中报喜的马匹穿梭不停,往来于各家文舍会馆之间。引得百姓跓足围观,称羡不已。
过了会试之人,皆属贡士,已经算是得了功名了。殿试之上,再取三甲进士,那个能有最好,没有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是以中了之人皆没有了太大的压力。基本上都忙于会客应酬,打点交情,以期在殿试之后得个一官半职的,不枉寒窗苦读数年之苦。
赵成材所居的太医馆内虽不敢大肆喧扰,但他是本届会元,来道喜的也仍是不少。还有许多称亲道戚之人成天都是络绎不绝。
赵成材躲窗户缝后头瞅了半晌,问保柱,“你有认得的没?”
保柱摇头,还纳闷,“咱们上回来也没见这些大爷来找,怎么一下就凭空冒这许多亲戚来?”
赵成材嗤笑,“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也敢乱认你也别在屋里躲着了,去帮着杜公子照应照应,把人赶紧都送出去要不留名还愿意白送礼物的,东西收下。真是的连个名姓都不知道,难道我还怕拿了他的手短?”
赵成材打发了保柱出去,自己一人正想躲个清静,有个小厮进来了,“赵先生,请出来一下。”
(擦汗,今天更晚了。全因昨晚家里来了只老鼠,还特意在桂子眼前显摆了一圈,然后跟偶玩起了躲猫猫,把桂子吓得神经衰弱,什么都写不出来,至今还不知上哪儿买老鼠药去。难道这么个大热天,要桂子以后关门闭窗把自己关笼子里么?忧伤的45度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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