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那片被夷为平地的山头时,果然已经不见坦坦图奇的影子。
暴跳如雷的莫达里克,接连打了几个响指,自建国以来便屹立威斯坦北部的几座山头,这次直接连山根一起彻底消失了。
将心中的郁愤发泄完,莫达里克瞪着充满血丝金线的眼睛,扭头看向喧闹四起的城中。
此刻越来越多的平民,被接二连三的轰鸣惊醒,异人入侵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连内城的富人聚居区都变得惶恐不安,开始不住往外派遣家丁打探消息。
莫达里克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笑容。
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等我把内城河沙成一条血河,看你们还能不能一直躲下去
莫达里克抬手正要启动布置在城外的结界,面色却忽然一滞。
他能感觉到原本布置的二十几个结界阵枢,竟然有一个失效了
虽然一个出现问题并不会影响整个到魔法阵无法运作,但却能够干扰莫达里克的下一步计划,无法短时间内在威斯坦原有的空间坐标上,覆盖另一个大型空间,使得两空间重叠,制造出空间裂缝,达到杀掉所有城内居民的目的。
原本他也是要用这些人的生命作为献祭大阵的素材,现在不过是提前一步完成罢了。
琼斯的命还是要暂时留着,毕竟他们此次计划不止局限于一座都城,莫达里克想将库曼全境都纳入献祭大阵的范围,这样就少不了琼斯的存在。
能够兵不血刃卸掉其他地方的武装,给“不灭信仰”充足的蚕食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琼斯肯定被坦坦图奇藏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并且绝对安全,所以莫达里克并不担心大范围攻击会误伤。
退一步讲,就算真的不小心将琼斯碾成粉末,只要不是最坏的结果,连一点尸体都找不到,全部消散于空间裂缝中,即便只带回一片血肉,大不了让骷髅老头多付出点代价将其“复活”便是。
当然,这只是下下策,莫达里克在动手的同时,还是尽量将精神力散播出去,看看那能不能捕捉到那缕熟悉的气息。
眼下大型结界无法使用,莫达里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坦坦图奇搞的鬼。
“你以为这点小动作就能阻碍我”
莫达里克一声冷笑,浑身的金色血液在同一时间发出耀眼光芒,很快飞散到空中,化成漫天流光,每一点都只有沙粒般大小,在达到一定高度后,爆发出更猛烈的魔力冲击,接着便如同一只只萤火虫,快速流散四方。
“割据动荡时代”
莫达里克手握勾爪,仿佛指尖有一条条看不见的细线,牵动着射向四面八方的流光。
这些由纯粹能量精血构成的碎片,相当于莫达里克身体的延伸,看上去丁点大小,实则却蕴含了恐怖的能量。
加上莫达里克娴熟的操作,每一块能量碎片,很快都结合成一片片极不稳定的破碎空间,只要受到一定冲击,就会瞬间爆裂。
一旦这些破碎小空间与原本世界结合,交叠的空间便会无可避免的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就算有人侥幸不被四分五裂的空间裂隙捕捉到,也会被随之而来的元素翻涌撕成肉沫。
莫达里克制造的小空间,可不存在外界到处都是却微不可查的元素能量,双方接触的时候,就像春汛时解冻的河流,积蓄在上游的汹涌河水一旦决堤,便会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冲击下游,许多原本牢固的防御工事如白纸一般清脆,转瞬就会被冲破。
而普通人的身体甚至连寻常的防御工事都算不上,又如何抵抗这肆虐的元素暴走呢
原本莫达里克还有些期待,坦坦图奇会在自己动手的时候发动突袭。
就算那个胖子自身的实力是唬人的,但手中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总归还是有几分厉害,莫达里克不太相信对方会无动于衷。
然而这次,直到成百上千的碎裂空间落地,继而引起接二连三的无声爆鸣,整座城区如同被橡皮擦瞬间抹去三分之一,都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别说潜藏在暗处的刺客,周围就连一只蚊子都没有。
又过了几秒,空间裂隙开始弥合,声音终于传播开来。
不少瞬间失去四肢躯体的人,甚至只来得发出一声哀嚎,就被随后掀起的元素风暴搅碎。
整座威斯坦,库曼最繁华、规模最大、人口同样最众的大都市,几乎眨眼变成一座死城。
当然,因为之前消耗太大,莫达里克的魔法没能遍及整个威斯坦,但主演城区都化为一片废墟,只剩边远角落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尚且保存完好。
看着脚下宛如地狱般的场景,莫达里克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只剩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失望。
“坦坦图奇我还是高看你了,你们波鲁什家族不是被称作库曼的守护神吗怎么到了生死关头,就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崇拜你的民众化为冰冷的肉屑”
莫达里克也不管有没有人能够听到,就这么悬浮于半空,脸上噙着冷笑:
“我知道了,大概是你提前将城内的家眷遣散,所以现在死的这些人都与你无关,因而你心底生不出半分怜悯吧
这点我倒是能够理解,一些无关紧要的虫子,死了就死了,反正只要自己家族屹立不倒,像这种愿意簇拥上来的白痴,还是一抓一大把,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嗯这么一看,你跟我们在某些方面也差不多嘛,都够冷血残忍,呵呵呵”
莫达里克扭过头去,不再看城内一眼,而是望向南方。
“让我想想,你们波鲁什家族的根源在哪里”
“没记错是南方一个规模不小的城市或者那里也只不过是你们制造的障眼法狡兔都有三窟,就你这种老狐狸,事事算无遗策,会不给自己留点退路”
“不过无所谓的,不管那里是真是假,我都会去一趟。你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撤走吧”
“只要有蛛丝马迹留下,我就有无数种办法顺藤摸瓜,只要你们还在这个大陆上,就逃不出吾等神使的手掌心。我倒要看看,杀完所有波鲁什家族的人后,你还会不会跟乌龟一样缩在后面”
