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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利索的从草堆里翻下身,迈着小短腿朝他娘跑去, 头上一根冲天炮随着身体的跑动一颤一颤的。
王艳在周颐刚刚近身的时候就一把把他抱住了, “你又去哪里了,你姐姐们也没看见, 五郎还哭着找你玩呢!”
周颐翻一个白眼,他好歹也是个大人灵魂,实在提不起兴趣和一群小鬼玩过家家的游戏。特别是这个五郎,大名周德, 是他四叔家的孩子, 比周颐只大一个月, 经常喜欢拖着鼻涕粘着他。
“我在草垛里睡着了。”周颐抱着母亲的脖子,软软的说了一句。前辈子不知道什么是母爱, 今生倒是体验充分了, 王艳为人温和有耐性,充满了母性光辉, 也许是心理年龄跟着身体年龄走了,周颐也真像个四岁的小孩向着母亲撒娇。
王艳听着儿子软软的稚嫩嗓音, 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哪里还在乎到其他。她摸了摸周颐脸上在草垛上扎出来的印子:“以后别再草堆上睡觉了,你看看脸上全是印儿,要是把脸刮花就不好了。”
“好,娘, 我听你的。”周颐咧着嘴答应的无比爽快。王艳伸手点了点周颐的额头, 好笑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这个儿子随了谁,从小就表现的比同龄人聪明一大截,小时候不哭不闹,长大了也爱干净的很,经常喜欢发呆,也不知道他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王艳抱着周颐进了正房,里面已经在摆饭了,今天正好轮到二房做家务。王艳一整天都带着几个女儿忙活,现在饭摆上桌才终于有了歇口气的时候。
桌子摆了两张,男眷坐在上桌,女眷坐在下桌。
上桌依次坐着周老爷子,周老大,周老四,周颐的爹周老二在外做木匠活没有回家,周老三一家住在镇上。除了他们三个,孙子辈的还有周老大的儿子大郎周杨,已经十五岁了,和周老四一样在镇上读书,他弟弟三郎周淳,今年七岁,古人讲究七岁大防,所以周家的规矩就是男孩儿一旦满了七岁,就不能再和女眷一起吃饭了。
下面这一桌就热闹了,周母为首,她的下首坐着周颐的大伯母李二妹,身边是她唯一的女儿二丫周淑,今年12岁。
然后是王艳带着一大串孩子,大丫周贞十三岁,三丫周贤11岁,五丫周静8岁,六丫周洁6岁,还有就是周颐了,今年4岁。
对面是四伯母带着两个男孩儿,五郎周德和周颐同岁,比他大一个月,然后是才两岁的七郎周文,现在正被四伯母郑莹抱在怀里。
这还是周颐三叔一家没有回来的结果,不然这么多郎和丫里面还要在加一串,没到这个时候,周颐就忍不住感概计划生育真是个好东西。
上桌拢共就五个人,自然可以宽宽松松的吃饭。而下面这一桌就惨了,这么多人,又有很多小鬼,每次吃饭都像打仗似的,不是你碰了我的碗,就是他夹得菜多了一些,然后再来个二重奏或是三重奏,再加上周母的呵斥声和几个婶子的话语,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周家下桌的主食都是由周母事先分配,主食一般是苞米面混着高粱,或者是粗面做的馒头,只有逢年过节或是农忙的时候饭桌上才会出现大米,细面。中间摆了共四样菜,一大盆豆腐白菜汤,一大盘土豆丝,一大盘豆角里面混了几片猪肉,然后是一盘腌制的野菜。
周颐来到这个朝代四年,也不知道历史到底叉到哪里去了。周颐细细观察了下,发觉和历史上的明朝差不多,饮食文化,货币制度都大差不差。其余的周颐也不知道了,毕竟他也不是学历史的。
所有人做好,齐刷刷看着周母手里的饭勺,这时候,周母就像一个掌握千军万马的将军,她手里的饭勺就是令牌,看谁顺眼就给多一些,其他人都大差不差,但是对于周颐他们一家,周母就恨不得数着饭粒了,生怕多给了一粒。
一场饭分配下来,周颐的几个姐姐只有其他人的一半,当然,周颐的饭周母是不敢克扣的,要是周母敢少给了周颐一丁点儿,平时闷不吭声的王艳保准会闹起来,然后被周老二知道了,那就不得了了,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周颐看着几个姐姐堪堪平了的饭碗,眼珠一转,对周母说道:“大奶奶,再给我一点儿吧,今天我饿的狠了呢!”
