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众人也不相信, 大郎和周老四开始也去县里的白鹭书院和青云书院求学过, 可惜都没被看上, 而镇上的青竹书院收学生门槛却要低了许多,就算是这样, 周老四和大郎在青竹书院的表现也只能算平庸。
李二妹尤其接受不了,她一直以有一个读书人的儿子自居,想着以后能做老夫人。每想到之前大郎千难万难都考不上的白鹿书院竟然被六郎闷不吭声的考上了,就恨老天爷不公。
周老爷子听闻这个消息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抽了一根烟。
周母恨恨道:“那白鹭书院是出了名的收费贵, 我看他一个泥腿子咋送的起, 要是最后弄得啥都没有, 别指望我给他一粒粮食。”
倒是在镇上的周老三听闻周颐被白鹭书院录取了,一改之前对二房的态度, 特地买了东西回来了一趟, 对着周颐好话张开就来,只把他说得仿若文曲星下凡。到最后周颐都听的脸红了。
书院正式开学是在十天后, 十天的时间刚好给这些学子准备。
周老二和王艳就忙活开了, 笔墨纸砚这些他们不懂要买什么样的, 好在周老四和大郎不一样, 去问他还是细细的说了。
那天周颐被小胖子嘲笑之后, 周老二心里就憋了一股气, 同时也怕周颐和别人对比, 会不自在, 便咬牙也要给他买两身绸缎衣服。
被周颐拦住了:“爹爹, 我是去学学问的,又不是去比谁穿得好的,到最好还不是要看谁能青榜提名!再说,你供我读书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让你更辛苦。”
周老二听了蓦地红了眼眶,用手摸着周颐的小脑袋 ,沙哑着说道:“好,我儿有志气!”
周颐默然,如果他真的只有五岁,可能真的会在对比中自卑进而自弃,但是两世为人,奶娃娃的壳子里装的是一个打拼过事业的成人灵魂,对这些外物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很快就到了周颐上学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周颐就被王艳叫醒,温热的帕子搭在脸上终于驱散了瞌睡。王艳笑道:“今天开始就要入学了,以后就不能再睡懒觉了。”
周颐在王艳的手心蹭了蹭,软软的叫了声:“娘。”
惹得王□□爱泛滥,虽然周颐每日都会回家,但周颐以前日日伴在身边,小小年纪就知道维护家人,又是唯一的儿子,王艳真真是把周颐放在了心尖上。即便只是白天在书院念书,王艳心中却万分不舍,殷殷叮嘱:“去了书院要好好和同窗相处,对先生要尊敬,不要调皮知道吗?”
“嗯。”
早饭是王艳带着大丫做的,细细的白面上卧了一个鸡蛋。周颐知道这会儿要是分给她们,两人肯定会推辞不吃,索性也就直接吃了。
临走前,大丫整了整周颐的衣衫,看着虽然年龄尚小,但已显风姿的弟弟,切切嘱咐:“念书要是费神了就歇歇,啥都没身子重要!”
