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问题吗”
见迟小厉眼神有些奇怪,林恩陡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脸上仍是一副笑意,心里却不由打起了鼓。
难道被他识破了
正在思考自己哪里有纰漏,林恩便听到对面突然问了句“基地里没有空间魔法师吧”
“啊、啊没有。”林恩下意识回答道。
“不知迟先生问这个干吗”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迟小厉笑笑,“那历史上有没有什么前辈,是空间魔法师他们没有尝试过寻找渊域界限的薄弱处吗”
“空间魔法,就算在所有创想魔法中也算是最稀有的一类,尤其是八级以上的魔法师,绝对会成为各国或者各大公会争相抢夺的对象,又怎么会涉险进入渊域呢”
林恩理解的迟小厉的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回道“或许历史上的几次渊域围剿有空间魔法师参与,但距离现在已经太远了,也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文献参考。”
迟小厉拍了两下手,看着林恩眼睛笑道“好,好,好。”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林恩莫名紧张起来,;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受到一些影响,变得有些不自然。
“不知迟先生所说的好,是什么意思”
迟小厉打了个呵欠,懒洋洋朝沙发上一靠,“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林恩首领实在是博学多才,身为一名剑士,竟然对空间魔法的一些原理了如指掌,令人佩服之至。”
林恩轻轻眯起眼睛“还请迟先生明示。”
“先前谈起空间乱流的事,林恩首领可谓是侃侃而谈滔滔不绝,甚至于连空间稳定过程中的封闭现象都了如指掌,甚至能够讲出准确时间既然这里灭有其他空间魔法师,不是林恩首领博学,难道还能有什么其他人告知”
此话一出,林恩心中就“咯噔”一声,顿时心慌起来,正想着如何补救,还没等开口,就被迟小厉伸手打断。
“让我猜猜你现在想辩驳这算什么,毕竟我们在渊域生存这么久,略微掌握一些信息也不奇怪,对吧”
迟小厉笑容越发灿烂,轻轻摩挲着双手“那位带路的艾薇欧娜小姐曾经说过,因为空间变动缘故,安点的成员不得随意外出,更不能擅自探索其他空间,那这些信息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迟小厉忽然面色一变,猛一拍桌子,低喝道“换言之,既然你们都掌握了这么清楚的信息,为什么还要担心外出的风险你不觉得自己前后说的很矛盾吗”
林恩面露挣扎之色,如果迟小厉没有问最后一个问题,他还可以解释为一些前辈留下的文献。
是自己亲手将退路封死。
“不,是你一直在引导我”
林恩猛然醒悟过来,挣扎之意消失不见,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你早就发现不对了,是吗”
迟小厉笑笑“怎么,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这种笃定而淡然的语气,让林恩彻底灭掉了最后一丝侥幸,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温文尔雅的气质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眉眼之间那份隐藏不住的疲惫。
既像是事迹败露后的悔恨,又像是一种解脱。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见到蒙托洛那些人的第一眼,就发现了不少问题。”
纵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听到比自己预估的还要早时,林恩还是感到无比惊讶“他们他们知道的本来就不多,怎么会透露”
“很简单,他们的态度太友好了。”
迟小厉嗤笑一声,“如果我是这些刀尖上游走的幸存者,怎么会三言两语就相信两个陌生人的话
就算不动手,最起码也要限制一下我们的行动,并且绝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将我们带到这里。”
迟小厉指指地面,眼中含着几分嗤笑“拜托,这里可是你们的大本营,是绝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存在才对吧
结果呢,极为热情的邀请两个身份不明的人进来做客,一路上还为我们讲解安点的由来,蠢也要有个限度好吧
要是遗留者都这么白痴,那些神使可不是白痴,随便派几个手下伪装,顺藤摸瓜,早就把你们一锅端了。”
林恩叹了口气,苦笑道“原来最开始就已经被怀疑了。”
“还不止这点。”
迟小厉清清嗓子,“你们每个人都掌握着极高的隐匿气息能力,甚至到了某一夸张的地步,我自问都做不到,结果进入安点,几乎人人都是如此,难道真有什么特定的方法”
不待林恩回答,迟小厉便自问自答“肯定是没有的,每个人情况不同,剑士与魔法师更是有着本质区别,不可能一法通用。”
“这又能证明什么”林恩扬扬眉。
“证明不了什么,只是让我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那些沙虫。”
迟小厉弹指一下,桌面上便显现出沙海中的画面。
“白天的时候,它们隐匿在沙海中,我却完感受不到气息,就仿佛跟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而你们的情况,和它们非常相似。
这些土著生物长久生活在这里,获得这种能力并不稀奇,可你们并不是出生在这里吧而且有些人是近年才进入渊域的,难道连他们都会被同化”
林恩一直低头默默听着,最终缓缓闭上眼睛,说道“渊域中的土著生物,生理构造极为特殊,无法离开生长环境,哪怕是死亡,也会化为纯粹的能量体消散,不会留下尸体。”
迟小厉点点头,这一点他们已经见过了,当时还有些疑惑那些沙虫为何会凭空消失,现在也算得到了解释。
“至于我们的情况呵呵,很快你就知道了。”
“是那些神使做的吧”
林恩脸上的冷笑瞬间僵硬下来,眼如刀锋的盯着迟小厉看了半晌,才咬牙切齿道“连这个你都猜到了”
“很简单的常识你们对神使太过了解了。”
