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统领!”
营帐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所有的士卒全都被惊醒了。
一瞬间,亲卫们将营帐团团围住,有人试探着问道。
只是营帐内没有任何的回应。
连大统领那独特的震天响的呼噜声也没有了。
出事了。
所有人心里全都闪过这个念头。
“大统领,卑职进来了!”
亲卫统领已经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两名亲卫,心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已经猜到自家大统领遭遇了不测。
但依旧保持着幻想。
也许刺客只是杀了两个亲卫便走了。
他大着胆子,抽出腰刀,缓步向着营帐走来,慢慢的撩起了帘子。
映入眼前的,乃是寒光闪闪的刀刃。
“让所有人放下手里的武器。”
殷诚将刀尖抵在了亲卫统领的脖子上,庆幸的同时又对这帮人失望透顶。
这是一帮完全没有任何专业素养的士兵啊。
遇到危险了,哪里有统领级别的人亲自探险的?
一眼看到门外这人的装束,殷诚就知道,这人必然是这帮士卒的二号人物。
他的穿着打扮与一不小心自杀于自己刀下的胖将军有些相似。
只是少了猩红的披风。
但与周围普通士卒的打扮全然不同。
“你们是谁?”
亲卫统领慌忙放下武器,缓缓的举起双手来,额头之上汗水直流。
殷诚微微一笑,道:“本宫便是你们要找的炎朝太子梁俊。”
一听是太子,周围所有人全都一惊,甚至不少人腿脚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毕竟是土生土长的炎朝人,自小就被人灌输,皇权至高无上的理念。
皇帝是君父,太子乃是储君,也是未来的君父。
对于这些人来说,皇帝、太子全都是高高在上,自己高不可攀的存在。
虽然自己现在已经做了起义军,但刻入灵魂里的认知短时间内是无法改变的。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往日里自家将军们整天狗太子,狗皇帝挂在嘴边。
他们听了也没觉得什么,但当太子当真出现在眼前时,那种畏惧是谁也无法克服的。
只是一句话,周围士卒的士气全都降了下来。
谁也不敢面对殷诚的目光。
“你们被人蛊惑,当兵造反,情有可原。如今雍州改制,人人都有田地,可曾知道?”
众人的表现,全都在梁俊的意料之中。
他心里也在捏着一把汗,知道短时间内如果不镇住这帮人,自己的性命堪忧。
那么近的距离,就算李玄霸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也要杀好久才能冲到自己这边来。
因此他只能赌一把,赌自己跟着他们一路听来的情报乃是真的。
这帮人也都是穷苦百姓出身,因为被朝廷逼的活不下去了,方才落草为寇,跟着造反。
当然他们闲谈之中没有明说,但梁俊还是从零碎的情报里拼凑出了基本的事实。
“本宫来光州,便是要来光州改制的,只要改制之后,光州的百姓便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夺取!你们是哪里人,为何要助纣为虐,帮着这些欺压你们的世家追杀本宫?难道他们会和本宫一样,给你们土地,还不收你们的赋税么?”
文渊站在殷诚身边,警觉的观察着周围,做好了为殷诚挡箭的准备。
谁知梁俊一说完,所有人全都呆愣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太子一开口就会说这种话。
炎朝人,从古至今,对于土地是有一种让其他国家的人难以理解的执念。
但凡是发了财,其他国家的人可能会去享受,回去挥霍。
只有炎朝的百姓会买田置地。
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东西能与土地带给炎朝百姓的安全感相比。
其实很多人在来的路上,一直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们也都听说了雍州的事。
也都听说太子的治下,所有的百姓都分到了自己的土地。
私下里众人谈论的时候,总是露出羡慕的目光。
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但心里总是想太子若是到了我们这,是不是以后我们也能分到土地?
正是抓住了这种心理,梁俊才会孤注一掷。
上来不讲什么大道理,也不说他们统领在自己手上,若是敢动,就直接杀了。
毕竟他们的统领已经自己了解了自己。
控制住了亲卫统领,士卒们群龙无首,只能听殷诚说话。
殷诚见自己说的话有效果,稍微有些安心,嘴巴一缩,尖锐的口哨响彻树林。
呼啦一声,埋伏在旁边的甘宁等人马上冲了出来。
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不要动手!不要杀人!”