“我知道,大姐。”周颐摸了摸这几天大丫给他赶制出来的书袋,笑着说道。
去的路上是周老二背着周颐的 ,天地还是一片暮色,凌晨的寒气包围着二人。周颐裹着王艳围在他身上的大衣,搂着周老二的脖子,伏在他背上,听着沿途的蝉鸣和蛙叫,只觉得心里一片静谧。
到了书院门口,周老二是不能进去的,他放下周颐,拍了拍儿子稚嫩的肩膀:“好好念书,下工后我来接你!”说着竟是红了眼眶。
“我知道,爹,我会好好念书的。”
“嗯,去吧。”周老二看着周颐进了书院,这才背过身离去。周颐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背过身的时候用手抹了抹眼睛。
周颐深吸一口气,跟着书院前来接引的人进了班级。他所在的班级是蒙学乙班,蒙学阶段总共甲乙丙丁四个班,排名并无先后,蒙学阶段只是识字,并不教授科考内容,半年后自动升入童子班,这时候就有优劣之分了。
凡是秀才之下的都在童子班,所以这里有刚刚入学半年的懵懂小儿,也有屡考不中的老童生。
而届时就会按照大考小考的成绩,平时表现,和潜力从优到劣按甲乙丙丁排列,要是连续三年都在末等班,就会被书院直接踢出去。竞争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带路的老师给他科普了这些,带他找到了座位之后就离开了,至于童子班以上的,周颐现在还不需要接触,而且时间久了书院的规矩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周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量整个班级。
整个班三十个学生,妥妥的小班教学。现在已经有一大半的学生都来了,都是五六岁的孩童,看着这些新的小伙伴都充满了新奇。
当然也有离不开家人坐在位置上嚎啕大哭的。
坐在周颐旁边的好巧不巧又是一个小胖子,他既没打量四周,也没掉金豆豆,而是整个身子差不多都要塞进课桌里,嘴里正在狂吃。
周颐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真怕他一不小心就噎死了,要是上学第一天就遇到同窗因暴饮暴食而噎死的事件,想想也是醉了。
小胖子吃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吃饱了,大大的打了一个饱嗝,抬起头来见周颐在看他,狐疑的问:“你也要吃?”
周颐看他嘴角挂着的油渍抽了抽,摇了摇头:“不用,谢谢。”碍于以后是同窗关系,周颐还是提醒了他:“嘴角有东西。”
“嘴角?”小胖子眼珠转了转,疑惑的问。
周颐对着自己的嘴角指了指:“这里有油渍。”
“哦”小胖子明白了过来,大大咧咧的用衣袖一抹,“没了吧?”。
周颐的视线在他明显价值不菲的衣裳上停留了半刻,看着他那被油渍彻底污染了的衣袖,平静道:“没了。”
似乎刚刚发生的事情拉近了二人的关系,小胖子拉着自己的小椅子螃蟹似的挪到周颐的身边:“喂,我叫杨不凡,你叫什么?”
杨不凡!这个名字可真够不凡的。
周颐笑了笑:“周颐。”
“周颐,你这名字可没有我的威风!哎,你看见了那个哇哇哭的小子了吗?”杨不凡挤眉弄眼,指着一个长得瘦巴巴,正默默垂泪的小孩儿说道。
“嗯,怎么了?”
“他从小就这样,动不动就哭,我都烦死了!”
“你们认识?”
“那可不,打娘胎就认识,整天跟在我后面甩也甩不掉。”杨不凡一脸的嫌弃:“从小就是个哭包...”正说着,一个声音大声道:“喂,哭什么哭,看你这样子,莫不是小姑娘吧!”
周颐和杨不凡抬眼看去,发现一个小孩叉着腰正凶巴巴的对着杨不凡干刚刚吐槽的瘦猴儿。
小孩儿被这么大声一吼,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刷刷往下落。
“你干什么!”只见刚刚还满脸嫌弃的杨不凡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挡在瘦猴儿面前一脸严肃的看着挑衅的小孩儿。
“不凡哥哥...”瘦猴儿抽噎着拉住杨不凡的衣角。
“干....干什么?我只不过是问一下而已,又没把他怎么样!”小孩儿看着杨不凡山一样的体格,吞了吞口水,未战先怯。
“滚,再让我看见你欺负他,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杨不凡却宛若丈二金刚,瞪大眼睛,说出的话不是一般的有气势。
“你敢..”小孩儿色厉内荏的喊一句,不过在杨不凡冷哼一声后,还是退了。
“不凡哥哥...”,瘦猴儿怯怯的看着杨不凡,软软的叫了声。
杨不凡一把扯下他抓着衣服的手,“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成天就只知道哭哭哭,像个娘们儿!”
瘦猴儿瘪了瘪嘴,又要哭,被杨不凡一声冷喝:“不准哭了!”
“哦。”瘦猴儿委委屈屈的使劲将眼泪憋回去。
周颐看的有趣,没想到上学第一天就遇到了校园凌霸和反凌霸,又见证了杨不凡与瘦猴儿之间青梅竹马的....友情!