迟小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周围,继续道“大陆上,关于神使的消息,也不过这几年才流传开来。
纳乌拉杀的古里古波依,我杀的安琪拉,这些消息几乎都被封锁在各国上层,至于一般民众,为了避免引起恐慌,直到讨伐队出征前,才将这些消息透露出去。而你们呢不仅知道神使的存在,甚至连其中一些人的能力都了如指掌。”
“万一是我们在渊域中和他们交手”话说到一半,林恩突然沉默下来。
迟小厉满意的点点头,“能做这群人的老大,看来你也不笨嘛。”
来的路上,迟小厉耗费了大量精力,观察路过的每一个人的实力。
大魔导师与剑圣的确不少,甚至还有几个只比多拉贡和皮尔稍弱一些,总体实力可谓是强劲无比。
然而这样还远远不够。
至少放眼整个基地,没有一个人是那些神使的对手。
按照林恩之前所说,安点创建的目的,本就是为了避免和那些神使交战。
要知道刘传宏和狄丽希亚两人联手,才堪堪逃过两位神使的追杀,还险些重伤身死。
就凭基地里的这些人,如果真的不幸遇上了,难道他们有本事从神使手中逃脱,并且带回宝贵的情报
“如果真有人带回了情报,恐怕不是因为他们实力强大才逃过一劫,而是被那些神使故意放回来,作为奸细或者探路先锋。”
迟小厉收敛起所有表情,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冰冷的目光仿佛要直射林恩灵魂。
“安点就是这么沦陷的,我说的对吗”
迟小厉的目光何其逼人,林恩几乎下意识避开,眼中燃烧的最后一丝火苗,徒然挣扎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反抗。
但当真正面对那种恐怖的存在时,别说取胜,林恩甚至生不出丝毫逃走的想法。
要知道他可是整个安点的最强者。
连自己都是这种心理,其他人呢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妥协。
反正一辈子都会耗在这里,与世隔绝,他们也无需背负骂名。
所以在接下这次任务时,林恩没有任何抵抗,即使知道了好像来了不少人,他也没有生出半点其他念想。
不可能赢的。
尤其在见到这个连几位神使都无比重视的年轻人时,林恩甚至生出些许失望。
对方的魔法波动不弱,但距离那些怪物,还是太远了。
或许他说的实力受损是真的,毕竟能够以空间魔法的方式进入渊域,还带了这么多人,青年绝对算得上古往今来第一人,巅峰状态下,可能真有那么一丝侥幸能够跟神使对抗,但现在
已经回天乏术了。
至于迟小厉所说的斩杀神使,林恩倒是从后来最近进入渊域的几人口中听过纳乌拉,但对这种战绩仍是抱持怀疑态度。
如果倾一国之力,在准备充分、事先埋伏的情况下,也未必不能做到。
而渊域可是神使的大本营,在这里,他们能够发挥出百分百的实力,想杀掉他们
林恩只当是一个笑话。
“知道最终让我确定你们已经倒向神使的,是哪句话吗”
林恩抬起头,沉默不语。
迟小厉眼神示意了一下,莉莉叹了口气,眼神复杂道
“之前你提起不灭信仰,这个组织一直比较神秘,除了偶尔捕风捉影的传闻,真正传开也不过一年时间,并且成员都是来自大陆各族,可以说是神使在大陆上扶持的组织,不可能潜藏在渊域中你却对他们知之甚详,消息来源又是哪里”
也就是在这几句话后,莉莉才终于察觉到对方有问题,也理解了之前迟小厉的种种异常表现。
其实她最开始就有些异样,无论是蒙托洛还是艾薇欧娜,跟他们两个谈的大多是安点的事,甚至在迟小厉提到讨伐队时,完不屑一顾。
按照常理来说,深处绝境,听到有离开的希望时,不论消息来源是否可靠,难道连最起码的激动都没有
哪怕抱持着怀疑,也要先验证一番才对。
然而莉莉却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出丝毫想要离开渊域的渴望。
“那些人许诺给你们什么能够一直在这里苟延残喘或者回到大陆的机会”
迟小厉眼神愈发冰冷,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身为人族,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了或者是一直在骗自己,顺从于他们,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将来有一天找到机会揭竿而起”
迟小厉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不,我没从你眼中看到任何反抗的信念,你的心已经彻底死了,你已经安于沦为走狗这个身份”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
林恩猛地站起身,眼中带着熊熊的怒火,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
他紧咬着嘴唇,咆哮道“我们这群人也有妻子,也有孩子,也有想要守护的家人、朋友可是我们到了这种鬼地方这辈子可能都出不去了”
“那些异人,那些神使,他们在密谋,在做危害整个大陆的事情,如果我们有对抗的实力,有哪怕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机会,你以为我们会选择苟活”
“我告诉你,没有我们甚至连和他们同归于尽的资格都没有”
“我们不畏死,但我们不想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没有任何价值还不如屈辱的活着,最起码能够保存一丝希望。”
“想要抓住这渺茫的希望,难道有什么错吗”
林恩满脸痛苦,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算了多说无益,你怎么认为都无所谓了,反正从踏入这里的一刻起,你们就不可能再活着出去了。”
话音未落,林恩迅速捏碎攥在手心的魔晶,周围景色瞬间一变,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已经离开了先前的会议室。
“首领”
艾薇欧娜“腾”的从地上站起来,咬紧嘴唇道“他们”
“没用的,两位神使大人亲至。”
林恩摇摇头,走到墙角,眼神晦暗的坐了下去。
艾薇欧娜面露痛苦,哽咽道“万一这次真的有希望呢他们可是集结了整个大陆的尖端力量”
“闭嘴吧。”
林恩猛然瞪起眼睛,又朝石壁那头看了一眼,将那丝本不该存在的期望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