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淮的字非常好看, 笔走游龙,刚柔并济,秦梦看过无数遍,对他的笔迹早已了然于心, 但每每看到,都要感叹一番,就算不读内容, 光是看字就觉得赏心悦目。
在秦梦点头确定两人的关系之前, 赵振淮的信总是家国天下,非常正直, 但在成为情侣之后,家国天下的事少了, 有一半内容都是用来倾诉他的爱慕与思念, 虽然感觉肉麻兮兮的,但秦梦还是挺爱看的。
这次信中, 照样是情话连篇,却还有一个让秦梦很是意外的内容,赵振淮要回南京住一段时间。
信中说季游鸿与洋人的合作需要个双方都信任得过的中间人, 他有幸得到双方的认同, 所以要回来促成这次合作。
秦梦读着信, 嘴边添上一丝浅笑, 看来赵振淮这两年跟在孙总统身边, 确实混出一些成绩。
放下信纸, 秦梦起身趴到床上, 将脸埋进被褥之中,晚餐喝了不少酒,整个人都有点懵。
要见面了么,感觉没有想象中激动,她甚至对见面这件事很少抱有期待,这样的恋爱,是不是有些奇怪?
自从确立关系之后,两人也只是见过寥寥几次面,而且每次都是匆匆一聚又很快分开,这种长距离的恋爱,让秦梦有种网恋的错觉,瞧不见摸不着,只靠着缥缈的文字维系感情,这样的感情让她觉得很不真实,心里也很没底。
在一阵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中,秦梦沉沉入睡。
第二天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离开秦家那个大牢笼,没有一堆不近人情的规矩,秦梦觉得所有压力在一夕之间都统统消失,整个人轻松得快要飘起来。
洗漱完下楼,发现餐桌上已经摆着丰富的早餐。
秦梦稀奇地问打扫的丫鬟,“厨子还没来吧,今天的早餐谁做的?”
“是夫人做的呢。”小丫鬟笑着回答。
仿佛是要验证她的话,秦妈正好从厨房出来,手上还端着个盘子,见秦梦下楼,便说道:“小梦,快来吃早饭。”
秦梦走到餐桌前坐下,对秦妈说:“这些事你让丫鬟们做就好,不用自己受累。”
“做点简单的早餐我还是会的。”秦妈也跟着坐下,对秦梦说道:“不过太久没进厨房,有点手生而已。”
“我让你搬出来,是让你来享福的,不是来干活的,厨子中午前应该能过来,吃饭的事你别操心。”秦梦哄着她,这个时期,雇个人工一点也不难,只要银子多给一点,铁定有人抢着来,秦梦如今的收入,足以让她们母女俩过上非常富足的生活。
秦妈端起碗给秦梦添碗粥,继而那起水煮鸡蛋开始剥壳,一边剥一边对秦梦说道:“我昨晚想了想,我们这样什么都不要就搬出来,实在是亏大了,到时何氏肯定会找借口取笑我们月钱,那笔钱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是一笔收入,我觉得这钱我们还得继续要。”
秦梦接过她递来的水煮蛋,张口咬下一大半,囫囵地嚼了嚼,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们又不缺那一点钱。”
秦妈不同意,道:“什么叫不缺,那本就该是我们的,不行,我等会就让你梅姨回去问问。”秦妈口中的梅姨,是秦妈的陪嫁丫鬟,年轻的时候被喝醉酒的秦爹强要过一次,后来就一直留在秦妈身边没有嫁人,这次秦梦带着秦妈搬出来,梅姨自然也跟着搬出来。
秦梦最后也没拦得秦妈,若她觉得这样心里能好过点,也就由着她去了,但她们现在真的不缺这点钱。
刚搬进新家,秦梦也就没有着急去上班,而是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好将家中缺的人手和物件添置齐整,林熠熠这个大财主也派人送来很多适用的东西,大到家具,小到碗筷,应有尽有,这让秦梦大大节省了一笔开销。
等到将小洋楼布置得称心如意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
难得闲下来的时候,秦梦跟秦妈两人相约在院里喝茶聊天晒太阳,院子一角有棵梧桐树,树枝伸展得很开,一半的身子已经探出围墙去了,另一半也是遮挡住都大半个院子。
秦梦抬头研究着大树,“阳光都快被它挡没了,是不是要找人来修修才行。”
秦妈摇头道:“随它去吧。”
那豁达的语气,竟让秦梦读出一丝看破红尘的味道。
忍不住问道:“娘,搬出来,你很不开心吗?”秦家大宅又有什么好的,人心叵测,勾心斗角,何氏更是整天想方设法排挤她们母女,那种地方,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秦妈叹气,摇摇头道:“我没有不开心,只是难免会惦记,那毕竟是我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秦梦点点头,这种心境的转换,还是得靠秦妈自己去调整,她在一旁干着急也没用。
两人又坐了一会,秦妈说要有乏,便起身回屋休息去了,留下秦梦一个人继续嗑瓜子喝茶,大门外传来敲门声的时候,秦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敲门的人一直保持有节奏的敲击,让秦梦不得不站起来去看个究竟。
“谁呀……”打开木门看清楚来人后,秦梦立时呆住了。
阳光下,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长身而立,鼻梁上的眼镜反着光,一瞬间闪到了她的眼睛,让她不得不眯起双眼。
“小梦。”男人带着笑意,温柔缠绵地喊着她的名字。
赵振淮!!