等所有学子到齐之后,没一会先生就到了。
所有的学生每人各领了三本书,周颐展开一看:《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周颐啧啧一声,不知道这历史到底是被哪只蝴蝶轻轻扇了扇,但显然力道还不够大,瞧瞧教室正面的孔夫子像,还有这些启蒙书籍,显然都顽固的留了下来。
“我是教授你们三字经的先生,以后你们唤我郑夫子即可,三字经既是基础也是总论,囊括诸多人生至情至性之理,所谓大道至简....”郑夫子本想给这些小儿说说三字经的重要,可看着下面三十来张满是迷茫的懵懂稚子脸,住了口,叹一声:“往后你们就知道了!”
接下来郑夫子不再说些高深的言论,正式开始教授三字经课程。
说是教授,也就是学了第一句话。
三十来个幼童在郑夫子的带领下摇头晃脑:“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左一圈右一圈,没大一会儿,周颐就觉得脑子有些晕,便悄悄减小了摇晃的幅度,一整节课下来,倒也略微习惯了。
“今日授尔等之课业,务必牢记,明天一一到我面前背诵。”郑夫子临下课说了这么一句。
这些孩子都是学院精挑细选出来的,虽然以后不一定就能考取功名成功,但半天下来背诵这么一句话还不是太难。
闻言倒也没有多大的抵触。
随后他们又跟着两位夫子念了百家姓与千字文。最后还有专门教授写字的老师。
每个老师的教学经验都很丰富,深入浅出,既能带起孩子们学习的兴趣,又能适时的教授学识 ,让周颐感叹,这八两银子还真没白花。
后面两位夫子也和郑夫子一样,要求他们背诵今日所学。
书院辰时上课,酉时下学,这时候周老二还没下工。像三字经这类的启蒙课程自然难不住周颐,他将书收进书袋便在书院里溜达起来。
杨不凡和吴起也就是瘦猴儿一下学,就有下人驾着马车等候在书院外了,杨不凡已经将周颐认作了朋友,对他道:“周颐你去我家玩吧,我家厨子做的菜可好吃了!”
周颐看着他圆滚滚的身材,摇头:“我爹待会儿就来我了,你们先回家吧。”
“哦,那好吧”周颐不能去让他遗憾不已。
“不凡哥哥,我们走吧。”吴起躲在杨不凡身后怯怯的说。
“知道了。啧,你怎么这么粘人!”说罢粗鲁的牵着吴起的手出了书院,进了马车。周颐看着吴起死活要和杨不凡坐一辆马车,杨不凡不耐烦,但最后还是经不住吴起的泪包,嘟嘟嚷嚷的让他上了自己的马车。
周颐看的摇头好笑。
白鹭书院占地广阔,周颐走在书院里,时不时看见高谈阔论的学子引经据典,互相切磋。学习气氛相当浓厚。
除了刚蒙学的学子没有单独的学院外,书院分为童子院,秀才院,举人院,再上自然是没有了,谁要是考取了进士,早就在做官或是等着做官的路上了,谁还规规矩矩的在书院念书。
周颐一一看过去,让他觉得有趣的是,童子院里有垂髻小儿,也有满是白发的老翁,这鲜明的对比真是让人扼腕。
溜达了一圈,突然走到了名为藏书阁的楼外面。
周颐走进去,便见入门的地方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儿,他打量了一眼周颐:“将书院令拿出来。”
书院令?周颐想起一早被领进教室之前塞给他的一张木牌,从书袋里拿出来试着递给老头儿。
“蒙学班,周颐,只能进第一层,去吧,爱护书籍,但有损伤,数倍赔偿!”老头将书院令还给周颐,板着脸说道。
周颐将书院令装进书袋,心里嘀咕,数倍!到底是几倍双倍和百倍都是数倍。
周颐走进第一层,这里有大大的三个书架,像三字经千字文这样的启蒙圣物自然是有的,周颐将其他的书籍翻了翻,发现都是适合小儿的粗浅读物,甚至还有简画,多是生动形象的解释一些成语或是寓言故事。
周颐翻看起来,倒也颇觉有趣,不知不觉天色都暗下来了,周颐抬头一眼,大吃一惊,连忙走出藏书阁,匆匆向书院门口跑去。
周老二正等在书院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见周颐跑出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你跑哪儿去了,把我给急死了!”周老二拉着周颐上下看了一遍,见没有异常才说道。
“爹,对不住,下次不会了,我去藏书阁看书了,那里面的故事可有趣了!”周颐笑着道。
周老二大字不识一个,也想不到周颐只念一天书就能看懂故事有什么不对,听周颐喜欢看书,便露出大大的笑容:“是吗?同窗还好吗?夫子教的听的懂吗?”
