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周颐知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这可能是王举人家给钱地主下的套, 目的就是为了钱地主的家产, 那县令收了好处和王举人家狼狈为奸。
为什么王举人会这样肆无忌惮, 因为他们有在京城当官的靠山。
周老二平复了好一下,才说道:“我没事,我们回去。”他只是一个小民, 即便再愤怒也不能改变什么。
李老汉也听见了刚刚那两人的谈话,回去的路上一路唏嘘,钱地主在广安县是有名的大地主,由于收租一贯比别人少一成, 名声很好, 村子里还有不少人佃了钱地主家的地呢。
“钱地主遭了灾,也不知道这地会被谁买去, 但愿新东家不要太苛刻, 不然村里那些没地的人家可不好过了。”
因为这件事情,周老二回到家里也愁眉不展, 直接让王艳拿了一百文钱交给了上房。王艳又被周母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李老汉回到村里后,果然将钱地主遭了难的事情说了出去,村里很多人都佃了钱地主家的地, 听到这个消息, 都很着急,也不知道这地会落到谁的手上, 一般的地主收五成的租, 钱地主只收四成。
村里佃户都期盼着新来的东家也能维持收四成就好了。可是等来的消息却让村里佃户接受不了。
就在周颐他们回到村里的第三天, 村子里突然来了一架马车,一个穿着簇新袍子的管事带着两个小厮在村子的晒粮坝上召集了村子里的佃户。
“我是王举人家的二管家,今天来是告诉你们,钱礼因为药材造假,谋害了人命,现在地已经归我们王家了,你们要是想要继续租种地,就要和王家签订新的契约。”
佃户们面面相觑,他们其实并不在乎地主是谁,唯一在乎的只有租子是多少。
有胆大的问:“那王管家,这租子咋个收法?”
王管家带着轻蔑的神情看了这些泥腿子说道:“六成。”
“什么?”
“这咋行?”
“这不是逼我们去死吗?”
“王管家,以前钱地主可只收四成的。而且其他地主也只收五成租子,您这...这收六成,叫我们大家伙咋活?”
王管家喝道:“爱种不种,不种的话地马上就收回。现在要继续佃地的上前签契约。”
“这....”
这些佃户有些受不住已经哭了出来,现在已经接近春耕,其他地主的家的地都被佃出去了,叫他们上哪里去找地佃。以前钱地主收四成租子,他们留了口粮还能换点银钱,可现在一下子少了两成的粮食,只怕今年连肚子都不能填饱了。
继续佃地,难挨一点,要是不佃地,铁定饿死,即便心里再不愿意,佃户们还是苦着脸签了契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天下的百姓们在盛世汲汲营营的只为填饱肚子,这是活着的苦,而乱世则十室九空,饿殍满地,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
周颐看着天空,总觉得灰蒙蒙的,似乎连阳光都穿透不过。
这件事在村子里引起了热议,村子里能够有足够的地,不用租种的只有一小部分人家,所以这段时间村子里气氛很沉重。
似乎连小孩子都受到了这种气氛的影响,没有以前闹腾了。
不过周家因为周老爷子讨了一个好老婆,倒是完全没有受这件事情影响,春耕来了,这对一个农家是头等大事,周家也不例外。
周家全家总动员,除了周老三一家,周家能干活的全部都要下地。
以前每次到这个时候,二房除了周颐外,连五丫六丫都要跟着下地,周母则带着一个媳妇轮流做饭。
周老爷子对周母说道:“明天你带着老大媳妇做饭,其余人还是和往年一样,跟着我下地。”他说得和往年一样,就是周老大家周淑和周淳不用下地,周扬因为学堂放了农忙假,也是要下地的,不过他和周老四下地也就做些轻省的女人活计,比如丢个种子,拔个草什么的,和五丫六丫一个待遇。
二房除了周颐外全部下地,四房两个孩子还小,自然是不用的。
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王艳这时候却开口了“爹,二丫和三郎不用下地?”
李二妹听了眼睛一闪:“二弟妹,你这是说的啥话,二丫年龄大了,哪能去地里,三郎还小呢...”