回过神来的秦梦,下意识地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只见她一个用力,又将两扇木门关上了!
赵振淮:……
秦梦:……
关上门的秦梦一脸囧意,心想我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结果门外又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赵振淮明知道门只是被合上而已,并没有锁上,却还是很绅士地继续敲门。
秦梦尴尬地咳嗽一声,这才深吸口气,再次将门打开。
赵振淮还是一脸温柔的笑意,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一点也不在意她冒失的举动,近情情怯的心理他能懂,别看他一脸镇定,但敲门的时候,他也是紧张得一手心的汗。
“小梦,我回来了。”他轻声说。
秦梦咽了咽口水,“赵……赵先生。”虽然两人已经是情侣关系,但秦梦却总改不了口,每次见面,都会生硬地喊一声赵先生,赵振淮也不着急让她改口,一切都是顺着她的意来。
此时听到她还是喊赵先生,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问道:“我能进去坐坐吗?”
秦梦呆呆地侧身让他进门,看他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进院子,这才想起来她还没跟秦妈提起赵振淮,要是两人碰上面,她该怎么介绍?
“你在晒太阳?”看到院子里又是藤椅又是零食,还有两本散文集,赵振淮一眼就猜中了。
“嗯,今天没去研究室,有点闲。”秦梦走上前,将翻了一半的书本合起来,“要进去参观一下房子吗?”两人虽然很少见面,但书信往来频繁,也会在信中告知对方自己最近的生活变化,秦梦离开秦家自己置宅子的事,赵振淮也是一早就知道的,当初秦梦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也是持鼓励与支持的态度。
对于她的邀请,赵振淮点头道:“这是我的荣幸。”
信里文绉绉就算了,怎么见面还相互客气起来了,秦梦心里有点气馁,但又很快释怀,两人见面次数少之又少,一时间会觉得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两个人刚走上台阶,就跟从里面出来的秦妈打了个照面,秦妈抬眼看到身材高大修长的赵振淮时,一下就愣住了,心想自己这才进屋多久,怎么就多了个男人出来,且看小梦的态度,两人还挺熟悉的。
此时的秦妈心里是一堆问号,这男人是谁?
秦梦带赵振淮进屋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跟秦妈坦白的,但眼前的情况还是让她紧张得呼吸困难。
最后还是赵振淮先开口,有礼貌地跟秦妈道了声好,“伯母你好。”
秦妈点点头,继续发懵,眼神瞄向秦梦,秦梦连忙接话道:“妈,这是赵振淮,我朋友,和季少帅林晚儿都认识的。”
秦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赵先生快屋里坐。”
赵振淮道:“伯母唤我子恒便好。”
秦妈又仔细打量赵振淮几眼,才将人带进屋里,又听说他想参观房子,便让秦梦带着他上楼走走,自己则是进厨房吩咐厨师准备茶点。
梅姨见秦妈表情微妙,不禁好奇地跟进厨房里,问道:“这个赵先生是什么来头?”
“说是季少帅他们的朋友。”秦妈说,“但我看小梦的态度很古怪。”
梅姨笑道:“赵先生长得可真俊,跟季少帅有得一比。”
梅姨注意到的是赵振淮的相貌,秦妈在意的却是秦梦的态度,这孩子一向大大咧咧的,爽直得跟个男孩子似的,可在赵先生的面前,却难得地有一丝娇羞,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秦梦带着赵振淮楼上楼下转了一圈,这才回到客厅,秦妈已经准备好各式茶点等着他们。
等他们两人坐下来后,基本就是秦妈的提问时间,从赵振淮的家庭到工作,她都一一盘问,在得知他是在孙总统手下当差时,秦妈确实被吓一跳,心想赵先生的官职可真是不小呀。
因为有秦妈这颗超级电灯泡的存在,秦梦跟赵振淮根本没机会说悄悄话,坐了一个多小时后,赵振淮便起身告辞了,秦梦一路将他送到门口,就听赵振淮对她说道:“我这几天暂住在都督府,你若是有空,可以过来找我。”
“工作不忙吗?”秦梦问。
赵振淮地笑道:“再怎么忙,和女朋友约会的时间总是有的。”
秦梦一听,不禁红了耳根。。