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安仁那双狐狸眼挑的正好,穿着大红蟒衣看着眉眼风流的,他脸上挂着笑,朝着余知葳踱步过来“这般好的景致,娘娘怎么不多瞧一会儿”
余知葳一见着人就牙疼,哼哼道“池子都快上冻了,有甚么好瞧的,怪冻人的,印公穿得这样单薄,可不怕冻病了母后宫中炭烧得足,还有地龙,印公不如回去暖和暖和。”
冷长秋站在余知葳旁边,眼睛都红了起来,一双手拢在袖子里,止不住地抖,整个人像是变成了狼,要咬人了。惊蛰知道这冷长秋一沾着裘安仁就要发疯的毛病,赶紧给大寒使眼色。大寒赶紧扯人袖子,又是哄又是拽,最后终于把人弄走了。
裘安仁像是没注意到这一切似的,继续迈步朝着余知葳走来。
“不妨事。”裘安仁伸出如玉的一只手来,拨开了头上的垂柳,这会子是冬天,柳枝儿上没叶子,就那么光秃秃地几条,跟稀疏的头发似的,“冷点儿好,清醒。老待在那暖烘烘的地方,昏昏沉沉的,容易困。”
余知葳弯了一下嘴角,权当是笑了。
裘安仁和余知葳并肩站在池子跟前,余知葳瞥了一眼裘安仁臂弯上的拂尘。那拂尘永远雪白雪白,像是既不染尘也不沾血。
其实,都是假的。
裘安仁接着端着一张好脸,冲着余知葳谪仙似的一笑“娘娘这样并肩与咱家站着,就不怕咱家对娘娘不利吗”
“怎么不利。”余知葳没甚么好气,说话也毒,“是打算把本宫推进池子里淹死,还是自己跳下去陷害本宫九千岁何必和我玩这种后宫内宅把戏”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裘安仁笑眯眯地看着池子里的死鱼,这可怜家伙已经被同伴们咬得不成样子了。
余知葳拢着手,哼道“还是那句,何必呢印公你我二人架都打了两回了,还都是下死手的那种,再这么挂着画皮,印公不觉得累,本宫还觉得累呢。”
裘安仁笑“啊呀呀呀,娘娘是这么看咱家的吗这真是好大的冤情啊,咱家可从来没有对娘娘下过死手。咱家心都伤透了。”
“可得了吧您。”余知葳差点儿被裘安仁给气笑了,“您有那心啊,还是留给母后罢。她比较乐意收,我这儿收着皇爷的心呢,没空接您的。”
“诶。”裘安仁只要不在自己的那群儿孙面前,那就都是个笑面虎,甚至连个草稿都不打就和余知葳耍起了贫嘴,“那您还说对了,太后娘娘那对咱家可是知遇之恩,咱家得知恩图报啊。娘娘看,这京城中的疫情都快过去了,雪都下了好几场了,甚么时候让咱们太后娘娘也出来透透气”
“这可不行。”余知葳冲着裘安仁挑了一下眉毛,“母后她年岁大了,不必我们少年人,自是要好生将养一番才是。这时候天儿也凉,雪一落就是好几场,母后这还没好利索呢,这若是受了寒,可该怎么办你我二人担待得起吗。”
“哎哟。”裘安仁也学着余知葳的神情挑眉毛,“那咱们打个商量呗,你看这孙大人罢,年岁也大了,这诏狱里头冷啊,又受着那甚么刑,这怎么熬得住啊。”
余知葳冷着脸回头,挑着眉眼,瞧着裘安仁的眼神都带着煞气“哟,东厂动作快啊,直接跨过刑部就把人提走了。”
“谢娘娘夸奖。”裘安仁一甩拂尘,冲着余知葳躬了躬身,自顾自笑成一片眉眼风流,“这要是动作不快,让锦衣卫把人提走了,我还拿甚么跟娘娘谈条件。”
“这样罢。”裘安仁看着余知葳脸上的表情都快裂开了,“今儿我就不逼娘娘了,娘娘自个儿回去考虑考虑,这若是应了呢,就把慈宁宫周围那一群人撤了便是。咱家定然知道娘娘的心意,把孙大人转手送给高镇抚。娘娘回见啊。”
裘安仁说完,就拨开柳枝儿自己去了。
余知葳站在原地,脸上倒是看不出甚么了,很快就平静下来。可她心里头定然不是脸上这般。
早知道就应该再和他打一架,余知葳死死盯着这鱼池子里的死鱼一动不动,心道,就该把这兔儿爷扔这里破池子里头。
余知葳对着池子啐了一口“呸。”领着惊蛰转头就走,“咱们回宫”
池子里的死鱼依旧翻着肚皮漂在水面上,没人在意它。
裘安仁见过余知葳之后,直接就出宫回了自己的私宅,这东厂要随时向他汇报孙和风那老头子的情况,他待在宫里不大好处理这些消息,于是想回自己私宅住一晚。
他甫一进了院子门,就瞧见大春卧在树上,黑漆漆的。裘安仁见了它,竟是笑得像个孩子,不像是见着余知葳的时候那般笑面虎似的笑了“大春,待在树上做甚啊不冷么快下来,爹回屋给你喂小鱼干。”他一下子就把手里的拂尘扔了,家里下人没接住,滚在地上。九千岁这不沾尘土血腥的拂尘霎时间就滚上了凡尘,不像是谪仙所用之物了。
大春抬起眼睛“喵”了一声。
“下来罢大春。”裘安仁站在树底下接着哄,“今儿给你睡我的床,好不好。”
大春这才心动了,从树上跳了下来,正巧落在裘安仁的怀里。裘安仁把脸往大春的毛里一埋,顺带着还蹭了蹭,心满意足地抬起脸来,笑得眉眼都弯了“乖孩子。”
他抱着猫往屋里走,猫就顺从地卧在他怀里。裘安仁一边顺着大春油光水滑的毛一边在嘴里絮絮叨叨“大春啊,你说这新派,怎么就寻上了孙和风这么个玩意儿呢连贪银子都不会贪,做的这么明显,还直接把福建浙江给逼反了。这不是蠢么。”
大春“喵”
“粮价这样贱,给人几车又怎么样,那群丘八不都五大三粗的好打发。”裘安仁揉了一把大春的脸,把大春揉的龇牙咧嘴想要咬人,“还换成霉粮,何必呢这不是待着把柄往我手里头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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