周淑听见王艳攀扯她,一双眼睛恨恨的瞪着王艳,似乎要喷出火来。
王艳既然说了,就不会这么轻易罢休:“大嫂,二丫年龄大了,大丫比她还大一岁呢,你说三郎年龄小,有五丫和六丫年龄小吗?五丫和六丫前年就跟着下地了,三郎可七岁了,再说他还是男孩子呢,咋就不能下地了!”
“你....”李二妹被王艳挤兑的无话可说,她想不明白,二房两口子咋就对几个丫崽子突然上心了。
“二婶,大丫三丫能跟我比吗,我以后可是要嫁到城里去做少奶奶的,她们以后注定只能当泥腿子.”说完还鄙夷的看着大丫和三丫。
大丫黯然不语,三丫捏着手脸都气红了。
李二妹慌忙拍了周淑一下,这些话平时是她私下教女儿的,谁知这丫头这么蠢,竟然当着人家就说出来了。
“二弟,二弟妹,你们别听这丫头胡说....”
周老二却是将手里的木头狠狠掷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好,好的很,没想到我们老周家一家子的泥腿子竟然还养出一个娇小姐来了...”周老二定定的看着周老大两口子一眼,“大哥 ,怕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二弟,就是这丫头胡说,你咋能听一个孩子的话”周老二搓着手着急道。
王艳抿唇一笑:“这要是被我嫂子知道了要捶你,我可不管。”王艳的嫂子和王虎一样,长得虽说还没到五大三粗的地步,但骨架比一般的农妇要大许多,性子也爽利到了极点,王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里的母老虎。
闻言干笑一声:“我就在这里说一嘴,她咋会知道。”
吃完了饭,又说了会儿话,王虎就要告辞了。王艳含着泪将王虎送出了家门:“哥,别太久就来看看我。”娘家除了哥哥和爹,还有后娘和异母的弟弟妹妹,回去就是受气,王艳便轻易不回娘家。
王虎自然知道王艳心中所想,“没事,隔得又不远,以前是你没分家,我也不好老是上门,以后就好了,我卖野味的时候会时不时的上门来看看,到时候把混小子和小玲也带来。”
“哎,这样才好。”
送走了大舅,家里回归了平静。
收拾了几日后,终于将家里安顿好了,周老二这时候也要出去接活了,不然这么一大家子坐吃山空终究不是办法。
周颐本想给他想出个什么新奇点子,但一时也没有头绪,只得容后再说。
时间慢慢划过,转眼三个月过去,今天,二房都忙了起来,周老二也在昨天回来了,对于周颐来说,也是一个大日子,今天是他五周岁的生辰。
为了给周颐过生辰,周老二在昨天就在县里买了许多东西,天擦黑的时候赶了回来。
王艳一早给周颐做了生辰面,又做了一大桌菜,一家人围在一起:“今天是六郎五周岁的生辰,过了今天,又大了一岁了!”周老二摸着周颐的脑袋,眼里满是吾家有郎的欣慰。
“快吃面,吃了面我们的六郎以后就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王艳也摸了摸周颐的脸,满是慈爱的说道。
大丫含笑看着周颐。三丫眼里隐晦的嫉妒一闪而过,五丫六丫张着嘴留着口水眼里只有桌上的菜肴。
周颐看着这一世的爹娘,姐妹,在心里许了一个愿,我一定护你们一世安康。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吃完了饭,大丫带着三丫收拾碗筷,周老二抱着周颐和王艳说着话,“六郎已经过了五周岁的生辰了,是时候送他去念书了。”
周颐一动,他也想和周老二提这个话题,没想到周老二早想到了。
“他爹,你想好送六郎去哪个书院念书了吗?”王艳问。两苑府城人杰地灵,读书人多,读书习字的地方也多,不管是成规模的书院,还是私塾,亦或是博学大儒点对点的收徒,在两苑府城都很常见。
这里面对于学子来说,私塾是最次的选择,私塾是屡试不第的秀才或举人私下开的,给孩童启蒙或是求学前期还可以,但一但到了后期,私塾的先生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而书院则是成规模的教学,类似与后世的学校,古人求学讲究君子六艺,这可不是后世空喊几句素质教育口号的,而是实打实的学到干货。
书院有各种学科,各种层次的老师,从蒙学到科举后期可一手包办。当然,这样的书院只在两苑府城才存在,即便是在两苑府城,好的书院也没有多少,名气极大,不光两苑府城的学子趋之若鹜,就连外地的学子也会慕名来求学,僧多粥少,有名气的书院对于学生的要求自然就高了。
而大郎和周老四虽然也是在书院里求学,但只是镇上唯一的一所书院,而且规模小,里面老师的水平最多也只到举人,而且数量也少,真要说起来,比好一点儿的私塾也强不到哪儿去。
