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夫话一出口,登时那三位一起起身,各自拉开架势,施展兵刃,便要冲出重围。
谁知周围那些乞丐,早就被吓唬得云山雾罩,见这三人身形一动,都立刻向后退出几丈开外,三人舞了几下手上奇门兵刃,却是一个也没打着。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汪铭卫见了这三人比划两下的武功架势,真是爬不像爬,走不像走,他手下在场近百帮众,至少有一半人比这四人强的多。登时鼻子都气得歪了。
心道这病痨鬼几句故弄玄虚的言辞,居然便蒙住了这些帮众,活活给穷家帮丢了大丑,不由得心中大怒。
当下汪铭卫上前一步大叫道:“你等到底是谁?报上名来?”
那使峨眉刺的瘦子指着那病夫道:“好,说给你听也不妨,只是小心别吓坏了。”
“咱大哥是烟霞神龙逍遥子,二哥是劈山神掌常长风,三哥是流星赶月花剑影,区区在下是八步赶蟾赛专诸、踏雪无痕水上飞、双刺盖神州盖一鸣!”
“咱四兄弟义结金兰,行侠仗义,专门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江湖上人称‘昆仑四侠’!”
汪铭卫心想:“听这人外号,‘烟霞神龙逍遥子’七字,乃是武林前辈、世外高人的身分。可这人武功明明不高,却干嘛起个这般惊世骇俗的名字。”又一转念,突然想起一个名字,便冲那病痨鬼问道:“阁下可与那开封府‘玄指门’掌门,烟霞散人上官先生有旧?”
原来听说这“烟霞”二字,突然想起过去有这么一号嗜好吸烟的人物,二十年前在天下掌门人大会上露过一面。
那病痨鬼也不搭理他,眯着眼傲然一笑:“玄指门是什么东西?给咱家提鞋都不配。”
汪铭卫心中疑惑,却也不能难,只因为方才那人所说杜冷鼎一事,已令许多帮众心中怀疑,一双双眼睛看上自己已经颇为不善。
自己若是再施展辣手,将这些人硬生生擒下,帮众们以为自己心中有鬼,反而不美。
当下道:“诸位来我穷家帮的地头闹事,先礼后兵,怎么也得过上两手,才能叫人信服。”
那烟霞神龙逍遥子轻轻咳了一声,目光淡然望向穷家帮的众人,轻蔑一笑,那许多人被他看上这一眼,突然就觉得自惭形秽,都在心里念道:帮主这话忒不靠谱,人家如此高人,怎么能同我这般腌臜花子动手比试。
汪铭卫见帮众都低下脑袋,不觉生气,便道:“既然如此,在下便领教‘昆仑四侠’的高招,但不知哪一位先上?”
那逍遥子又一阵低头轻咳,却不回话。
汪铭卫等了一等,见无人答应,便提起单刀,向那逍遥子方位走去。
他这一动身,那逍遥子看在眼里,登时脸上微露慌乱之色,不住轻咳,像是催促什么似的。
便在此时,大庙角落里那对青年男女,突然站了起来,那年轻的男人张口道:“汪帮主,有话好好分辨道理,何以动刀动枪?”
汪铭卫转头看向那青年,见他长脸俊目,剑眉斜飞,长得甚是俊俏,可说起话来,却文文弱弱,一派和事佬模样。当下单刀一摆,冷冷道:“阁下若是想替他接下这梁子,便跟汪某过几招如何?”
那青年顿了一顿,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当下拱手道:”小人身无缚鸡之力,庶难从命。”说着居然慢慢又蹲了回去。
汪铭卫见这人脓包,也不理他,转头朝那病痨鬼道:“逍遥子先生,请亮兵刃罢。”
那公子哥般的青年蹲在地上,背对着汪铭卫,却又出口道:“做贼的心虚,放屁的脸红。汪帮主若身家清白,何必如此喊打喊杀?”
汪铭卫见此人又替那‘昆仑四侠’出头,不禁皱了皱眉毛,问道:“你说这话是何用意?”
那青年又站起身,转身面对汪铭卫道:“也没什么用意,不过我见这昆仑四侠,侠骨英风,正气凛然,想他们总不至于为了一己私利,荣华富贵,投靠了满清鞑子,做那卖祖求荣之事。既然不是他们的不是,那想必便是汪帮主做下了什么不妥之事,要不然,这四侠淡漠名利,逍遥自在,何必来找汪帮主的麻烦?”
这一番话出口,那昆仑四侠登时眉开眼笑,那逍遥子一张老脸褶子笑的如同菊花般灿烂,不住点头称是:“小公子果然深明大义,我等山野隐逸,若不是为国为民,出于公心,也不能轻易出山,惹上这些凡尘俗事。”
汪铭卫心中怒火升腾,当下不理二位,转头喝道:“结铁壁大阵,一个都不许放脱!”
这边话一出口,却见身旁一人突然喊道:“慢!”
汪铭卫抬头一看,见是帮中掌钵龙头突然难,便道:“老龙头,你这是何意?”
