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御风一人一剑,缓缓沿着山路攀援而上。
想起当初与胡斐两人一同下山,满腹豪气,一心想杀了福康安,而现在回顾之时,却情不自禁多了几份感慨。
一路春风拂过,遍地鲜花含苞吐蕊,争奇斗妍,原来的雪山已化作一片翠绿,他当即解开衣襟,纵声长啸,这才清爽了些。
他脚步轻捷,大步迈出,不一会儿便走出了大半路程,想是到了晚上,便可回到玉笔山庄。
眼看离家已近,人既疲累,腹中也有些饥饿,干粮又已经吃完,他不由得寻思:“却到哪里去找些吃的?”
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七八人自后方奔来,都是劲装结束,身负兵刃,奔行甚急。齐御风心想:“这些人也不知是敌是友,我且先默不作声再说。”
他这一去经月,对山上情况十分焦急,却也不知期间那福康安到底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那几名汉子起码经过到他身前时,向他瞧了一眼,先前一人便问道:“少侠是哪一派的高徒,可是来参加‘长白论剑’的?”
齐御风不愿回山之前再生事端,当即立在道边,一拱手:“请。”
那几人见他不答,也没难为与他,各自一拱手,打了声招呼,便奔得远了。
齐御风心道:“这长白论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得想方设法,看上一看才行。”
这几人脚步声方歇,身后又来一阵蹄声,五乘马如风般驰至,从他身旁掠过。驰出十余丈后,忽然一乘马兜了转来,马上是个中年妇人,说道:“客官,借问一声,你可见到一个使软鞭的女子?这人身材苗条,骑着一匹白马。”
齐御风听闻猛然心中一震,心道这是阿秀来长白山找我来啦?
他不动声色,当下摇了摇头。
那妇人更不打话,圈转马头,追赶另外四骑而去。
齐御风心想:“他们去寻找阿秀多半没什么好事,我得去看看才行。”当下折而东行。走不到一顿饭时分,身后又有十余人追了上来。
一行人越过他身畔后,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回头问道:“兄弟,你可见到一个使软鞭的女子?这人身材苗条,骑着一匹白马。”齐御风道:“没瞧见。”表面依然不露声色,可是一而再听到这般消息,肚子里却已心急如焚。
又走了一会,来到一处三岔路口,西北角上鸾铃声响,三骑马疾奔而至,乘者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当先一人手扬马鞭,说道:“喂,借问一声,你可见到一个……”齐御风接口道:“你要问一个使软鞭的女子,这人身材苗条,骑着一匹白马,是不是?”
三人脸露喜色,齐声道:“是啊,这人在哪里?”齐御风叹道:“我没见过。”当先那青年大怒,喝者:“没的来消遣老子!你既没见过,怎么知道?”齐御风微笑道:“没见过的,便不能知道么?”那青年提起马鞭,便要向齐御风头顶劈落。另一个青年道:“二弟,别多生枝节,咱们快追。”
那手扬马鞭的青年哼的一声,将鞭子在空中虚挥一记,纵马奔驰而去。齐御风心想:“这些人一起去追寻阿秀,不知为了何事?阿秀一向细心妥帖、行事稳重,却不知如何结下这么多仇人。”言念及此,不由得有些害怕,心里又是一阵焦急。
当即随着那三匹马激起的烟尘,向前行去。
齐御风心想:“这些人追赶阿秀,都不知他在何处,走的却是同一方向,倒也奇怪。”
又行出里许,穿过一片松林,这时已到了山顶那天池的所在。
齐御风见那山顶上天池之畔,已造了一些的亭台楼阁,构筑虽然颇为简陋,可在这险峰之上,已算得上难得了。
一座亭子边,黑压压的站着许多人,少说也有百十来个人,只是这山顶实在太大,那百人置身其间,也不过占了中间小小的一点。
亭子里坐着一名白衣女子,手拿银丝软鞭,孤身一人,旁边有一匹白马。
那女子虽然背对着齐御风的方向,可他一颗心却不住凉了下来,毕竟背影虽然也窈窕有致,那女子却不是他日夜所思之人。
那百余人围着亭子,剑拔弩张,相距有数丈之远,却也不逼得太近。
齐御风见这女子在群敌围困之下,居然仍是好整以暇,不由得心生敬仰,生平所见所闻的英雄人物,极少有人如此这般豪气干云。他慢慢行前,挤入了人群。
那些人个个都目不转睛的瞧着那白衣女子,对齐御风的过来丝毫没加留神。
齐御风凝神向那女人瞧去,只见她容貌秀美,双眉修长,极为俏丽,当真可称得上娇美如花,容光照人。
看她年纪约莫有三十多岁,面上颇有些风霜之色。虽然身后众人包围,她却连正眼也不瞧上一眼,一双眼睛颇有些感慨,直盯着玉笔峰的方向。
齐御风原不知这女子姓名来历,也不知为何这许多人要和她为难,但看她手中银丝软鞭,脸上有些哀怨凄苦的神色,心中不由得一动,猛然浮起一个名字来,不由得摇头感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谁知那女子耳力非常,虽然他身藏人群之中,又距离那女子有几丈之远,这声音居然也传到了那女子耳朵当中,只见她轻转妙目,在人群中寻了一番,看到齐御风的打扮,情不自禁便瞪了他一眼。
那女子开口道:“那小子,你过来。”声音爽脆清亮,入得耳中,人人均觉得动听之至。
齐御风已猜这女子底细,当下也不惶恐,大踏步走进亭子,那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鬓角露着长,不结辫子,腰跨长剑,便伸手一挥,软鞭如灵蛇矫夭,向他心口大穴打来,齐御风一提剑,却使了招“云龙三现”的刀法将软鞭逼开。
那女子轻轻“咦”了一声,收了软鞭,秀眉微颦,面上却不露声色,轻声问道:“你是雪山飞狐的徒弟?”