而最好的求学方式就是认得博学大儒为老师,成为入室弟子。这样的老师往往是经历了朝堂起伏,多是做官至仕,而且大部分是翰林出身,既有学识,又有实际经验,而且是点对点小灶教学,好处自然可见一斑。两苑文人荟萃,有乐教善学的风尚,一些致使的大儒也乐的晚年教导聪明伶俐的弟子,不管是为了利益还是传承自身所学,都是一大好事。
但这样的机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飘渺无望的,毕竟想让这些大儒青眼有加,除了自身必须聪明伶俐外,还有许多外界因素加大拜师的难度。
对于一般的农家学子来说,开始到私塾念书,若果真有念书的天分,考过了童生或是秀才,再拜入书院或是认名师不失为一条捷径。
“我自然是想六郎去书院念书的。”周老二咂摸了一下说道,他对周颐抱有极大的信心,在他心里,周颐聪明无比,想要考入学院应该不难。
“是啊,六郎这么聪明,进入书院应该会很容易。”王艳也一脸赞同。
周颐囧囧的看着盲目自信的爹娘,不禁想自己到底是哪里给了他们错觉?
“进哪里的书院呢?镇上 有青竹书院,县里也有白鹭书院和青云书院。”周老二喃喃自语,他这次回来已经将事情都打听清楚了,镇上的青竹书院一早就被他给pass了,观大郎的作风,周老二就对这所书院不喜。
而青云书院和白鹭书院在广安县名气都极大,里面不光有广安县本地的学子,更多的是来自大越朝五湖四海的学子。
其中白鹭书院又隐隐压了青云书院一头,在广安县只是分院,南苑府城才是主院。
“既然要进,那就进最好的,即便学费贵一些也没关系。”周老二思索了一会儿,下了狠心说道。
王艳自然是无条件支持周老二。
周老二把书院的学费都打听清楚了,白鹭书院在秀才班之前的求学都是八两银子一年,这比周老四和大郎的学费贵了整整一倍。
而且除了学费,笔墨纸砚,琴棋书画这些还需要自备。这些花费才是大头。对于一般的农家来说,一年八年银子的学费就已经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更惶恐这些更大的花费。所以进青云书院和白鹭书院求学的学子一般都是家底殷实的富贵人家。
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一些农家学子因为没钱没门路,想要读书都是千难万难,即便能念书,也只能念最次等的私塾,和这些富贵人家的学子接触到的资源可谓是天差地别。
更何况那些诗书之家,从小宴请名儒教导,海量的资源,最新的资讯,耳濡目染,就是头猪,天天这么使劲的灌,多少也会一点儿了。
这是两苑府城的学子之间的差别,而将两苑府城和整个大越朝其他地方做对比,差距更是明显。
至少在两苑府城,即便是清贫之家的学子,只要你努力上进,总有机会,但对于其他地方来说,科考晋升之道大部分被世家把持,农家学子想要找到一名老师启蒙都是千难万难,越贫瘠的地方越是如此。
周颐现在还不知道白鹭书院的收费如何,不过想也知道想进入这样的书院念书,花费肯定不菲。
“爹,要不我念私塾好了。我不想你这么辛苦。”周颐开口,在他想来,他可是经历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终从万千学生中考取了第一学府的人,科考只要他自己努力一点,应该也不会太难吧。
“这些你一个小娃娃就别担心了,只要好好念书就行了。”周老二丝毫不动摇,既然要念,自然要念最好的,大不了他以后辛苦一些,每月多接一些活,就不信供不了六郎。
周颐见周老二神情坚决,也就不再劝了。
即便他再自信,但科考毕竟和后世高考不同,考试内容,考试方式,他完全是一脸懵逼,一个好的求学环境确实对人的影响不一样。
再者他信奉的是开源,而不是一味的节流。
是时候给周老二琢磨一个新点子了,只是做什么好呢?在周老二和王艳忙着给他张罗求学事宜的时候,周颐则在思索如何让周老二赚更多的银子。
周母狰狞着脸,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故意的,硬生生给了周颐一下,扫帚落在了他脸上。
“哇........!!!”虽然很不耻,但周颐还是张嘴哇哇大哭了起来,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回过神来的周母也傻眼了,她知道二房里几个丫头平时怎么欺负都没事,但只要碰到周颐这个宝贝疙瘩,老二两口子就会炸锅。
“弟弟,弟弟....”大丫看周颐脸上被扫帚打出了红印子,忙把他搂到怀里,“大奶奶,你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我弟弟,我爹娘好不容易才盼来个儿子,他要是有啥事,我爹娘咋办....”
