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散尽似曾归楚馆艳歌频动,一曲千金少第一百四十四回:和风朝会结束之后,文武百官自太和门而出,步行走出宫城。
宫城之外,自有自家的马车来接。
一脸晦气的孙和风快步行至自家马车前,黑着脸一撩车帘就进去了,二话不说就闭起眼睛来,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打算就这么闭目养神。
可惜他是想睡一会儿,奈何今日实在是不高兴,半天睡不着。
没睡着的孙和风感觉自己的车架好似不动了,他微微有点不高兴,掀开帘子,问外头车夫道:“怎么回事儿为何不走了”
那车夫回道:“老爷,这道儿窄,遇上谭阁老的车架了,他正让咱们呢。”
孙和风一听是谭怀玠,感觉又是一个惹不起的,一阵牙酸,对着车夫道:“咱们这么着他也过不去,咱们退几步,好让他过了。”
京城就那么巴掌大点儿地方,权贵世家就那么些个,谭府在哪儿他还是知道的。他谭怀玠根本不大可能走这条路,更不可能还和自己在这种地方“狭路相逢”,只可能是专程来堵他的。
果然,错车而过的时候,谭怀玠撩起车帘,冲着孙和风恭恭敬敬一拱手:“孙大人留步。”
孙和风也客客气气的回了礼:“谭阁老。不知谭大人找老夫是为了何事”
“今日朝堂上之事,晚辈多谢孙大人了。”谭怀玠冲着孙和风低头再施一礼孙和风要是当真不想招惹上事端,原本可以就着着阉党的话往下说,但他却选择把皮球踢回去了。显然是不想就着势踩新派一脚。
谭怀玠一向秉持着“非敌即友”的原则,所以过来响孙和风道个谢。
孙和风扯了扯嘴角,显得有点皮笑肉不笑的:“别别别,谭阁老可千万别。”
“孙大人,晚辈还有些事儿向大人请教。”谭怀玠抿嘴轻轻笑了笑,道,“若非敌对,为何不能为友”
孙和风哪儿能听不出来谭怀玠是甚么意思啊,这年轻人自从踏上了新派的船,一天到晚的就想着拽着他这种中立的老家伙跟他一起上船。
孙和风轻咳两声,也对着谭怀玠笑道:“在路上瞧见了有人打架,陌生人做的不过是在那二人打架打得险些砸到了自己的摊子时,去劝一劝架,将人拉开自己的摊子。而友人该做的,是上前去帮你。谭大人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了,想必聪慧非常,这点道理总归不会不懂罢”
孙和风想说,其实我根本不想帮你来着,我就是把你们把火烧到我身上。
谭怀玠依旧是笑着,清隽得像个书院里向先生请教问题的学生:“我曾听人说过一句话,叫做世事无常,浊浪滔滔,谁个不在舟中,若是这街上打了好大一场群架,那只想自扫门前雪的人终究都要被牵扯进去,总要早做打算不是况且,晚辈看,孙大人乃是个目光长远之人,并非是为了求得荣华富贵而在朝堂上立足的,总能想着让大衡朝着好处去走,想必”
“非也。”孙和风冲着自己面前的谭怀玠笑道,“两舟相抵,总有一舟倾倒落水之时,倒不如自己附于一木板之上,虽无仪仗,但也不至于有落水的时候。老夫家里还有一大家子妻儿老小,实在是没你们年轻人那个勇气,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一个前程。”
阉党和新旧两派争利,总要有一方败落,到时便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如今实在是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哪一方赢。
滔天富贵不敢想,治国平天下那是一腔少年热血上头时才会做的,而他早就过了那个年纪,能想着“修身齐家”就不错了。
管他洪水滔天,我只想求个太太平平的。
两个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双方想必都觉得没意思了,再往下说也实在没有必要,于是由孙和风开口准备结束了:“时候不早了,老夫要是回去晚了,家中老妻必要念叨一番。老夫没出息,听完了诸位大人们在朝会上喋喋不休,就实在不想回家也听见喋喋不休了,就先行回家去了。谭大人家中不也有娇妻小儿在等着前几日你家姑娘的满月礼老夫没来得及去,回头让拙荆备份礼,谭阁老可给老夫个面子,千万别推辞。”
谭怀玠听了,也只好叹气,跟着孙和风道别一番,二人错车走了。
车马晃荡,婴儿摇篮一般,可是车中的孙和风和谭怀玠却谁也睡不着。
谭怀玠支着头,忽然觉得这位孙大人要不是还在靠着俸禄养家,怕养活不起一家妻儿老小,恐怕就要学陶公,逃到乡野去弄个小院子,天天折腾。
不过估计结果应当和陶公差不多,都会“草盛豆苗稀”。
孙和风怕事儿是出了名的,他的态度在一干所谓的“中立”派当中算是十分清晰明了的了,谭怀玠自然清楚,可旁人就有些不大好说了。
按理来说,这些中立派应当是各个党派争相拉拢的对象才对,譬如之前的平朔王世子府,或者说平朔王府,如今显然是由京城世子府带头站在了新派的那一边。再如今天的孙和风,因着自身原因,既不敢得罪阉党,也不敢得罪新派,旧派的人也不太理他,只好自己缩起来当个鹌鹑。
但他始终弄不懂万承平的态度。
内阁次辅万承平为人方正,在“甘曹案”刚刚事发的时候,好似是因着过于方正,被阉党当过一次枪用。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在“甘曹案”的后续处理当中一直不偏不倚,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在起帆令事发到北方四港闭关的时候没有表态,在他快刀斩乱麻下洛阳砍了几十口子人头的时候也没有表态,最多只是帮着辽东前线要过一次银钱不过当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田信这事儿做得太过了,万承平不出面也会有旁人出面,只是他出面最合适罢了。
一直到今天,他在朝中都是忙着和稀泥。
孙和风虽说官至二品,却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兵部出身的,滑不留手情有可原,内阁次辅万承平他一个加封过太子太保一品大员,跟鹌鹑孙和风一个态度,究竟是为了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