齐御风轻叹一声,答了一声:“是。”
那女子低头沉默半晌,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旁人见这女子转头,便有一人上前喊道:“兀那女子,你将我掌派掳去,现在何处?我等崆峒八门俱在此处,你若不将我掌派交出,管教你碎尸万段!”
那女子听了,淡淡一笑道:“崆峒掌派现就在玉笔峰做客,有胆子的,尽管前去。”
齐御风听了,不禁有些好笑,原来那无尘子老头居然半路又碰见了乱打注意的不肖子弟,还好已被这人送到了玉笔山庄,这些崆峒八门的各家子弟不敢去玉笔山庄找茬,便寻了她开刀。
那人又道:“你先使奸计害我掌派,又投入虎穴之中,是可忍,孰不可忍,大伙一起上,把他斩成肉酱!”
他这一番鼓动,当时周围人便往前一涌,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比斗。
那女子转头望向天池以及彼端的玉笔峰,轻声说道:”这些人我看着厌烦,你去把他们赶走。”
齐御风一拱手道:“是,师叔。”
然后转身下了亭子道:“这位乃是本人师叔,诸位若是想与她动手,可得先过我这一关。”
刚才带头的那人疑道:“你是谁?”
齐御风轻轻哼了一声:“诸位来我长白山撒野,都不打听打听主人么?”
那些人一听他是玉笔山庄的人,当即都是一惊,面面相窥之际,那带头的汉子又喊道:“怕他作甚,现下长白论剑将至,料他雪山飞狐也不敢怎么样。”
众人轰然点头称是,却还是忌惮雪山飞狐的威名了得,谁也不敢便此冲到前面。
齐御风心道,你们不上来,我便上去,身影一闪,便朝那群崆峒弟子冲了过去,霎时间刀光耀眼,十余件兵刃齐向他砍去。
齐御风使出那山猫所传的步法,斜斜向边上一躲避,然后刺穿而出,向那领头之人欺近。
那人挺剑刺出,齐御风身形一晃,绕到他背后,左肘反撞,“乒”一声,撞中那人后心,然后双手一挥,将那人一甩在地,右足一点,又跃回亭前。
这几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崆峒众人待要阻截,哪里还来得及?
一个汉子提起单刀,迈上前两步,急急向齐御风砍落,齐御风听得声响,竟不回头,左脚反足踢出,脚底踹中那人胸膛。
那人大叫一声,直飞出去,右手单刀这一砍之势力道正猛,擦的一响,竟将自己右腿砍中,鲜血不住涌出。
登时崆峒诸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抬头望向齐御风。心道这么年轻的一个少年,武功居然如此厉害。
当下又有一个掌门人心思细腻,又自持武功高强,立刻站出,心道只要打倒这小子,便可收拢人望,伺机入主崆峒。
登时他招呼了两名门下弟子,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三剑并起,指向齐御风。一剑指住他背心,两剑指住他后腰,相距均不到一尺。
那掌门大喝道:“小子,给我跪下!”
这一声喝过,长剑挺前,剑尖离齐御风之身已不过半寸。
齐御风眉头一皱,身形虽已在三剑笼罩之下,却毫不慌张,当即右膝微屈,右手长剑回手一挥,颤了三颤,在三人手腕上一点,这三人长剑登时一起落地。
三人脸上登无血色,真难相信世上居然会有此事,惶然失措片刻,这才向后跃开。
那掌门人沉吟片刻,叫道:“小子,我是崆峒飞龙门刘语锡,你且报上名来,教我知道败于何人之手。”
齐御风拱了拱手道:“在下玉笔山庄胡大侠之徒,齐御风。”
刘语锡面色惨然道:“雪山飞狐,当真名不虚传,咱们飞龙门认栽啦。”说罢,也不拾取长剑,便领着几个徒弟,飘然而去。
其余各门之人面面相窥了一阵,当下又有一名黑衣汉子站出,喝道:“咱奇兵门贺双喜,来领教下雪山飞狐高徒的绝招。”说罢向前一扑,手上一对铁牌,攻向齐御风。
齐御风向后一闪,伸手欲抢他铁牌,那人知他手上功夫厉害,忙挥舞铁板,护住周身要害。
又听得连声呼叱,又有二名奇兵门人上前。这两人其一使翻天印,直上直下的猛砸,一人使风火五行扇,专打穴道。二人上来夹攻,那使铁牌的便转守为攻。
齐御风穿来插去,身法灵动之极,看着这仨人各施妙招,争雄斗狠。
堪堪斗了十余招,那三人交换一下眼神,翻天印砸他胸腹,风火五行扇点他腿上穴道,两块铁牌向他脸面击到,各奋平生之力,下手毫不容情。
齐御风一声轻叹,左腿微蹲,长剑刺出,刺在那名使翻天印之人的腰间。那人“啊”的一声大叫,急忙后退。
长剑再闪,啪啪两点,只见风火五行扇和两块铁牌同时跌落,却只出当啷一响,几乎是同时落地。
齐御风一剑分刺两人手腕,自有先后之别,只是剑势实在太快,两人便似同时中剑一般。
那奇兵门掌门贺双喜脸色死灰,摇了摇头,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