唯恐李玄霸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局面。
梁俊口哨一吹完,马上高声叫嚷起来。
不管是甘宁等人,还是这帮士卒,一时间倒是听话,全都听从殷诚的命令,保持着对峙状态,谁也不敢先动手。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们的统领,也已经死了!”
梁俊说完,悄声道:“三弟,将那人拉出来。”
文渊得令,飞快转身,将胖统领的尸首拖了出来。
亲卫统领见了,眼睛瞪的滚远,一脸的不敢相信,神情之中甚至有些绝望。
殷诚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如此,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他们有军规,主将死了,他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如若不然,这亲卫统领为何紧张的要自己亲自进营帐查看。
又在确定主帅死亡之后,心生死志?
“你们已经被包围,主帅也已经死了,若是投降,本宫以太子的名义对天发誓,可保你们全家活命,分到田地,若是反抗,满门抄斩!”
萝卜加大棒一齐砸下,直接击溃了所有士卒的心智。
满门抄斩!
是啊,戏文里不是说了么?
只要胆敢对太子不敬,便是诛杀九族的大罪。
如今自己拿着手弩和武器对着太子,岂不就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很多时候,一些事总觉得距离自己很远。
虽然十分可怕,却也感觉不到可怕。
但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那种恐惧和绝望,让人难以忍受。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有个领头的振臂高呼一声:“兄弟们,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杀了他,重重有赏!”
这帮习惯了听从命令的士卒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
都已经落草为寇当反贼了,本来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还能怕这个?
可偏偏有胆量又有这个身份说这话的人,性命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只要殷诚一用力,锋利的刀刃就会划破他的喉咙,让他追随胖统领而去。
一旦没有了领头的,这帮恨不得武装到牙齿的士卒便成为了一盘散沙。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甘宁见状,高声道:“放下武器,分到田地。胆敢反抗,满门抄斩!”
白叶罗机灵无比,也跟着叫喊起来。
瞬间周围的殷诚军声势震天,尤其是上百人齐声高喊满门抄斩,力气十足,让人不寒而栗。
这帮士卒之中,不少胆子小的听到这四个字。
脑海里浮现出家人被斩首的样子,浑身颤抖,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武器。
有一个,就有两个。
恐惧传染的速度总是比勇气快的多。
当甘宁等人喊到第三遍的时候,已经有大半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举起双手来。
“你想死想活?”
殷诚见形势大好,心中虽然诧异这样也可以,但面上却依旧不苟言笑。
看着面前的亲卫统领问道。
“我,我”
殷诚握住刀柄,刀尖在他脖子上缓缓移动,挪到了脖子的大动脉处。
那亲卫统领咽了咽口水,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用喉咙摩擦挤出声音道:“想,想活。”
“想活,那就让他们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不仅不会死,而且会封侯拜相。”
到了这个时候,殷诚也根本不在意许诺。
莫说是封侯拜相,便是给他封王,只要他肯投降,梁俊也会答应。
封侯拜相?
四个字钻入耳朵里,马上化成了兴奋剂,让亲卫统领整个人燥热起来。
封侯拜相,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这种事。
人一旦有了念想和希望,就不会走极端。
亲卫统领缓缓的举起手来,表示愿意投降。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身后的亲卫副统领则高声叫嚷起来:“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说着,直接将手里的刚刀扔在地上,扑通跪倒在地,冲着殷诚道:“太子殿下,我们愿意投降!”
有了带路党,其他人更无斗志,纷纷将腰刀扔下。
殷诚将腰刀往旁边挪了挪,向面前的亲卫统领道:“看来,你错失了封侯拜相的机会。”
那亲卫统领一听这话,脸色煞白,自己回去要被杀的念头早就抛之脑后,高声叫嚷道:“所有人放下武器!”
说着也跟着扑通跪倒在地,高声道:“殿下,卑职愿降,卑职愿意投降。”
殷诚冷笑一声,没有搭理他,反而走到第一个主动叫嚷着投降的人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此前什么官职?哪里人士?”