莫达里克喊了半天,却像是对着空气说话,没有任何人回应,也没有任何袭击出现。
莫达里克眯起眼睛,精神力如同一张大网,迅速扫过四周,再次确认了一边,终于彻底放弃,转身就要南下。
已经成为死城的威斯坦,没有继续呆下去的价值,如果坦坦图奇带着琼斯逃跑,现在肯定也已经出城了,剩下的工作无非就是布置好献祭大阵。
这些简单的任务交给“不灭信仰”完成就好,反正献祭大阵经过多次改良,一些实力强大的大魔导师也能够使用,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动手。
莫达里克稍作思考,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便要撤去覆盖整座威斯坦的空间结界,同时传讯给等在城外的几十名“不灭信仰”成员。
然而就在结界消失的刹那,莫达里克突然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异样,不由疑惑地抬起头。
他明明已经撤去结界,却不知为何没有魔力回溯。
莫达里克悚然一惊,瞬间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短暂的犹豫,便立刻抬起手掌狠狠拍向前额。
伴随着一道“咔嚓”声,周围景色瞬间变化,莫达里克摇摇头,竟发现自己仍然在最初的那座被夷平的山头上。
举目望去,山下的街道上仍是灯火通明,无数大大小小的人影不安的走动着,甚至能够隐约听到一些急切的讨论。
“幻觉”
莫达里克喃喃自语,心中却惊骇的无以复加。
远处源源不断传回的魔力波动表明,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而之前被他破坏殆尽的威斯坦,不过是脑海中的泡沫幻影。
幻觉系魔法通常都是直接作用在精神之上,对于拥有能量体和强大精神力的神使来说,几乎不可能被瞒过感官。
可偏偏这种不可能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而对方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试探自己手中的底牌。
从幻觉中脱离后,莫达里克打碎的那把集结了诸多空间魔法的长剑已经消失不见。
不过莫达里克的空间魔法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因而视线尽头处,那片原本位于城郊、此刻已经消失不见的密林,就是无言的解释。
所以对方仅仅只用了一个幻觉魔法,就让自己耗费掉了一张王牌
莫达里克又惊又怒,不过还是迅速定下心神,如果现在自乱阵脚,反倒会落入那个胖子的下怀,或许对方就是在等待自己露出更多破绽。
深吸几口气,莫达里克彻底冷静下来,许多想法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首先排除掉对方拥有达到“至圣”领域幻术系魔法师的可能。
原因还是跟以前一样,如果真有这样的高手,不提他以前是如何做到隐姓埋名的,这种时候完全可以作为大杀器,有心算无心,对毫不知情的莫达里克进行致命一击,而不是仅仅为了耗费掉一点底牌。
这恰恰证明,对方缺少能够致自己于死地的手段,因而才会进行这种拖延战,试图不断削弱自己的力量。
想清楚这点,莫达里克彻底心安下来。
至于自己为何会落入幻术陷阱却毫不自知,莫达里克渐渐也想明白了,多半是因为前期身体耗损程度太大,又早早用掉了诸位大人恩赐的“第二条命”,所以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一直在留意周围环境变化,却忽视了某些大范围的魔法攻击。
想到这里,莫达里克反倒不着急行动,在失去魔法剑的当下,想要将整座威斯坦变成鬼城,依然能够做到,但莫达里克要付出不小代价,甚至会伤及能量体的根本。
所以思索再三,莫达里克决定暂时撤退。
虽然这样不可避免的会带给他难以遗忘的耻辱,并且没有完成任何最初的目标,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莫达里克已经确认,整座库曼并不存在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
无论是人还是物。
只需稍作调整,等身上的伤势恢复大半,待他卷土重来之时,就是库曼亡国之日。
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就算波鲁什家族还留有一点手段,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甚至可能连施展出来的时间都没有。
只要没有打败自己的方法,就阻止不了库曼亡国的命运。
想到这里,莫达里克心中仅存的一丝烦闷也烟消云散,忍不住大笑起来。
“就是他那个在半空中不知道笑什么的傻子”
一阵不和谐的慵懒声音传来,莫达里克几乎是下意识眼皮一跳。
对于这个声音的主人,他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城南方向,一个满头是汗的胖子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同时伸手指向这边,“他叫摩达比克是十二神使之一,掌握空间魔法,下手可是真狠,我家那些辛苦培养的死士基本上都死光了”
莫达里克定睛凝神,胖子不是先前逃去无踪的坦坦图奇还能是谁。
只不过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胖子身上了,而是他身边那个几乎高出一头的健壮男人。
只见那人头上绑着一圈显眼的灰布,像是一团胡乱缠绕的麻绳,跟乱糟糟的头发搭在一起竟然有些“相得益彰”。
男人右眼从眉梢到嘴角处,有一条极为醒目的狰狞刀疤,使得那张本就严肃冷峻的国字脸显得更具威严。
身上是随处可见的粗麻布衣,以及看上去毫无防御加成的破烂长裤,腰间则拴着一条与头带相似的灰麻绳,侧面挂着一把几乎与他腿等长的巨剑。
如果抛开那异于常人的身高,以及那副冷冰冰的面孔,其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男人都像是一个刚被征召入伍的佃户,浑身上下无不散发出一种贫穷的气息。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莫达里克浑身如同被电流激过般微微颤了一下。
他低声念出男人的名字。
“霍华特本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