周颐自然是点头。
为庆祝周颐第一天念书顺利,周老二在回去的路上还买了一斤肉,回到家里王艳又是一番细问,得知他在书院一切都好才放下了悬着了一天的心。
二房总共只有两间房,还是周老二隔开的,现在分了家,灶台便直接搭在了屋檐下面。
王艳在外面做饭,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周家院子。五郎耸动着小鼻子跟小狗似的闻着味儿就来了。
“二婶,你们吃肉啊!”五郎看着锅里的肉口水都流出来了。
王艳见五郎这样子,心下为难,只得拿筷子给五郎夹了一块肉,五郎嗷呜一声马上就吃了,吃了他又不走,就围着锅台转,跟磨磨的驴子似的。
王艳看他这样子只得又给他夹了一块,正巧被周母看见,她那张□□脸立刻呱嗒了下来:“五郎还不给我过来,家里是短了你吃的还是怎的!犯下贱去讨别人的食...”
而闻着味的七郎也出来了,他才不管周母怎么骂,跑到王艳跟前,仰着小脸,留着口水:“二婶,我也要吃肉!”
王艳给他也夹了一块,本来一斤的肉切开了就没有多少,待会儿无论怎样还要给上房周老爷子和周母送一些,他们一家六口也就够润润嘴,“现在婶子正在做呢,待会儿给你们送去,你们再吃好吗?”
七郎和五郎眼睛滴溜溜的转,嘴上答应的好,但脚却像生了根怎么也迈不动,好在他们并不哭闹,王艳只得狠下心装作他们不存在。
等肉好了,王艳用一个大碗装了一半的肉,让周老二送去了上房。五郎和七郎就像被一跟无形的绳子牵着,追在周老二身后,眼睛却灼灼的盯着他碗里的肉。
周老二将肉端给了上房。
周母阴阳怪气的说道:“怪不得闹着要分家,原来是要抛下这一大家子去过自个儿的好日子了。谁稀罕你这点子肉,打发要饭的呢!”
周老二一顿,什么也不说,直接将肉又端了起来。
周母变了脸色,“你干啥!”
“大娘不是说不稀罕这点子肉吗,正巧,您不稀罕,对我们一家子来说却是好东西。你不要我自然要端回去了。”
周母被抢白的脸色发红。
“啊,我要吃肉,我要吃肉...”五郎见周老二竟然要把肉又端走,顿时哭闹起来。他一哭,懵懵懂懂的七郎便也跟着哭了起来。
“放下”周老爷子盯着周老二:“你大娘不过是说了你一句,你就这么挤兑她,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还知不知道孝顺?”
周老二都被气笑了:“如果我不孝顺,我就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的为这个家卖命,如果我不孝顺,我在分家的时候就应该逼着你们把我的银子还给我,爹,这些年你们的所作所为,还有我到底是怎样,您心里真的就没有一点儿数吗?”