周母一听,嘴角抽了抽,脸色冷下来:“你这么小一个人吃得了多少,回头又浪费了!”
“不会浪费的,我保证吃的干干净净,我真的饿了,大奶奶!”周颐眨巴着眼睛看着周母。
“娘,要不你再给六郎一点儿吧,要不他爹不在家,把六郎真的饿出了一个好歹,他爹回来了我可怎么交代!”王艳怕周颐是真的饿了,也出声说道,平时一些事情她都可以做到不争不抢,但只要事关唯一的儿子,王艳就会表现出超常的战斗力。
周母气的嘴唇哆嗦了两下,赌气似的舀了一大勺饭在周颐的碗里,嘴里还说着:“吃吃吃,个个都属耗子的,这个家迟早得被你们吃垮。”
得到了一大勺饭,被周母骂几句,周颐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无所谓啦,只要得到实际的好处就行了。
周母一时冲动给周颐的饭多了,回过神来后又后悔了,可是又不好再要回来,只好耷拉着脸老大不高兴的说了一句吃饭。
所有人就等着她这句话了,周母的话音刚落,桌子上就筷子齐飞,所有人第一目标就是豆角里的那几片肉。
王艳平时娴静,这时候为了能让周颐吃上肉,也就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对着豆角就是一筷子,夹起来后放在碗里才发现里面竟然藏着三片肉。
王艳心里暗喜,将肉全部夹给了周颐,又将豆角分给了几个女儿,这豆角里面放了肉,是最有油水的,给几个女儿润润肠胃也好。
一瞬间,一盘豆角就光了。周颐则自己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看几个姐姐也快手快脚的夹到了菜,这才放下心。
他留了一片肉在碗里,将其他两片肉分给了几个姐姐,大姐给几个妹妹一人分了一点儿,然后又将剩下的夹给了周颐。
“六郎快吃,我们有这些就够了。”大丫轻声对周颐说道。
“大姐你们吃吧,我今天掏了鸟蛋烤了吃了,这会儿不是太想吃肉,你们要是不吃 ,我就扔了”周颐索性用小孩子的专用手段—胡搅蛮缠。
大姐看了一眼王艳,王艳摸了摸周颐的头:“你弟弟给你们的,你们就吃吧。”
六丫早就看着周颐碗里的肉直流口水了,这会儿得到了王艳的允许,小小的欢呼了一声,将半块肉含进嘴里,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见一般的肉都进了二房一家,周母脸上更不好看,心里恨不得将几个小兔崽子碾死。周颐四婶怀里抱着七郎,夹肉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快了,所以他一块都没有捞到,五郎周德见自己没有吃到肉,立马就哭了起来。
“我要吃肉,娘,我要吃肉,奶,我要吃肉.....呜呜呜呜!”五郎张开嘴大声嚎叫。
坐在郑莹怀里的七郎本来在安静的吃着饭,见哥哥哭了,也跟着凑热闹似的哭了起来,不过就是干打雷不下雨。
“吃肉吃肉,那肉都叫别人吃完了,你再嚎也没有了,要不直接在我身上割了肉给你们吃吧!”周母气冲冲的,暗恨四媳妇儿没有用,肉全被那小妇养的抢走了,连带她的亲孙子也吃不上肉。所以说话故意刺二房一家。
周颐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周母的阴阳怪气,也不回话只顾闷头吃饭,四婶求救的看向王艳:“他二婶,要不你给五郎一点儿肉吧,你看这孩子这么哭也不是办法。”
王艳面色为难,她再贤淑,也不会把自己儿子碗里的肉给别人。这家里就他们二房不是周母的亲身骨肉,对几个孩子刻薄极了,周母背地里给她的亲孙子开小灶都被她撞见了好几回,还有四叔大郎每次在镇上回来买的那些东西,她的几个孩子可一丁点儿也没见着。
周颐听着四婶像他娘要肉,直接将碗里的肉夹起,啊呜一口全吃进了嘴里,边嚼边想,堕落啊堕落!竟然沦落到和一个四岁孩子抢肉吃的地步了。
王艳见周颐把肉全吃了,忙说:“四婶你看,我们这儿也没肉了。”
郑莹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哄着五郎。
吃到后面,周颐故意留了半碗饭:“大姐,你们把这些饭分了吧,我吃饱了。”
几个丫一听,眼睛都亮了几分。大丫笑着摸了摸周颐的头,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他知道弟弟是专门给她们留的,她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明白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家里有兄弟撑腰和没有兄弟完全就是两回事。
以前没有弟弟的时候,爹除了做木匠什么都不管,娘也是闷闷不乐,他们被打了骂了也是白挨。可是自从有了弟弟之后,爹和娘完全变了,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受到欺负的时候爹娘也会为她们出面。
“哎,好,您老就是开明,等下次回来给您带最好的烟丝,那可是现在京城卖的最好的呢!”