掌钵龙头望他一眼道:“事有蹊跷,不得不问。”说罢抬腿走向那青年问道:“但不知公子何人,还请赐教,我丐帮中事,你却又从何而知?”
那青年见掌钵龙头问的诚恳,连忙站起身回答:“在下袁冠南,这是在下的妻子杨中慧,乃是三湘大侠杨伯冲的亲女,晋阳大侠萧半和的义女。”
他这话一经说出,不由得满座皆惊,原来这三湘大侠和晋阳大侠都是名震当世的豪杰之士,虽然杨伯冲早已身死,可萧半和之名,却远扬在外,是山西一带妇孺皆知的武林领袖。
汪铭卫见此人这番话,不禁又是一惊,又见这次这青年站出,眉宇清明,隐隐有英侠之风,哪有方才嬉皮笑脸的脓包之像?
掌钵龙头又道:“方才这昆仑四侠所言,是否当真?”
袁冠南拱手道:“句句是真。”
掌钵龙头“嘿”了一声,转头看向汪铭卫道:“帮主。我问完了。”
原来这掌钵龙头方才此言不过装装样子,走个过场,证明下存在。此时见兹事甚大,那晋阳大侠颇不好惹,为杜冷鼎一个死人出头,也捞不到好处,见一问之下,捅了好大一个马蜂窝,便缩了脑袋,将事情全交由帮主承担。
他这掌钵龙头专管帮中此类祸起萧墙之事,问上一问,便也算尽到了责任,其他龙头问起,也算有了交代。穷家帮有四大长老,正副帮主,彼此互相牵制,他这般做作,也算卖了汪铭卫一个人情。
汪铭卫脸色铁青,心中却是大定。当下冷哼一声:“将这些人都抓起来审问!”
掌钵龙头闻言,更是送佛送到西,随手一挥,登时走出十余名帮众,将昆仑四侠,袁冠南夫妇,都包围了起来。
这大殿甚是宽敞,此时坐了足足有一百余人。但掌钵龙头一挥之下,却只站起来这几人,其余各人都是严阵以待,无半点声息。
那夫妻两人也径直站起,袁冠南手中提着一把长刀,杨中慧手里提了一把短刀,都是青光闪烁,寒气逼人。
正在此时,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汪帮主,我以为不妥。”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帮中掌棒长老,只见他走进娘娘庙,外面带了好几十号人,大殿之外,黑压压的站满了穷家帮的帮众。
掌棒长老冲汪铭卫拱拱手道:“汪帮主,杜兄弟之死,原本蹊跷古怪,今天这几位虽然来得奇怪,但空穴来风,非是无因。其中到底如何缘故,还是说一说的好。”
汪铭卫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觉十分烦躁,沉声喝道:“刘老棍子,你待如何?”
刘老棍子不慌不忙,在大殿之内踱了几步,说道:“帮众事务自有掌钵龙头管辖,但掌钵龙头是非不分,有冤不断,我作为掌棒长老,只能强自出头,断上一断。”
汪铭卫转头看他,双眼圆睁,道:“好好好,你且断来。”
刘老棍子望向袁冠南:“你且说来,我为你做主。”说话之间,掷地有声,
袁冠南道:“二月份的时候,听说这乾隆老儿要赶赴山东祭祀孔子,我便想他一个鞑子皇帝,又懂得什么孔孟之道,只不过做几品仄不同的打油诗,借以讨好儒林,宣教愚忠愚孝罢了。”
“后来我无意中得知,他这祭孔是假,暗中召集天下掌门人,开甚么天下掌门人大会,那才是真的。这乾隆皇帝老来好大喜功,自封了甚么九九八十一门总掌门,十全老人。汪帮主,是也不是?”
汪铭卫怒道:“他在山东,我在辽东,他开甚么大会,我怎么知道。”
刘老棍子道:“汪帮主,明人不说暗话,月初时你与杜副帮主远离辽东,说是去关内会友,这事咱们这些老兄弟,却都是知道的。”
汪铭卫道:“杜兄弟之死,是我不察之错,但若说我害死杜兄弟,我岂能受这不白之冤?”
袁冠南不理汪铭卫,继续说道:“乾隆未到之时,我便在孔庙附近打探消息,那日走到孔庙大成殿,却见一群人指指点点,围着殿前的十根石头柱子,原来那十根柱子乃是名家所刻,气势雄伟,光影斑驳之下,只见云龙浮游而不见石柱肃立。真有点真龙欲飞腾的架势。”
“那围着的人中有一人说道,这龙柱气势逼真,远皇宫中的龙柱,如此一来,万一皇帝看到,在曲阜这么一个小地方,竟然有比皇宫还要逼真的龙,恐怕会降罪。最好还是用红绫将柱子包裹起来,不让皇帝看到。”
“老龙头,你猜那人是谁?”袁冠南慢慢悠悠,向刘老棍子问了一问。虽然身边杀气腾腾,他却全然没当一回事儿一般。
“是谁?”刘老棍子稍微一猜,随即问道。
“那便是咱们辽东穷家帮的帮主,辽东黑龙门的七星堂主,满清镶黄旗子弟,汪铭卫。”
此言一出,登时满堂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