周老爷子沉默了。
周老大一家四口沉默观战,大郎自从被周老二打了一巴掌后,就对这个二叔既恨又怕,周淑倒是想说什么,被李二妹一把捏住了。
周老四照常的两耳不闻窗外事,郑莹忙着安抚五郎和七郎。
周老二就在这一片诡异的气氛中走出了周家上房。
回到二房,王艳见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又挨批了,也不说什么,直接拉他在桌子边坐下:“就等你了,快过来吃饭,辛苦了一天该累着了。”
“是啊,爹,等吃过了饭我给你背书,我今天在书院学的字可多了呢!”周颐很有脸色的岔开话题,上房那些人就当跳蚤了,虽然碍眼,但也没办法彻底撇干净,只能放宽心态不去想了。
周老二一听果然笑了:“好,吃过了饭就听六郎背书。”
饭后,周颐摇头晃脑的将三字经全背完了,而周老二和王艳全然不知,只欣慰不已的看着他,摊在桌子上的书他们连碰不敢碰一下,生怕弄坏了。
虽然不知道周颐在背什么,但他背的时候顺畅至极,一点磕巴都没打他们还是听的出来的。
周老二激动不已,王艳连说:“六郎这么聪明,以后一定能有出息!”
第二天,先生们上课之前果然让学生们先一一上去背诵昨天教授的知识。
小孩子忘性大,本来昨天已经记住了的,回去没有温习,今天一来背,就傻眼了。而先生们这时就成了黑脸包公,丝毫不讲情面,错一个字打一下手心,三堂课下来,大部分的学生小手都被打肿了。
杨不凡也在挨打的学生中,他千字文和百家姓错了许多,被打的龇牙咧嘴,但想着是男子汉,眼泪都到眼眶了,硬是给憋了回去。
倒是吴起因为回去勤勤恳恳的温习了,背的时候虽然有一些磕巴,好歹全部背出来了,他看着杨不凡红肿的胖手,又哭了:“不凡哥哥,呜呜呜呜....”
杨不凡咧着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吴起擦了擦眼泪:“不凡哥哥,我给你吹吹吧。”
杨不凡扭捏了一下,本想拒绝,但手着实疼的厉害,别别扭扭的应了一声:“嗯。”
吴起便小心翼翼的给他吹起来。
这天先生们检查了昨天的学习情况后,有教授了新的内容,而今天没有背对的,明天就得把两天教的东西一块儿背了。
本来就叫苦不迭的学生们这会儿更是脸都皱巴了起来。
而最后的课程则是先生教授写字。俗话说字如其人,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一个人若能写的一手好字,就会给阅卷老师非常好的第一印象。
现代还有许多既定答案的客观题 ,而在这里,科举考试几乎全是主观题,习得一手好字更是成功的关键。
所以这节课周颐听的格外认真。
“字如其人,一个人是何风骨尽现其字之中,想要写的一手好字,先得学会如何正确执笔,书写大道的基础在于五指执笔,所谓五指执笔即按、压、钩、顶、抵....”夫子仔细讲解了执笔法,又亲身做了示范。
然后让孩童们自己练习,自己则满教室的转悠,见谁姿势不对便纠正,纠正两三次后还是改不过来戒条就来了。
周颐由于习惯了写硬笔字,一开始上手总习惯按照以前的经验,被夫子纠正了三次后,也不可幸免的挨了一戒条。
周颐自从来到这里后,还没被人动过一指头,当夫子的戒条落在他手上时,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惹得杨不凡对他挤眉弄眼,意思是你也有今天。他对于自己手被打得肿成了馒头,而这位新认识的小伙伴却安然度过怨念不已。
可能人就是贱吧,之前怎么也改不过来的习惯,被夫子一戒条打的陡然就改过来了。看来棍棒底下出人才也不是空穴来风。
这些五六岁的小孩儿本来之前就因为背不出课文挨了打,现在学写字又挨打,伤上加伤,有些人的手肿的成了水晶包子,皮薄馅脆。一些小孩儿实在受不了了,张开嘴便哭起来。
“不准哭,你们是来读书明理的,不是来耍小孩子脾气的!”夫子板着一张脸丝毫不为所动。
“我不学了,我要回家,呜呜呜.....”有小孩儿不信邪继续嚎啕大哭。
夫子拿着戒条站到哭闹的学生跟前,“伸出手。”
“吸....”
“伸出手.”
等学生怯怯的伸出手,夫子眼睛都不眨的挥舞戒条,“还哭不哭了?”