周老爷子老怀大慰,“烟丝好不好倒无所谓,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二掌柜位子,你刚刚上位,记得一定要好好表现。要让东家信任你.”周老爷子越发觉得三儿子顺心,生出慈父情怀的谆谆教导起来。
“是爹,你说的我一定牢牢记着。”周老三在周老爷子面前忙前忙后,话说的无比漂亮,以至于他去镇上之后,周老爷子还感叹了一句,“家里就属老三最机灵。”
一晃两个月过去,周老三自从去了镇上之后期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以前他还没当上掌柜的时候,虽然住在镇上,但回周家院子却挺勤便的,每次回来到要拉些新鲜的蔬菜和米粮回去,有时候还要磨着老两口要些银钱。
可自从当上掌柜之后却连着两个月一点音信也没有。
一开始周老爷子和周母在周老三要领薪俸的时候还眼巴巴的等着,过了几天见人还没回来,便说也许被啥事耽搁了。后面又过了几天,周老爷子坐不住了,他也知道老三从小心眼就最多,虽然喜爱这个儿子,但对周老三他是不放心的。于是就让大郎和周老四下了学之后去找周老三,问他是咋回事。
大郎和周老四回来说没看见周老三,“我们去了四叔赁的那个小院子,没看见四叔,四婶说四叔当了掌柜忙得很,常常不到天黑回不了家。”
后面大郎和周老四又去了几次,还是没有找着他。
转眼两个月的时间过去,就在周老爷子坐不住的时候,周老三回来了,他一回来周老爷子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这两个月你干啥去了,以前一个月要回来好几次,现在连你侄子和兄弟都躲着了是吧,你是不是还要躲着我这个老子啊!”
“哎哟爹,您这是哪儿的话啊,我这不是忙吗!”周老三对周老爷子的怒火不以为意,依然笑嘻嘻的说道,他的脸皮确实够厚,嘴又巧,没一会儿就把周老爷子哄好了。
“先不说这些,你回来是交月钱的吧!”周老爷子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周老三。
周老三一顿,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来:“爹,您看,我这不是一有空就回来了吗。”
“咋只有二两银子?”周母看着炕桌上的碎银子问道,周老爷子的显然也看见了,脸上的笑模样没有了。
“爹啊,娘啊,你们是不知道我现在的花费有多大,当了掌柜就要结识一些人,有时候为了办事情,还要和衙门的打交道,这不我结识了衙门里的周主簿,单请他吃饭这个月就花了三两银子,我知道家里还等着我的月银呢,只是头一个月实在没有剩余,这个月的月钱一结,我就拿钱回来了。”
“三叔,这事情到底咋回事,也凭的是你一张嘴,我们咋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李二妹料定了这是老三两口子找的借口,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家里几个妯娌就属老三媳妇儿最狡猾,心里冷笑这银子八成被这两口子给直接昧下了。
“大嫂你这说的啥话,难道我还骗你们不成?”周老三见听了李二妹的话,周家人都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忙一脸受了侮辱的样子说道:“我发誓 ,要是我说了假话,就叫我天打五雷轰。”周老三说的信誓旦旦。
这年月人们对鬼神是相当敬畏的,周母忙呸呸两声:“说啥轰不轰的,你这是挖我的心呢!”又掉转头对着老爷子说:“儿子说结交了人情请别人吃了饭,那自然是真的了,当了掌柜的人,能和我们一样吗?这不是拿了二两银子回来了吗?一些人成天在家里吃闲饭你不说,我儿子挣了钱反倒要被你逼,你是不是看我们娘几个不顺眼..”