那人头也不抬,不断磕头道:“回殿下,小人陈耀,乃是军中副统领,济州人士!”
一听济州人士,殷诚眉头一皱。
济州?
自己不是就要去济州么?
怎么济州军反倒跑到光州来了?
心里虽然疑惑,却也知道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上前一把拉起陈耀道:“本宫,炎朝太子,在此宣布,攻克济州之后,陈耀,赏赐良田千亩,封济州侯!”
此言一出,依旧没有放下武器投降的士卒,最后的防线瞬间崩溃。
呼啦啦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地,口中高呼:“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殷诚见状,赶紧给甘宁使了个眼神。
甘宁心领神会,一挥手,身后的喽啰们马上上前,捡起地上的火器、手弩与武器,瞬间装备起来,将箭头对准了他们。
“呼!”
殷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终于流了下来。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以这种方式,没有损失任何一个人,便将这帮装备精良的军队俘获了。
五百人啊,整整五百人,就算是五百头猪,也不可能俘获的如此顺利。
大势已定,剩下收编之事便交给甘宁处理。
白叶罗命人搭锅做饭,殷诚则把陈耀和亲卫统领拉到了一旁询问他们为何来光州。
只可惜陈耀和那亲卫统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收是接到了黄大将军的军令,便跟着被太子杀死的胖统领长途跋涉来到光州。
到了之后,自然是与光州境内的实力碰了头。
紧接着,胖统领就带着他们前来搜山。
又说他们只是先头军队,后面还有两万大军,明后日便到。
殷诚一听后面还有两万军队,心里更加疑惑。
黄巢是如何知道自己要去济州的?
韩信为何要放他们进来,难道不知道,靠这群装备极好,但却根本不熟悉丛林战的士兵们,进来之后再出去的概率几乎为零?
只可惜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人知道。
而那个人已经死在了殷诚的刀下。
将五百人整编打散了,各部的势力大增。
连白叶罗这个一贯的光杆司令,手里也分到了十个士卒,成为一名什长。
从陈耀二人嘴里得不到其他的线索,殷诚也只能作罢。
简单的休整了一夜,白叶罗兴奋的睡不着觉,拉着陈大猛给他们讲课。
讲的全都是殷诚之前说的道理和东宫的政策。
听完之后,所有的士卒全都呆若木鸡,谁也没有想到,雍州改制,百姓们不仅可以分到田地,而且还不用缴纳赋。
甚至还有更多让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举措。
那亲卫统领懊悔不已,就差垂头顿足,恨不得一脑袋撞在树上,死了算了。
虽然课堂教育只讲了一课。
但是对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些理念的士卒,不亚于开天辟地的影响。
他们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什么叫做,人人生来平等,自己不是天生就是为奴为婢的命。
什么又叫做为百姓而战的军队,战无不胜。
什么又叫做有尊严的活着。
虽然这些他们还都听不懂。
但跟着太子走,就能分到田地的种子一旦埋在心里,人就有了盼头。
有了盼头,就再也没有人后悔自己的投降的决定。
再加上原来那将近二百人以身为例,给他们讲太子对他们如何的好,太子说的新世界又是何等的光明。
太子说的大道理又是何等的正确。
全然没有最开始他们在听这些事,一脸茫然的样子。
人就是这样,老人总是用一些高深莫测的姿态,将自己也不怎么明白的事物以一种居高临下态度告诉后来者。
即便他们现在还没有彻底的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越是如此,后来者越觉得老人们说的对。
甚至为了融入其中,即使自己根本听不懂,还要努力做出与大家步调一致的表现。
而陈耀的例子又在前,只是第一个主动投降了太子,便被封为了济州侯。
封侯这种往日里在他们心中遥不可及的事,突然发生。
所有人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思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仅仅是三日,殷诚手下这将近七百士卒,全都焕然一新。
新降的士卒的精神面貌之好,士气之高昂,出乎殷诚的预料。
尤其是错失封侯机会,懊悔不已的亲卫统领,更是最为积极。
甚至主动提出,他要说服后面那两万济州军投降太子。
看着斗志高昂的士卒,一个决定在殷诚心里慢慢的形成。
或许,反攻韩信的机会,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