“不...呜呜呜...哭....了”
棍棒教育就是这么立竿见影,即使手再疼,心里再委屈,平时再会胡搅蛮缠,这会儿也被夫子治的服服帖帖。
见了夫子就像见了阎王,只要夫子的眼神一扫过来,这些小孩儿就会吓得浑身一抖,战战兢兢的握着笔,恨不得使出十二分力气,生怕出一点错。
一等下了学,本地的学生走到书院门口见了来接人的马车,就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向家长们告状,说书院的夫子是如何妖魔,虐待他们,进而期盼的提出不想念书了的话题。
家长们看着孩子肿的没眼看的手,先是心肝儿宝贝儿的一通叫,心疼坏了。
可是听到自家孩儿想不念书的念头时,还是把持住了,白鹭书院就是以先生学识渊博,管理严格闻名,现在受会儿苦,以后才能出人头地。
现在可没有不能体罚学生的说法,相反先生越严厉,说明他越负责,好不容易考进来了,怎能轻易又退出去。
一些家长只得好好哄了孩子,明天即便用塞的也把自家孩子塞回了书院。
现在刚刚酉时,周老二没那么早下工,周颐便找了一处僻静的又能看见书院门口的凉亭专心练起字来。
一开始他总是不得要领,软塌塌的毛笔尖散漫的很,总是做不到夫子说的运力于笔尖,但这反倒激起了周颐的好胜心。他决定要做一件事后,不做到最好绝不罢休。
渐渐的,他的心思沉静了下来,全神贯注的运笔,当发觉写的越来越顺畅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做到了夫子所说的初得要领。
成就感油然而生。
“你也在等人吗?”正当周颐因为写字进步而开怀时,一个脆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颐抬头看去,发现有些面熟,仔细一想才发觉是班上的同窗。
眼前的小男孩儿比周颐略高一点儿,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穿着一身浆洗的发硬的粗布衣裳,看样子,比周颐的家境还要不如,至少周颐的身上穿的是王艳新做的细布衣裳。
“嗯,我等爹来接我。”
“哦,你爹他...”
“我爹在城里做木工,等下工了接我回家。”
听到周颐说他爹在城里做木工,男孩儿的眼睛一亮:“是吗,我爹也是在码头上扛活,我也是等我爹。”
也许是两人相同的家庭环境,让男孩儿觉得找到了同盟:“我叫孙竺主,你叫什么名字?”
孙猪猪?这名字比杨不凡的还要不凡!“我叫周颐。”
“周颐,你的名字真好听。”正说话间,突然听见有人叫孙竺主的名字,孙竺主朝书院门口一看,欣喜的说道:“我爹来了,我要走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周颐的视线随着孙竺主看过去,便见到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站在书院门口,往这边翘首以盼。
这样的身子去码头扛活?叹一口气,他又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呢,周老二还不是拖着瘸腿辛辛苦苦的做工供他念书。
将头脑的杂绪都赶走,周颐又静下心来重新执笔,聚精会神的练起字来。
感觉没过一会儿,便听见了周老二喊他的声音。周颐抬起头一看,才发现天色竟然开始暗了。
周颐收拾好笔墨,向着周老二奔去。
周老二将周颐搂在怀里,照例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遍,很快便发现了他红肿的小手,急切的问:“这是咋回事?”
周颐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今天先生教写字,一开始我不会,先生纠正了几次还是改不过来,便挨了打。”
“原来是这样。”周老二松了一口气,生怕儿子是在书院受到了欺负。不过看着平时白净的小手这会儿红肿成这样,还是心疼坏了:“没事了,回去时咱们去买点药抹抹。”
“爹,不用了,我只挨了一戒条,我的同窗挨了好些呢!”
“夫子们这么严厉啊!”周老二感叹了一声,想着周颐只挨了一下,手就肿了,那挨了好些下的得成什么样!
回去的路上周老二还是去药店买了些消肿的药膏:“这个待会儿贴上,不然你今晚可有得罪受了。”
回到家里,王艳对着周颐的手掉了一场眼泪:“夫子也真是的,六郎这么聪明干啥还要打他,他还这么小,慢慢教不行吗?”