周老爷子见周母巴巴的又要扯到别处去了,忙拦住:“我说啥了,你一天到晚少扯那些没用的。”
周母现在对这个当了掌柜的周老三看重的紧,每天都要念叨几次当了老三有了大出息,是大人物了。
见周老爷子不追着周老三要银子了,便拉着周老三事无巨细的问着他当掌柜后的一切事情,她对赵春儿不回来很有意见,末了又说:“你媳妇儿是咋回事,以前你回来的时候她还跟着,现在咋了,你当了掌柜,她就真把自己当成少奶奶了,连老人都懒得回来看?”
“娘,不是那回事,家里忙的很,我不是说结交了周主簿吗,她和周主簿夫人交情到一块儿去了。”
李二妹和周母脸色同时一闪.
在周母的认知里,主簿夫人,那可是真的官家奶奶了,赵春儿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咋就和主簿夫人结交上了?又想到是因为周老三才让赵春儿沾了光,心里就不平衡起来:“她大字都不识一个,别说话没分寸冲撞了主簿夫人,到坏了你的事情。”
“不会的,娘,主簿夫人很好的。”
周母嘴就一撇,不说话了。
周颐看着周老三巧妙的周旋在周老爷子和周母之间,凭着一张巧嘴将老两口安抚的服服帖帖,对他也是佩服的很,对于周老三说的结交主簿持怀疑态度,周老三就是一个小酒楼里的掌柜,主簿虽然连芝麻官都算不上,不过这年头在衙门里上班的人那天然就是人上人,比所有人都高一等,周颐实在想不出主簿和周老三结识做什么。
不过也不排除周老三确实会钻营,人际关系拉的好,无论和谁都能成为朋友,但这些左右也不关他的事,周颐耸了耸肩,也就不再去想了。
可等晚上周老爷子将周老二和王艳叫去上房之后,周颐才发觉自己想的太天真。
五天左右的时间,他做了差不多有二十辆婴儿车,有几辆还雕了花,显得特别上档次。
周老二做这些的也没瞒着上房,不过他们都没放在心上,只对他这些天没出去干活颇有微词,周母的脸吊的有八丈高。
吃饭的时候在周文哭着要吃肉的时候周母忍不住指桑骂槐:“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想着吃肉,一个个的,我这是造了啥孽,辛辛苦苦的替别人养孩子不说,现在还要养一大串饿死鬼...”半个月的时间周老二已经没有出去接活了,这个月的工钱肯定也没有,对于二房一家,即便周老二能挣钱她都看不过眼,更何况现在吃白饭!
对于周母,二房已经习惯了,饭桌上她说了这么一通,周老二和王艳只当没听见,闷头吃自己的饭。
周母看着他们无动于衷的样子,更是气的心口疼。
周颐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家里有这么个蛮不讲理的老婆子,真是影响吃饭的心情,要是能分家就好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目标遥遥无期。
吃了饭,周老爷子坐在炕上抽着烟,周老二照例想走,却不想被周老爷子叫住了:“老二,这么久的时间了,你咋没出去接活?”由不得他不急,老三才从家里拿了三十两银子,马上 又要给老四和大郎交束脩 ,这又是一大笔钱,家里除了种地,唯一的进项就是老二做木工活的工钱。要是老二不出去干活,这一家子就得坐吃山空。
“爷爷,我爹的腿痛得很呢。”周老二的腿小时候摔断了,一直没有医治,落下了病根,平时还好,但每逢节变或是劳累过度就会疼的厉害。
以前周老二除了实在疼的厉害,还从没有歇过这么长的时间。
周老爷子听了周颐的话,似乎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茫然的张了张嘴,下意识的看向周老二的腿,脸上浮起了点儿愧疚神色,飞快的移开了眼睛。
“哦,这样啊,那就在家里多休息一段时间吧,不管咋样,身体最重要。”
周母也看了一眼周老二的腿,身子动了动,没说话。
“嗯,我这些天琢磨着做了一些小玩意儿,想着县里赶大集看能不能换点儿钱。”周老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哦,行吧。”周老爷子有些心灰意懒的挥了挥手,对于周老二说的做的小玩意儿,他并没放在心上,周老二做婴儿车的时候,并没有瞒着大家,只是成品并没有让他们看见。
等二房一家出了上房,周母才撇了撇嘴:“看吧,这是怪我呢,六郎这么小一个崽子,就知道说话扎我的心了,肯定是老二两口子交的。这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