“呜呜呜...大奶奶要打死我们姐弟...”二丫也跟着哭了起来,三姐弟抱头痛哭。
“你个丫崽子可不要乱说,是他自己跑来的,我可没想打他。”
“呜呜呜,好疼啊,疼死我了.....”周颐哭的一抽一抽的,还翻着白眼,眼看就要厥过去了。
这可吓坏了周母,要是周颐真出了什么事,老二两口子还不得把他剥了吃了!
“六郎,六郎...”王艳喂猪回来听见厨房里周颐的哭声,顿时丢下了手里的木桶,慌忙的跑到厨房,一见周颐的样子,顿时心碎了两半。扑到在周颐身上,“六郎,你咋样,有没有事啊.不要吓娘啊...”
周颐抱着王艳哭的气若游丝,“大....奶奶打我...好疼啊...娘,好疼 啊,大奶奶还打大姐二姐。呜呜呜......”
王艳被周颐哭的心一抽一抽的,她仔细看了儿子的面颊,发现除了有点印子外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然后把几个孩子藏在自己的身后,站起来直直的看着周母。
厨房里这么大动静,其他人自然也知道了,李二妹和郑莹带着自己的孩子站在厨房门口围观。
周母被王艳的眼神看的一缩,色厉内荏的喊了一句:“看啥,你还有脸了是吧,你看看你的几个崽子,都要把房顶嚎塌了,让别人看笑话。”
“看不看 笑话我不知道,我就想知道,六郎这么小的孩子,他是哪里招惹到大娘您了,值得您下这样的狠手!六郎虽然不是您亲生的,可他还是爹的亲孙子,您就是看在爹的面子上,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王艳和平时判若两人,一字一句说的掷地有声。
“我咋了,我教训那两个丫崽子,他自己跑来硬要挡在跟前,这是他自己找打。”周母哼了一声,越说觉得自己有理,声音也越来越大。
周颐抱着王艳的腿,抽抽噎噎的说道:“娘,为啥大奶奶不打淑姐姐她们啊,是不是因为姐姐们不该干活啊,我看淑姐姐都不做活的,那以后叫姐姐们也别做了吧,做了还要挨打,好疼的!”周家的家务虽然是轮流来做,可是大伯母李二妹把周淑看的非常重,平时只叫她做些绣花的活计,她自己则常常使唤周颐几个姐姐,王艳一直认为女孩儿做点儿家务没什么,所以也不阻挡。造成的结果就是,这个家里谁都可以使唤几个姐姐,四婶郑莹也是一样,她本来就长得瘦弱,轮到她的时候,一大半的活计都是几个姐姐做的。
王艳听了儿子的话心里一顿,抬眼看了看站在大嫂旁边亭亭玉立的周淑,因为从未出去晒过太阳,面皮白净无比,一双手也白皙柔软,再加上刻意的打扮,看着十分可人。再看看自己的几个丫头,虽然面貌不错,但头发枯黄,面色发黑,一双手也粗糙无比。这样鲜明的对比让王艳的心里刺疼了一下,她是不是太忽视自己的几个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