这次周老二却不同意王艳的话:“玉不琢不成器,六郎再聪明,也要有人尽心教导,我看书院的夫子就很好。”
“你...”王艳哼一声,转过身去不理他了,两人一直以来相敬如宾,互相扶持,没想到却会为了周颐的手而吵架。
周颐暗念一声罪过,忙软了声音道:“娘,你不要生爹的气了,你不知道他一开始看到我手的时候,都快哭了呢!他可心疼了!”
这话弄得周老二哭笑不得,他哪里要哭了?只不过在心里心疼了一下,嗯,就一下而已。
王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周颐的额头:“就你鬼机灵。”被周颐这么一插科打诨,两人又说了些话,架自然吵不下去了。
转眼间周颐已在白鹭书院念书有一个月的时间,他每次都能完美的完成夫子们布置的作业,聪明又踏实,惹得夫子们喜爱,就连一贯板着脸教授他们写字的先生见到周颐也会给他一个笑模样。实在是周颐的进步太大,练字一月有余,竟已略带风骨,这份毅力与悟性,没有一个老师会不喜欢。
在这期间,周颐,孙竺主,杨不凡与吴起关系越来越近,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不过杨不凡和孙竺主都互相看对方不是那么顺眼,只对周颐亲近。
连续上课一个月,书院沐休两天。
杨不凡摸着周颐去他家做客。周颐摇头:“我要回去。”杨不凡见他执意不肯,眼珠转了转:“那我去你家。”
“不凡哥哥,我也要去!”吴起就是杨不凡的跟屁蟲,不管到哪儿都要跟着,见杨不凡说要去周颐家,他也忙说道。
“怎么样?你不会不欢迎吧。”杨不凡插着胖腰,扬着下巴。
周颐耸了耸肩:“随便你们,不过我可说清楚了,我们家没有山珍海味,房子也很小,晚上你们要回自己家住的。”
杨不凡傻眼了:“你们家连两个小孩儿都住不下吗?”
周颐回答的非常干脆:“嗯。”
“那好吧,你说好你家在哪里,今天太晚了 ,明天一早我去找你。”
“我也要去,不凡哥哥...”吴起弱弱的强调。
“知道了,带你不就得了。”杨不凡认命道。
孙竺主在一边嗫喏着想说话,但最终没开口,周颐想也不能独独落下他,便问:“孙竺主,你也来吗?”
孙竺主摇了摇头:“不了。”
周颐便也不强求。回去后向家里说了明天有同窗要来玩的事情,惹得王艳和周老二郑重的忙了起来。
周老二知道周颐的那些同窗家里非富即贵,为了不给周颐丢脸,头天就去买了好些菜。又将本就干净的家打扫的纤尘不染。
看他们这么看重,周颐都后悔答应杨不凡来家里了。
第二天一早,周颐就等在村口,没过一会儿,一辆马车就出现在了官道,隔着老远,杨不凡就对他挥手。
马车进了村子,惹来村子人围观,毕竟一辆马车可不是等闲人能用的起的。马车停在周家门口,一位小厮模样的男子停了马车后,对杨不凡说道:“少爷,等晚些时候我来接你。”
杨不凡点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竞和平日里跳脱的样子判若两人,只是等小厮一走,他就恢复了原样,看着周家院子好奇的四下打量:“这就是你的家啊,虽然比不上我家,不过住我和哭包两人应该可以吧。”
吴起攥着杨不凡的衣角亦步亦趋,对这个陌生的环境虽然好奇,但更多的是害怕。
周颐也不解释,带着他们进了自家的两间小屋:“这才是我的家,那些房间都是我爷爷他们的。”
“你爷爷的不就是你的?”杨不凡疑惑不已,他们家三代单传,没有什么叔伯争财产,自然对这些不了解。
“以后再说给你听。”周颐说道,然后给他介绍了王艳和几个姐姐,周老二一大早就去做工了。周颐现在一年的束脩加上笔墨纸砚各种花费,容不得他懈怠。
杨不凡和吴起虽然平时跳脱的跳脱,胆小的胆小,但礼仪方面却被教导的相当好,两人郑重的对王艳行了礼,规规矩矩的喊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